第二次川盐济楚：为啥受伤了总是四川盐商？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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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节目中讲到了晚清时期四川自贡盐商的川盐济楚（详见：川盐济楚：四川盐商救了大清，为何没得好下场？| 循迹晓讲），那一次自贡的盐商救了大清，但到头来却被大清坑的很惨。

这一次在历史上被叫做第一次川盐济楚，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抗战时期，四川自贡地区的盐商又一次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到最后，自贡盐商又一次被坑，此所谓“第二次川盐济楚”，那么这一次川盐济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 1931-1945年中国抗战时期的沦陷区示意图

1937年抗战爆发之后，日本迅速地占领了中国全部的沿海港口，也控制了中国全部的海盐产区。国府和很多官员百姓们都迁居西南大后方，继续坚持抗战，这时候吃饭就成了问题，一些靠近前线的地区甚至发生了盐荒。

此时，四川自贡的井盐成了国府最大的希望。国民政府紧急命令自贡盐商增产，以缓解盐荒。可是这谈何容易？从晚清到民国，江淮的海盐一直被政府扶植，而自贡盐商一直过得凄凄惨惨，抗战前，自贡的很多盐井纷纷关门，没有任何增产的可能。

◇ 1941年的自贡盐场

此时政府别无选择，只能贷款给自贡盐商，政策也非常优惠。当时货比钱贵，而盐商可以用实物抵押，建造一座制盐厂的设备所需贷款，用一块钢板做抵押就能获批。

在政府这样的扶植下，自贡的盐商们纷纷新开盐井，扩大生产。为了保证自贡的井盐生产，政府在每一个盐井这里都设了特别办事处，有电话线直接和自贡市政府相连，盐商有任何生产上的困难和问题，都会被列为最优先的解决事项，比如说当时一位盐商要在盐井里换一根钢缆，他直接写信给四川省主席，而这根钢缆也跟其他军用物资一道，历经千辛万苦从国外运了过来。

◇ 1941年的自贡盐运码头

◇ 1941年的自贡运盐板车

就这样，在政府和盐商的通力合作之下，抗战八年间，自贡盐场累计产出食盐接近两百万吨，供应西南各省和两湖地区，涉及的人口占当时国统区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可以说是中国维持抗战的擎天一柱，即使日军在几年间反复对自贡进行轰炸，试图断绝食盐生产，但这里的盐生产却从未停止。当时大批的食盐要优先供给军用，而国军和日军拉锯的重要战场就在湖南湖北，所以这一次自贡盐商扩大生产，也被称为历史上第二次的川盐济楚。

就这样，在抗战最艰苦的岁月里，盐商和盐工们努力维持着井盐的生产，而且很多人还出于炽热的爱国之心，慷慨解囊，为国家捐款。

◇ 1944年7月，冯玉祥与中国国民节约献金救国运动自贡市分会全体同仁合影

◇ 自贡盐商余述怀

1944年，日军发动豫湘桂作战，前线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为此国府发动了“爱国捐献”活动。这得到了自贡盐工和盐商们的积极响应。盐工们凑出自己的积蓄买了两架飞机，名为“盐工号”和“盐船号”，当时自贡著名盐商余述怀慷慨陈词，说自己经营多年，困难很多，资金也周转不灵，即使如此，国家有难，自己义不容辞，现场捐款一千万。

此后，另一名大盐商王德谦又捐款一千万，外加五百万元价值的食盐。余王二人，双双创下个人献金的全国最高纪录。而他们的捐献，是自贡盐业在经济上支援抗战的一个缩影。在抗战八年中，自贡上缴盐税二十多亿元。这些税钱可以发27个标准陆军师一年的军饷，若购买粮食，可供270万军队一年的军粮。可以说，没有自贡的盐，抗战时期的军民不但没什么吃的，更没有资金去跟日军周旋到底。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抗战胜利。按理说，自贡盐商们为抗战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怎么着都得在战后风风光光的发展事业才对。但现实并不是这样。国府的核心人士大都来自江浙一带，跟两淮的海盐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等海盐恢复了生产，他们当然要照顾两淮盐商的利益。9月份这日本刚签完投降书，国府就急不可耐地颁布命令，让淮盐重新进入湖南湖北，同时停止川盐在此地的销售。

◇ 两淮监运使王章祜就职典礼

消息传出之后，自贡盐商们愤愤不平，也曾经做了抗争。他们一开始走高层路线，希望说服当局，至少能让川盐和淮盐在两湖一带并行销售展开公平竞争，但这个想法每次都遭到无情的打压。

与此同时，盐商们想办法自救，成立了四川盐业公司，并试图引入国外技术，改进制盐工艺，在质量上压倒淮盐。1946年，四川盐业公司集资20亿元，拟向中央银行购买黄金，或向外国借贷，购买美国的真空制盐设备。几经周折，他们终于派出一个考察团赴美。最后却仍空手而回，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中央银行一看是四川盐商，直接对他们拒售黄金，不换外汇，而美国和加拿大又以中国政局不稳，动荡不安为理由，不予贷款。

◇ 自贡盐商

◇ 抗战时期，釜溪河为自流井川盐外运通道，又称盐井河，也称荣溪，河边刻上了“还我河山”的石刻。

就这样，盐商们多种拯救自贡盐业的方式都失败了，自贡盐业在因为抗战短暂繁荣几年之后迅速地因为政策打压又一次跌入低谷。一些自贡的大盐商自此看透了世间冷暖，并在随后的动荡岁月中离开故土，远渡重洋，从此不再过问商业，只求安度晚年，自然地，那些盐场也纷纷破产。

这当中最惨的自然是那些曾经冒着生命危险为抗战前线生产食盐的盐工们，他们绝大多数除了制盐不会别的，如今饭碗都没了，生活无着，流离失所，冻饿而死者不在少数。自贡的这第二次川盐济楚，又一次以无比凄惨的结局落幕了。

自贡盐商在第二次川盐济楚当中的经历，其实是当时中国许多商人命运的典型缩影。20世纪初民国诞生之后就饱经外患，商人们和其他国人一样，深受民族主义的浸润，一次次地在国难中出钱出力，如果没有这些商人们，抗战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是，当时的中国在一个痛苦的转型期当中，官僚和政府还是习惯用行政命令主导一切，而不是让市场充分自由竞争，再加上国府自己也有既得利益，所以自贡盐商们的一腔热血，并不能换来自己在抗战胜利后的光明前景，一腔热血到最后是救了国家，却没能自救，真的是时代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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