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茬儿：修订本《史记》之三
接茬找茬儿。
修订本卷五十一《荆燕世家》载“荆王刘贾者，诸刘，不知其何属初起时”[1]。
按：“诸刘”，即刘氏宗亲。既然，刘贾同高祖刘邦存在宗属渊源，其具体为哪一支系？关于这一点，同书《荆燕世家》卷尾，“太史公曰：‘荆王王也，由汉初定，天下未集，故刘贾虽属疏，然以策为王，填江淮之间’”[2]。其中“刘贾虽属疏”句，前文“诸刘，不知其何属”之判断，正因“属疏”之故。即刘贾虽为宗亲，但同刘邦的宗属关系已较为疏远，所以才未能详察“其何属”。此亦即太史公因无法查明刘贾之具体宗属关系，仅在“太史公曰”中略作说明而正文如实记作“不知其何属”之原委。
但是，晚于太史公的《汉书》编修者班固为此解开了谜底。据《汉书》卷三十五《荆燕吴传》载，“荆王刘贾，高帝从父兄也，不知其初起时”[3]。可见，刘贾确系刘氏宗亲，为刘邦之从父兄。所以，后来《史记》集解和索引者均据《汉书》所述于“不知其何属”处作了说明。裴骃《集解》：“《汉书》‘贾，高帝从父兄’”；司马贞《索隐》：“按《汉书》云‘贾，高祖从父兄’，则班固或别有所见也”。[4]
上述《汉书》对《史记》同一史事的补充编修，印证了“荆王刘贾者，诸刘”之史实，也反映出太史公修史之实录精神和严谨态度，又同时解决了虽为“诸刘”却“不知其何属”之问题。
那么，在厘清了文义所表达的史事后，很显然修订本《荆燕世家》“不知其何属初起时”之断句有误。上引可见，《汉书》刘贾为“高帝从父兄也”文后，因明确了刘贾之宗属关系，便不存在“不知其何属”之惑，遂删削“何属”二字，只记作“不知其初起时”文，尤为明证。
另，金人王若虚在《史记辨惑》十一《杂辨》中指出“荆燕世家云：荆王刘贾诸刘者，不知其何属，‘诸刘’字绝下不得；其曰：燕王刘泽诸刘远属，则是矣”[5]。刘泽，同书《荆燕世家》载“燕王刘泽者，诸刘远属也”[6]。王氏通过相较，认为刘泽因乃“诸刘远属”，确系刘氏宗亲，而刘贾因“不知其何属”，故断言此处不可记作“诸刘”来表明其刘氏宗亲之身份，应刈除。需要指出，其仅据《荆燕世家》正文“不知其何属”便得出“‘诸刘’字绝下不得”结论，借此指摘太史公，王氏虽有失察查，却在文义的理解上无误。
综上所述，中华书局修订本如此断句，便改变了文义的逻辑关系，有悖于史事，应标点“荆王刘贾者，诸刘，不知其何属、初起时”为是。至于，刘贾“初起时”之问题，恐难以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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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页2419；旧本亦同，见页1993。[2]页2424。[3]中华书局点校本，1962年，页1899。[4]同注释1。[5]引文标点为笔者所加。见《滹南遗老集》卷之十九，据《四部丛刊初编》，上海涵芬楼藏旧钞本，民国八年上海商务印书馆景印本。[6]页2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