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行书简•学员作品集|关于2018年的1月31日
大家好,这里是乡村笔记Beyond The City。
最近可以说是旅游的大好时节,大学毕业生们遍游四海的毕业旅行——在大草原上升篝火烤全羊,在南亚的海滩边品尝圣罗勒,去阿尔贝罗贝洛穿越橄榄林与白色石头的房子;高中毕业生们趁着高考成绩还没出来,赶紧来一波最后的狂欢;还有已经度过或即将度过中考的孩子,正酝酿着积攒已久的狂欢。
我曾经很喜欢旅游,从小学到初中,每年暑假都要出去晃悠两周。也许风景总会看腻,但旅程中遇到的人却是我回忆时用来串联不同场景的关节点——比如用笔手绘出每一条道路纹理的小哥,比如在大众点评上颇受好评、售卖数十种不同款式勺子的精品店店长
关于旅游,我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凡有所遇,皆成性格”。
一次旅程,总是重塑人格的过程。在一个地方,和当地人有眼神、心灵上的交汇,才算得上是“去过了一个地方”。
这种交流,不一定是如同“你吃了吗”一般的唠家常,而更有可能是在不同的生活世界中隔着鸿沟相视一眼,感受着那些或好奇、或友善、或热烈、或拒绝的情绪,然后继续生活。
但当你把一个地方的故事编织进你的记忆里,你也会成为故事中的一部分。
所以今天,继续跟大家分享一篇文章,来自寒假研学营中的李佳琪学员。
关于2018年的1月31日
2018年的1⽉31⽇,我们来到浦市古镇,为探访些古朴⺠⻛,采集些故事。现在是晚上⼗⼀点整,如果时间倒退⼆⼗四⼩时,让当时的我写下上⾯的字,我定会加上⼀句“呸,哪⾥没有故事!”,以作个⼈独特视⻆的彰显。
但⼆⼗四⼩时已过,此刻我以⼤字状躺在客栈的床上,放空的视线与刺⽬灯光交织,今⽇⼈⽣的⾛⻢灯开始运转,我开始回忆。
浦市古镇的街道颇具古⻛,同时也颇具⽣活⽓息。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今⽇三分之⼆的⾏程,都是在滴着⽔同时漫着⽜⾁粉⽓味的古式建筑间⾛过的。
当我带着午饭吃多了尚有些不消化的肠胃站在浦市街道起点的时候,我其实很绝望并且从⼼底抗拒接下来或将发⽣的⼀切。采⻛么,听⼈⺠们的故事么,未免也太难。这么点⼤的地⽅,哪⾥会有那么多现成故事。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在起点停滞。
这时候⼏个当地⼈向我⾛来,我没有看向他们,余光⾥发现他们也并未看向我,与此同时,最边上那⼈的外套与我的外套发⽣了摩擦。
当时,我觉得这⼀刻很具有代表意义,这种双向的冷漠⽆⾮是⼀种预兆,⼀种我此⾏最终结果的预兆。遇⻅这⼏个⼈以后我开始⾏⾛,与此同时,⼼⾥最牵挂的还是我不适的肠胃。
与我搭档的男孩⼩我五六岁,本着尊⽼爱幼的原则,我把寻找权选择权提问权⼀并交给男孩,并且打算⼀路紧跟他,以保护幼者的⼈身安全。刚⾛上⼏分钟,他指向前⽅⼀块酒家的招牌,于是我们前去。但当我们酝酿充⾜情绪抵达时,抬眼却发觉⾃⼰闯⼊了⼀场葬礼。
⽆⾔之后我们继续前⾏。前⾏时,我发现男孩起初的歇斯底⾥荡然⽆存,处于对⽴⾯的怯弱与抗拒取⽽代之,看向琳琅满⽬的招牌他犹豫不决,⽽对于陌⽣的⼈们,他与我⼀样恐惧。或许是恐惧遇⻅悲剧,或许是恐惧造成悲剧。
同⾏的⼈都能感受到这份异常,在短暂的尴尬与⾃省过后,我们继续了⼀会⼉漫⽆⽬的的⾏⾛,接着选择视野尽头的路⼝停靠,买些来⾃新疆的⽺⾁串。
⽺⾁串可以说是我童年的⼀个重点,但与之有关的记忆实则已淡化了⼤半。站在摊边的时候,我环顾四周,发现店铺只留了⼏家。如果从远处看向这⾥,我⼀定会觉得冷清。
然⽽,身处此地,以最⼤⾳量循环播放着的⻄域歌曲震⽿欲聋,我没法再酝酿伤感情绪。
于是我选择观察摊主。⼀个⼈在从事⾃⼰不愿做的事时往往选择漫不经⼼,他就是这样。那⼗分钟⾥他只看过⽺⾁串三两眼,其余的时间,⾯对空旷的摊位,他不断摆上⽣的⾁串,随意撒上些孜然,有⼈问他句⽺⾁串辣不辣,他冷酷着低头不作声,问句重复多次后,他以两声没⼈懂的⽅⾔敷衍。
我想我若是与他进⾏⼀场对话,话题⼀定有关于逃离落寞。⼗分钟后,接过鲜红⾊的⽺⾁串我们便⾛了。⾛的时候我仍觉得疑惑,但当时我选择了沉默、现在我已经⾛远,很多事我不再能够知道。
还算⾛运的是,我们接着就找到了故事。⾛进⼀家古⽼的杆秤铺,⽼店主坐在⼀桌杂货旁,⻅到我们便放下⼿中的烟。这之后,我们按照计划问起有关这间铺⼦的种种,他⼀⼀回答,坦然⾃若。让我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是第⼀次被提及。
后来,当我们问起杆秤的传承、问起未来与去路,⽼⼈沉默了,接着苦笑道⼀句:“没了就没了吧,总是要被淘汰的。”
坦然依旧,但我看⻅他⼜拿起了烟。此时我们已⽤尽事先准备好的问题,空⽓突然安静了。约定的时间已迫近,我们匆匆向⽼⼈道别。
古镇的路已到尽头,于是我们原路返回。返回时遇⻅了沉默着交替敲打糍粑的男⼈,遇⻅了⼀帮桀骜不驯的摩登男孩,接着遇⻅了坐在破店深处收看肥皂剧的中年妇⼥。
男⼈的眼神恒久地沉在⾯团上,男孩的眼神直刺向我,锐利却空荡,⽽那个妇⼥绝望的眼神,却粘上旧式显示屏⾥英俊的⾯庞。
我试图去了解他们,可单凭眼神我就被拒绝。这让我疑惑,那些故事到底该怎样来到。截然不同的⽣活环境,差异巨⼤的⽣活⽅式,成为我与他们间隔的⼀道深沟。在深沟⾯前,纵有聆听的⼼,也听不⻅真诚的话语。
离开的路上,我们遇⻅两个⽼头。他俩坐在路边,中间摆盘围棋,虽苦思冥想着,脸上却洋溢快乐。站在旁边看了⼀会⼉后,我决⼼离开,以免得打扰这盘棋局,实则更是以免打扰他们这场恒久同时也颇显稀有的交流。
⾛上来时的路,我开始回想这⼀路上遇⻅过的⼈,真是悲喜参半。
这天是阴天,我没⻅到太阳,或许是云层之后的太阳已经落⼭,此刻的空⽓已变冷许多。我开始重新思考⼈们所说的故事本身到底是什么,或许,它并没有强烈的戏剧性、并没有强⼤的感染⼒,不会随意开放,甚⾄还会因其脆弱性拒绝别⼈的旁观。
但我想,故事是始终存在的吧,或时刻蓄势待发逢⼈便得以倾诉,或随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拉⻓⽽化为沉默。
在倾诉与沉默之间我恰巧路过,恰巧遇⻅了这些、那些或隐或现的故事,这些⼈与事与我这样⼀位过路⼈间从不曾有过交集,也许未来也不会有,但偏就这样恰巧,偏就这样携同着疑问与遗憾,不偏不倚地⾛⼊我的记忆。
或许这就是故事,抽象⽽复杂,与⽆数个巧合相遇,经由同情感的缠连,或将成为漫⻓记忆⾥最浓墨重彩的⼀笔。
|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去乡村
遇见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