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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林 | 日耳曼人与罗马帝国的冲突

赵林 友朋说 2022-04-23


日耳曼人与罗马帝国的冲突

文 | 赵林

摘自《西方文化的传统与演进》

中信出版集团


据塔西佗记载,早在罗马纪元640年(即公元前113年),日耳曼部落中沿北海居住的辛布兰人就曾向高卢移民,并一度入侵罗马共和国境内。此后直到图拉真第二次任执政官时(即公元97年)的200多年间,罗马与日耳曼的战火一直没有真正平息过。塔西佗认为,在这段时间里,日耳曼人对罗马社会所构成的威胁远远超过萨姆尼特人、迦太基人、西班牙人、高卢人乃至帕提亚人对其构成的威胁。塔西佗是公元2世纪初去世的,罗马与日耳曼的冲突并未停止,此后又继续了300年。公元前58年恺撒远征高卢,莱茵河西岸的日耳曼人抵挡不住罗马军队的强大攻势,不得不对罗马俯首称臣。罗马帝国时期,莱茵河和多瑙河构成了罗马的自然疆界,公元1世纪时居住在莱茵河与易北河之间和多瑙河沿岸的日耳曼部落都受罗马的保护。居住在菜茵河右岸濒临北海的巴达维尔人和马提雅契人一直是罗马帝国的忠实盟友,“他们不受进贡之辱,也不受包税人的压迫”,只需为罗马的辅助部队提供兵源。巴达维尔人一向以勇猛著称,罗马皇帝的侍卫中有许多巴达维尔人。公元1世纪末,他们居住的地区被合并于罗马帝国,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与巴达维尔人相邻的夫利斯人不承担为罗马帝国提供兵源的义务,却必须对罗马缴纳贡税,并长期受到罗马长官的监督。这些部落虽然也曾举行过反对罗马统治的起义,但最终都没能摆脱罗马的控制,直到蛮族大入侵的时代才改变了与罗马的隶属关系。赫米诺尼安部落是因效忠罗马而获准进入罗马行省尼西亚经营贸易的唯一部落,他们被罗马人设置在多瑙河沿岸,为罗马帝国构成了一道防御外族进犯的屏障。


图 | 普布利乌斯·科尔涅利乌斯·塔西陀(PubliusCorneliusTacitus,约公元56—120)

恩格斯写道:“自恺撒时代以来,罗马人和日耳曼人对峙在莱茵河上,从奥古斯都征服了勒戚亚、诺里克和潘诺尼亚以后,双方又对峙在多瑙河两岸。”罗马帝国在奥古斯都时代处于最强盛的状态,它在莱茵河沿岸配置了8个军团,由奥古斯都的继子杜鲁萨统率。杜鲁萨对日耳曼尼亚进行过几次大规模进攻。第一次是在公元前11年进行的,他从莱茵河三角洲上游巴塔夫岛地方渡过莱茵河,征服了攸西配特人和苏干布尔人的一部分地区,然后乘船向莱茵河下游挺进,慑服了夫利斯人。在征服考赛人的过程中,罗马水手因不懂得海潮的涨落而致使船只搁浅,依靠夫利斯人的援助,杜鲁萨才脱险而归。第二年,他又发动了另一次进攻,他率部渡过莱菌河和立贝河,侵入苏干布尔人的地区,并想利用苏干布尔人和查提人的矛盾来各个击破。这次进攻是有着严密计划的,杜鲁萨的意图是征服威塞尔河以西的整个易斯卡伏尼安部落,切断该部落与查提人的联系。进攻阵地的中心是鲁尔河和立贝河之间的平坦高原,这里是有利于罗马军团作战的地方,从而可以把将要征服的地区截为两半。查提人和苏干布尔人意识到共同的危险,因而联合起来,但是仍然抵抗不住罗马军队的进击,一部分人投降了。公元前9年,杜鲁萨再次进攻苏干布尔人和查提人的地区,并把战火一直推进到苏维汇人的地方,从而把整个莱茵河以东的易斯卡伏尼安部落都纳入罗马帝国的势力范围内。杜鲁萨向威塞尔河以北的凯鲁斯奇人地区进军,一直打到易北河才退兵。尽管在进军的途中遭到日耳曼人的强烈反抗,但就进军推进的纵深程度和战果而言,罗马人仍然能以胜利者的身份自慰。


这次进军的归途中,杜鲁萨没到达莱茵河就死了。他的继任者提庇留又对易北河以西的日耳曼人地区发动了几次进攻,提庇留交替使用武力征服和挑拨离间的方法,使这个地区的各个部落就范。他强迫40000苏干布尔人迁徙,以便使这一支最富有战斗力的部落不再对罗马构成威胁。公元4年,提庇留被奥古斯都收为养子,同年和次年,他又向日耳曼尼亚发起了两次进攻,征服了布鲁克式人,击败了凯鲁斯奇人和住在威塞尔河入海口地区的考赛人。至此,易北河以西的日耳曼诸部落几乎全被征服,但是罗马人的兵锋从未逾越过易北河,对于易北河以东幅员辽阔的哥特部落,奥古斯都时代的罗马人可能是完全陌生的。



公元6年,提庇留向多瑙河北岸的马科曼奈人进攻。当时马科曼奈人正在杰出的首领玛洛波都斯的领导之下。玛洛波都斯在罗马受过教育,深通罗马战术。他拥有的70000步兵和4000骑兵都是按照罗马军队的标准建立起来的。他组织了强大的部落联盟,得到伦巴第等部落的支持。提庇留集结了12个军团,并以多瑙河沿岸被征服的各部族为后备力量,准备向马科曼奈人大举进犯。但战端未开,内乱先起,多瑙河南岸的两个罗马行省达尔马提亚和潘诺尼亚发生了当地部落的起义,提庇留不得不匆忙与玛洛波都斯签订了和约,回过头来镇压罗马境内的起义。镇压持续了3年,起义被平息了,但罗马军队元气大伤,再也无力顾及马科曼奈人了。


到此为止,罗马帝国虽然没能完全征服易北河以西的全部日耳曼人领土,但至少在鲁尔河以北直到易北河的广大地区站稳了脚跟。这一地区的巴达维尔人和夫利斯人都是罗马的忠实盟友,西配特人、布鲁克忒人、考赛人、凯鲁斯奇人、伦巴第人都慑于罗马军威,俯首称臣。鲁尔河以南的苏干布尔人、邓克式赖人和查提人也在罗马的控制之下。在莱茵河上游的东岸和多瑙河北岸地区,虽然罗马人和马科曼奈人处于对峙状态,但是由于玛洛波都斯并不想主动进犯罗马帝国,所以罗马人仍然保持着一定的势力范围。在提庇留担任日耳曼尼亚的罗马军队统帅时期,罗马帝国对日耳曼尼亚的控制可以说是处于鼎盛状态。


接任提庇留的是瓦鲁斯,这是一个极度腐化的罗马人,虚荣而贪婪,过去曾担任过罗马驻叙利亚的总督。用当时人的一句话说:“他来时,他贫穷而叙利亚富足;他去时,他富足而叙利亚贫穷。”出任日耳曼尼亚的军事统帅后,瓦鲁斯想把日耳曼变成罗马的国库和他个人收入的源泉。他对军事毫无知晓,却一味流连于烦琐的罗马诉讼程序。他想把罗马文明社会的一套繁文节的法律强加给野蛮补质的日耳曼社会,其结果只能引起日耳曼人的反抗。


凯鲁斯奇人在阿尔米尼乌斯的领导下爆发了起义、阿尔米尼乌斯曾在罗马军队中服役过,他既是一个杰出的军事统帅,又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他的目的是摧毁罗马人在莱茵河东岸的统治。瓦鲁斯获悉起义的消息后,带领三个罗马军团匆忙赶来镇压,行至立贝河北段的条陶堡森林时,遭到阿尔米尼乌斯的伏击,罗马军队溃败,三个军团被全歼,瓦鲁斯本人也自杀身亡。消息传到罗马,奥古斯都悲愤至极,大声疾呼:“瓦鲁斯,还我三个军团!”当时罗马处于恐怖的气氛中,罗马人深恐阿尔米尼乌斯越过莱茵河进犯罗马。在罗马帝国北境,玛洛波都斯也率部越过多瑙河,解放了被镇压下去的潘诺尼亚人。


由于罗马帝国的大私有土地的不断扩张,自耕农越来越少,因此罗马帝国发生了兵源危机,奥古斯都不得不迫使服役期(20年)满的老兵和释放的奴隶来当兵。这样的军队无论是在战斗素质还是纪律性方面都不能与过去的罗马军团相提并论了。


提庇留赶到莱茵河地区去收拾残局,但是在当时,日耳曼人只是想摆脱罗马的统治,并不想进犯罗马帝国,因此罗马人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其后,罗马帝国又发动了对日耳曼地区的入侵,但是再也不能推进到提庇留时征服的地区。恩格斯评论道:“同瓦鲁斯的会战是历史上最有决定意义的转折点之一。这次会战使日耳曼尼亚永远摆脱罗马而取得了独立。”奥古斯都死后,提庇留当政期间,杜鲁萨之子泽曼尼卡斯又对日耳曼尼亚进行了3次进攻,每一次都没有能取得实质性的战果。公元16年,他被皇帝提庇留召回罗马,罗马人深入日耳曼尼亚腹地的远征从此便告结束。


此后罗马帝国对付日耳曼人的主要手段从武力征服改为离间各部落之间的关系,使其互相牵制、互相削弱。塔西佗表述了这种思想:“我默祷:如果这些部落不能对我们保持友好,但愿他们彼此仇视起来;因为我们帝国的隆运已经衰替,幸运所能赐给我们恩典也就无过于敌人内江的了。”罗马人在使用权术方面并不比使用武力逊色,他们取得了一些成功:许多日耳曼部落在罗马人的唆使怂恿下互相征战,两个最强大的日耳曼部落(马科曼奈和凯鲁斯奇)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战争,玛洛波都斯战败,阿尔米尼乌斯的实力也大大受挫,而罗马却从中渔利,在相当一个时期内保证了莱茵河和多瑙河疆界的平安无事。


之后的罗马帝国和日耳曼蛮族的历史基本上是独立发展的,虽然互有渗透。从奥古斯都到“五贤帝”的100多年时间里,罗马帝国如日中天,歌舞升平,日耳曼诸部落则在罗马文明的影响下和自身变化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了起来,力量越来越壮大。截至公元2世纪中叶,罗马帝国在与日耳曼尼亚的关系中一直处于主动地位,但是即使如此,罗马对日耳曼的控制也只限于莱茵河和多瑙河沿岸。罗马军队向大日耳曼尼亚内部只进行过几次进军,停留得并不久,而且也没有超过易北河。在其后的两个世纪中,双方处于对峙状态,罗马帝国仍以上邦之国自居,实际上只是保持了一个威慑性的空架子,再无实力征服日耳曼人了。



到了公元4世纪,游牧民族对农耕世界第二次大冲击的浪潮从东方涌过来。公元376年,在彪悍善战的匈奴人大举西进的压力下,哥特人退守到多瑙河畔。4世纪的罗马历史学家阿米安·马尔策林在其撰写的《历史》中记载了这一过程:“这种惊人的消息传到哥特人其他部落那里,他们听到说一种从前没有听说过的一种人,不知从地球的何处,如高山上的暴风雪般地骤然来临,碰到他们的东西都遭到抢夺破坏,这时候,这些哥特人大部分都因饥寒交迫,疲惫不堪,遂叛离了阿塔那里克,企图逃到这些野蛮人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安家。”经过商量,哥特人准备移居多瑙河南岸的罗马帝国辖境内的色雷斯。他们派出代表与罗马帝国皇帝瓦伦斯谈判,表示愿意遵守秩序,在战时愿为罗马帝国提供兵源。苦于兵源匮乏的罗马帝国接受了哥特人的请求,帮助他们渡过多瑙河,定居于罗马帝国的边境地区。但是没过多久,罗马官吏的苛政激怒了野性未泯的哥特人,他们纷纷起兵反抗,并向罗马帝国纵深推进。公元378年在阿德里亚堡一役中,哥特人围歼了罗马军队,罗马皇帝瓦伦斯也在战斗中被杀死。阿米安对阿德里亚堡惨败评论道:“虽然罗马在以前也曾交过厄运,受过欺骗,在战争中遭遇失败,虽然希腊人在他们的挽歌中也曾经哀悼过不少的国殇,但是像这次损失这样的惨重,在以前的历史记载中,除了坎尼之战以外,还没有见过。”罗马帝国从此一蹶不振,从鱼肉四邻的侵略者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盘中之肴。匈奴人和日耳曼人对罗马帝国轮番攻掠的序幕也由此拉开。公元407年,西哥特人侵入高卢,公元409年汪达尔人经由高卢侵入西班牙,然后又越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北非。公元410年,西哥特人在首领亚拉里克的率领下攻陷了西罗马帝国的首都罗马(罗马帝国于公元395年狄奥多西一世去世后正式分裂为东、西两个罗马帝国,此后再也没有统一过),这座1000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动的“永恒之城”终于沦于蛮族的战火,被洗劫一空。公元455年,以“文化破坏者”之名而臭名昭著的汪达尔人再度攻陷罗马,洗劫城市达14天之久。至于野蛮凶悍的匈奴人,给罗马帝国留下的回忆就更为可怕了。提到匈奴人首领阿提拉的名字,即使日耳曼蛮族也是谈虎色变。“人们谈到阿提拉,都说他的马蹄过处,寸草不留。


公元476年,蛮族雇佣军首领奥多亚克废黜了西罗马帝国的末代皇帝,西罗马帝国从此灭亡。不久以后,东哥特人侵入意大利,杀死奥多亚克。在高卢,法兰克人打败了早些时候侵入高卢的西哥特人,在首领克洛维的统治下在高卢建立了墨洛温王朝的法兰克王国。其他蛮族部落纷纷在罗马帝国各处画地为牢,建立了蛮族王国——西哥特人控制了西班牙,东哥特人入主意大利,汪达尔人占据北非,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则在不列颠建立了政权。到了公元6世纪,东罗马帝国的皇帝查土丁尼虽然曾一度收复了意大利、北非和西班牙南部,但是在他死后,西哥特人又重新控制了整个比利牛斯半岛,另一支从北方涌来的日耳曼蛮族伦巴第人占据了大部分意大利,而北非则于公元7世纪沦于阿拉伯人的统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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