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山：从野生设计到秃力房产

2020 年那会儿，一只穿着“北京比基尼”、大肚翩翩的呆萌鸭子，带着它的房地产项目“秃力城”引起了公众的好奇。秃力城里的建筑都“丑”得特别，可也特别艺术；它们充斥着魔幻现实感，是社会主义赛博朋克风格的一座塑料乌托邦。此外，它们让大家注意到了作品背后的那位中国年轻艺术家——黄河山。

从《野生设计》聊起...

在冷冬之际与黄河山展开对话。最近的他身处北京，正忙着张罗自己艺术工作室的大小事宜。别看其作品有着过分独特的视觉冲击力，毕业于清华美院的黄河山其实称得上是位妥妥的学院派艺术家，而聊起黄河山的艺术或许我们还要从《野生设计》说起。

多年以前，路边林林总总的塑料感招牌，还有那些贴在老旧小区门口的各式小广告，引起了黄河山的注意，他用近两年时间在北京、广州等地的城中村游走，调研那些被大部分人所忽视的粗糙、廉价设计，并最终收获了《野生设计》这部作品集。创作野生字体的人可能是街边摆摊的大妈，也可能是老旧小区里的修车大爷，在缺少资金预算和专业设计功底的条件下，运用触手可及的材料大展拳脚，制作着属于自己的招牌。黄河山将这些普罗大众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非专业设计方法解决问题的行为命名为“野生设计”。人们总爱以一种俯视姿态看待野生设计，但黄河山觉得从使用功能性而言，它们并不比经由专业设计师之手设计的作品差。野生设计具有独特风格与鲜活生命力，它们产生于最实际的问题，亦能够野蛮生长。

《野生设计》之后，黄河山虚构出了秃力富这个“土豪”IP，秃力富与黄河山合作的首个项目，便是拥有 18 间厕所，占地 300 多“平方毫米”的私人豪华别墅，随着两位合作伙伴的生意越做越大，如聚沙成塔，秃力城就这样应运而生。在这座魔幻都市里，除了功能性强大的各式住宅外，商业综合体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宾馆酒店、洗浴中心、电脑城、川菜馆……各类设施一应俱全。至于秃力城里还有哪些奥秘，倒不妨直接听听黄河山本人所讲述的那些故事。

从野生设计到秃力富与秃力房产，黄河山为我们展现的是中国的普罗大众经过长期生活实践创造出来的别样世界，亦让我们见到了野生设计所具有的独特魅力。这些艺术作品充满趣味，亦具有无比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往往也蕴含着对于当下社会的真实思考，以及用平视角度看待所有设计的那份初心。

与艺术家黄河山的对谈

N：我们从《野生设计》开始聊起吧，不如为我们解释下“野生设计”到底是什么？

H：“野生设计”是我做本科毕设时所想到的名字。生活在中国民间大街小巷的底层人民，运用身边触手可及的材料以及简单的手法，做出了我们能称之为设计的东西，即为“野生设计”。就比如街头的小广告、手写的招牌、手工制作的简易家具等。我一开始研究野生设计的初衷是觉得它好玩，如果大家曾留意过街边的小广告，就会发现上面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文案与创意，但很可惜的是，一直很少有人愿意从设计的角度去看待它们。

N：是否可以认为《野生设计》是你现有大部分艺术作品的起点与理论基础？

H：《野生设计》其实没有达到可称之为“理论”的水平，但对我来说确实是具有启发性的作用，是我观察事物、思考问题的重要角度。

N：《野生设计》创作期间，你前往不少城中村进行调研，这期间令你印象最为深刻的“野生设计”是什么？

H：2017 年时，我在深圳参加深港双年展。因为之前考察野生设计，经常看见街头大爷、大叔做的手工小板凳，就专门去收集了这种小板凳，在一个城中村办了一次展览。当时展览主题叫“城中村家具交换计划”。我们把农村里面的手工小板凳拿到展览现场，观展的人可以在现场体验它们的作用。这些小板凳也像是文献一样，讲述着村民的生活故事。另外，我们采购了一些工业化生产的板凳拿去跟村民交换，希望他们可以使用这种更为坚固、安全的板凳。

这期间，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位修自行车的大叔，他有两个手工小板凳，一个是用电线圈做的，可以自由旋转，另一个是用废弃自行车坐垫做的。我当时找到大叔，希望他能把小板凳换给我拿去展览，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即使我说可以出很多钱来买。他觉得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没什么价值，但对他的日常生活却是很方便的工具，这两个板凳他自己用了十几年，也有了感情，所以最终那两个板凳也没能出现在展览上。

N：“野生设计”与现今学院中所教授的艺术与审美标准是否有一定冲突？你是怎样理解这种冲突感的？

H：我并不认为野生设计跟学院派设计是相冲突的关系，反而是一个互补关系。它们之间有所相通，毕竟设计其实也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只是两者使用的手段有点不一样。在当下这个商业社会，人们更看中设计在营销方面的作用，于是产品大都会被设计得很漂亮、高级，但却不一定能解决实际问题。反而是野生设计，通过特别朴素的手段，用最廉价的材料直接解决着日常生活中遇到的棘手问题。

N：在你看来是否所有“野生设计”都是具有艺术感的？你又是如何将野生设计转化为艺术的呢？

H：野生设计本身并不能被认为是艺术，因为野生设计所强调的更多是一种生存策略。当我从个人角度去表达它时，自己也会有所筛选，比如会衡量它的完整度，或选择一些对观众来说更容易接受的原始素材。被再次转达的野生设计，在大家看来可能就会像装置一样，人们会觉得它看起来像个“艺术品”了。

N：能否用你的方式来介绍下秃力富与秃力城？

H：秃力富是我创作的一个人物，他长得看起来是个典型的中国中年大叔，人设则是非常有钱的土豪房地产开发商。他的房地产公司叫秃力房地产，这个房地产公司建了很多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房子，这些房子多了起来就慢慢组成了一座城市，叫秃力城。秃力系列作品用的都是我以前在考察野生设计时拍的素材，使用设计工具进行拼贴拼凑。可以说是在用真实的元素，重新建构一个虚拟的中国社会。

N：现在很多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都有买不起房的忧虑，起初你是怎样让自己的作品与房地产这个热门话题产生关联的呢？

H：最开始创作秃力富时，是想创造一个 IP，通过他来讲述中国当下的故事，体现中国年青一代的集体情绪。其实当下流行的 IP 有来自西方那种好莱坞风格的，有来自日本二次元风格的，再或者是针对低龄群体的国产卡通风格。我觉得一直缺少能够契合中国青年群体的 IP。买房难是这一代中国年轻人都有深刻感受的事情，所以选择了这个事作为丰富故事的重点。

N：秃力城这种社会主义赛博朋克的作品极富视觉冲击力，在你看来这种冲击力究竟来自于哪里？

H：可能是那种看起来既像日常生活里面的某个场景，但又不完全一样的魔幻荒诞之感吧。

N：有朝一日你和秃力富一起合住，你们的房产会是什么样的呢？

H：秃力富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也就是秃力系列的第一个作品《秃力别野》。这完全是根据秃力富的特点来做的作品，这个别墅里有 18 个马桶，因为他是一个有钱人，代表着一种资本的力量，这种强势的力量让他可以把一些看起来很“屎尿屁”的东西讲述成很高大上、很神圣的东西。如果我跟他一起住的话，希望他会愿意分给我一个阳台住，他自己当然要住在他 18 个有马桶的大豪宅。

N：秃力富近年来受邀参加了很多活动，越发受到大家的喜爱，他的审美趣味会有所“提高”吗？

H：秃力富肯定会根据社会以及市场产生一定的变化，但总的来说还是会保持自身能被称为“塑料朋克”，或者说“中华未来主义”的风格。

N：你近期有在做什么新的艺术项目吗？

H：近期做的艺术项目主要是秃力城的二期，它有可能是二期的小区，也可能是城中的人物关系系统，我应该会叫它“七大姑八大姨系统”。

N：你今年也有参与到 NFT 虚拟房产的合作，对于近年来大热的 NFT 艺术有什么看法？对于 NFT 与你艺术作品相结合的未来又如何看待呢？

H：因为秃力富相关作品的构想就是虚构一座城市，秃力富的故事讲的又是房地产，房地产本身则是一种资产属性很强的东西，所以这种虚拟艺术作品跟 NFT 会有一种天然结合。

NFT 可能是近两年才正式火起来的， 我认为它本身是一种把虚拟资产进行确权的工具。一种会在未来线上生活里非常重要的工具。像真实世界里面一样，让虚拟世界的东西都拥有产权、拥有所有者，形成完善的经济系统，这或许可以让人们在未来虚拟世界里生活、工作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虽然现在 NFT 是有一些泡沫的，因为很多想炒 NFT、抱着投机心态的人进入了这个市场，但我仍然愿意肯定 NFT 本身具有的价值。等到未来这些投机泡沫消散之后，将会留下一部分非常有用的东西。

weibo ：nylon-china

wechat：nylon尼龙

instagram ：nylonchina

2021 最后一天，NYLON尼龙 编辑部总结小会

周雨彤：翻过儿时那座山

赖冠霖：一直在体验，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