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祥瑞变小三，狐狸精招谁惹谁了？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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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暑期档上映的电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大火了一把，有关武王伐纣的故事又一次进入大众视野。

◇ 电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中的狐狸精妲己形象

说起这段历史，人们最常说的就是纣王昏庸无道，被狐狸精妲己所蛊惑，终于玩没了自己的王朝。也是因为这段历史，让狐狸精彻底成了一个负面词汇，只要提到女性红颜祸水、勾引其他男性、用自己的美貌做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情，就都会说这个人是狐狸精。

其实狐狸精最早不是负面词汇，也不是只用来形容女性的，这个词汇演变成现在的含义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今天就聊聊这个话题。

在上古神话传说中，狐狸精是有灵性而且极富正能量的精灵，比如在《吴越春秋》里面就有这样一则故事，当年大禹治水，因为常年奔波忘了解决个人问题，结果三十岁了还没讨到媳妇。当时人的平均年龄也就十几岁，30岁没结婚相当于今天打了两辈子光棍。

◇ 大禹治水

走到涂山的时候，大禹想起了这事，长叹一声后自我安慰道：“吾娶也，必有应矣！”意思是我现在不想找，我要是想找说有就有。此话正好被涂山里的一只九尾白狐听见，勾起了九尾白狐的好奇心，于是出门瞧了一眼，不料这一眼就赔掉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双方一见钟情，即日成婚，后来还生下了夏朝开国之君“启”。按照今天的角度来看，大美女配大英雄，不仅解决了大禹的个人问题，而且成就了一段人狐佳话，这个狐狸精简直太正能量了。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狐狸也一直是象征着吉祥和美德的动物，今天有一个成语叫做“狐死首丘”，是说狐狸临死的时候，一定会把头朝向自己出生的方向，《礼记》里说这是仁义的象征。在当时有明确的要求，君主的衣服应该用狐狸毛来做，这当然不是因为狐狸毛保暖，而是要求君主具有和狐狸一样的德行。

◇ 先秦到秦汉时期的狐狸，不仅是正能量的代表瑞兽，而且还能被人赋予武装起义的神圣性

在这段时间里狐狸除了有良好的寓意，狐狸精也没有严格的性别限制，男女老幼都能充任。秦末，陈胜吴广起义时吴广就扮成狐狸说话，以图让起义附上一层神秘性。

到了魏晋南北朝，由于士大夫们天天不务正业，不是吃五石散就是研究玄学。自然，神秘的狐狸精也成了他们的重点研究对象，经过他们的研究发现，狐狸精并不像古人想的那么正能量，利用法术寻仇，作恶的狐狸精也有不少。

比如在干宝的《搜神记》中就讲了一个西汉广川王刘去和狐狸精的故事，刘去是个人渣，平时吃喝嫖赌已经满足不了他对世界的好奇心，于是想玩更刺激的盗墓。

有一次他决定挖掉春秋时晋国大夫栾书的墓，等到挖开墓穴时才发现，墓中所有的陪葬品，连同棺椁明器和栾书的尸体都没有了，唯有一只白狐。白狐见到人后立刻逃跑，刘去捉之不得，飞起一铁铲伤到了它的左脚，当天晚上，刘去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质问他为什么来害我？刘去答不上来，老人就举起拐杖狠砸刘去的左脚，王爷噩梦中惊醒，就当他虚惊一场以为这是一场梦的时候，突然感觉左脚一阵剧痛，从此落下了终身残疾。

◇ 《搜神记·张华》这个故事中，晋惠帝的司空张华嫉贤妒能，狐狸精化身书生拜见张华，两人讨论一番后，张华发现这个年纪轻轻的书生姿势水平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于是怀疑书生不是鬼魅就是狐狸。想方设法找到一根千年华表木让狐狸现了原形，最后把狐狸给炖了。

还是《搜神记》中的记载，西海都尉陈羡有个部下叫王灵孝，经常无缘无故的逃跑，陈羡忍了好几次终于决定下次再犯绝不轻饶。然而王灵孝记吃不记打又逃跑了。王灵孝的妻子跟陈羡说自己老公可能是被鬼魂招去了，于是陈羡就率领几十名官兵，牵着猎狗，在城外四处寻找。

没多久果然在一个空置的坟墓里发现了王灵孝。此时的王灵孝行为举止都跟狐狸很像，看见人就想躲，嘴里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哭着喊着找阿紫。“阿紫”是一只雌性狐狸的名字。十几天之后，灵孝才渐渐清醒了些。他说：“有狐狸变成美妇人，自称阿紫，向我招手。而且总这么干，没有哪个领导干部能经受住这种考验，于是有一天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跟她去了。还把她当妻子。”驱魔的道士正在边上，听到这个故事评价说：“这个怪物是个很久以前的一个淫妇，名叫阿紫，后来化作狐狸。”因此，后来的一些传说中狐狸精也被称为 “阿紫”。

到了唐朝，“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这样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民间也有了更多关于狐狸精的传说，就连官方层面也承认了狐狸精每天就是要勾引男人。

◇ 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全文

唐高宗年间徐敬业不满武则天把持朝政起兵造反，请来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来做幕僚，帮忙写一篇讨贼檄文。骆宾王洋洋洒洒写了篇《讨武曌檄》，其中在文章中就特别强调“入门见疾，娥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两句话也被后人评为千古绝句，骆宾王能用这样的比喻，说明此时唐朝的士大夫阶层，已经默认了狐狸精就是爱勾引人，甚至能媚惑帝王的一个设定。

就在这一时期，唐朝和外界交流逐渐增多，狐狸精也是对一些西域来华胡人的隐喻，这些人在唐朝不仅被边缘化，往往还要遭受唐朝官府的压榨，民众的排斥。但又由于胡人女性的外表和中原人明显不同，穿着打扮和乐器也不一样，欣赏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引得唐朝文人雅士纷纷往胡人女性所工作的酒馆跑。

这种社会环境使得狐狸精已经有娼妓化的的倾向，此时民间流行的故事中，狐狸精大部分都变成歌舞乐妓。

到了宋朝由于程朱理学盛行，对于狐狸精的打压更为严重，从这时候开始就基本听不到关于狐狸精的任何好话了，这时候的狐狸精不仅多以女性形象出现，而且成了淫荡、邪恶的代名词，相关的传说故事常见于各类志怪笔记小说。

◇ 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赵雅芝饰演的胡媚娘形象

到了明朝，文学作品中的狐狸精不仅要勾引男人，还要采补人精进行修炼。甚至连带着姓胡的人士也跟着风评受害，定型于明朝的民间传说《白蛇传》里的狐狸精便叫“胡媚娘”，她变化成白娘子的模样，勾引了许仙。还率领大军和白娘子的儿子许梦蛟大战。不过这个狐狸精道行较浅，白娘子一出马，狐妖便被降伏了。

清朝狐狸精也是这样的形象，尽管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专门讲狐狸精的故事，但瑜不掩瑕，大部分狐狸精的形象还是负面的。纪晓岚也在《阅微草堂笔记》里提到过，害人之狐与不害人之狐的比例是九比一。狐狸精能变成这个形象，程朱理学在其中起到不小作用，隔壁日本的狐狸精到现在都是正面形象，因为他们还信老一套，觉得狐狸不分性别都是神仙的化身。

◇ 电影《画皮》周迅饰演的狐妖

不过，程朱理学让母狐狸风评受害，公狐狸可没受任何负面打击，反而是升级成了狐仙，明清两朝民众会在田地里设狐仙庙，以求一方水土安宁，甚至在县衙里也有供奉狐仙的地方。俨然成了保护乡亲父老的土地山神，晚清民国时期由于洋人要修教堂，村子里要修公路，会有拆了狐仙庙搞基建的举动，由此引发当地人相当大的反对声音。

◇ 图为1898年奉天城角楼下的狐仙庙

◇ 图为1900年的奉天狐仙庙会

狐狸本身就是种动物，没什么善恶之分，也无关正义与邪恶。本质上，还是在历史里不断演化，大众根据自身的需要，人为的给狐狸身上附加好几层含义，随着时代变化它的象征意义也在变，所以才会有魅惑别人的狐狸精和镇一方水土的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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