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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再版的语音学入门权威教材 丨《元音与辅音》(第3版)面世

汉语中心 商务印书馆汉语中心 2023-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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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元音与辅音》(第3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本书是一部语音学入门的权威教材。曾荣获2022年商务印书馆12月“十大好书”。

担任本书审订的香港科技大学朱晓农教授为本书倾情作序,今刊其序,以飨学林。


译 序

又是赖福吉!

在本序之前,我已经给赖福吉的三部译著写过序。一部是赖福吉的通行教科书《语音学教程》A Course in Phonetics,一部是他和麦迪森合作的大部头《世界语音》The Sounds of the World’s Languages,两部都出自张维佳教授的译笔。第三部是我开译场翻译的《语音数据分析》Phonetic Data Analysis。写到第三篇时我就说,简直写无可写了。现在第四部来了,还没拿到译稿,第一感觉就是:生无可恋,我说的是我那支笔。

不过,给衣莉教授的译作写序,我推无可推。写无可写是第一感觉,翻开译稿,马上看到一个此前三篇序没提到的课题——声调。在这本专讲元音和辅音的书里,第二章就先谈了声调,所以我就从声调讲起。


首先是全世界声调语到底有多少。最多的估计是60%—70%的语言是声调语,我想这是把有一搭没一搭的瑞典语、克罗地亚语都算进来了。赖福吉说有超过一半。

尽管在欧洲和印度的大多数语言中,声调的差异很稀少或者根本不存在,但世界上有超过一半的语言用声调来区别意义。

我的估计是不到40%,这是把中非西非的分层调(register tone)都算在内。按我的标准,亚洲的拱度调(contour tone)才是真正的声调。非洲分层调从来源到音法表现,都跟欧洲语、阿尔泰语的轻重音更近似,而离拱度调较远。那么,拱度调语言占比多少呢?估计也就百分之十几,百分之二十都不到。


其次,一个声调语中有几个声调,该怎么算。这个问题在中国和西方语言学界有很不同的看法。比如广州粤语有9个声调,但西方从100多年前丹尼尔·琼斯算起,就认为是6个声调。少了的那3个是入声,琼斯套用欧洲长短元音,把它们算作舒声长调的短元音变体。其实更早是从法国罗德斯神父350年前为越南语创制拉丁文字时就开创了这一做法。所以,赖福吉在说了粤语6个声调后又括号补充了还有3个在其他类型的音节上的声调,还真称得上在西方“独树一帜”“难能可贵”。

音节si在粤语中有6个声调(其实粤语还有3个声调,用在其他音节上,所以它总共有9个声调)。

有一次我和一位西方治中国语言学的学者谈到入声。他认为入声没有音位地位,作为短元音变体很正常。我一看没法说服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他说,英语有阴声韵、阳声韵、入声韵。他问怎么讲。我举例说:key是阴声韵,king是阳声韵,kick是入声韵。他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了,说:入声独立还是算长调的变体,是不同的音位处理吧。

其实,照西方的办法用于教学,很有效。但作为理论研究,入声是舒声的短元音变体,或kick是入声韵,已经不是不同的音位处理,而是错了。两者都是削足适履,概括过头。入声不是舒声的短变体,有很多理由。第一,就事论事地来看,越南语相当于阳入的那个短调曲线更像阳平(玄声),而不是阳去(重声);阳入的听感跟嘎裂降调的阳去更是相去甚远。所以,尽管几百年前罗历山那时候阳入曲线可能更像阳去,但现在得重新配对了,也许过些年得再配对以求音高吻合。这实在不像是理论分析,而像是到哪山唱哪山的歌。第二,妨碍了类型学研究。本来入声作为独立的调类,是可以进行跨语言比较的,现在各自淹没在不同的舒声类中,越南语入配去,粤语两个阴入配阴平或阴去、阳入配阳去,上海话是阴入配阴平、阳入配阳去,类型学上怎么概括呢?第三,从理论上来说,各自从自己知道的语言出发,过度类推到其他语言中,这种理论构建本身就是蹩脚的做法。为什么不把所有材料放在一起做统一的、普遍的、科学的考察呢?那样就会避免单纯地以欧洲短元音来比附亚洲入声,或者反过来用亚洲的入声韵去比附欧洲的短元音。

长短元音和入声需在更深层次上进行统一处理。由喉头活动产生的声素(发声态、音高、时长)要跟由上声道调音产生的音素区分开,各自在自己的层次上分别处理。这就需要有个音节作为基本单位,其他音法概念都从在音节中的位置来定义。欧洲语言发声态简单,可以便宜行事,把寥寥无几的声素作为元辅音附加特征就算对付了,但这不是语音的本质所在。这一点半个世纪前霍克特(Hockett,1958:60—61)早就看到了:“以后的研究会表明我们把声质调控(按即发声态)排除出语言是错误的。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本书中还是得便宜行事把它排除了不再讨论。”不巧的是亚洲语言发声态很多很复杂,无法邯郸学步跟着他们便宜行事,那么学的结果是连走都不会了。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音节理论,长短、高低、发声态都要处理为音节的非线性成分。这种音节理论的基本形式千百年前就体现在韵书、韵图、反切中了,我们现在所做的只是把它丰富完善、发扬光大。


汉语有七大方言,不过国外语言学界大多不说是方言,而是“七大语言”。赖福吉的态度算是比较公允的,这又是“难能可贵”。

粤语是中国境内的一种方言。

碰到国外学者谈论汉语是语言还是语支,我总是忍不住要唠叨几句。有一次,一家欧洲老报采访我,问我关于粤语的语言学地位,说下周就刊出,结果没刊,那一定是因为我说的话不符合编辑部的意思。他们以为我是在西方学的语言学,应该是西方的语言分类观念,没有什么汉语,只有一个汉语支(Sinitic),包括七大语言:“满兜铃”“砍捅你死”“胡砍你死”“想害你死”,等等。

赖福吉认为“从语言学角度”,粤语是独立语言;那么,方言是从什么角度呢?鲍勃·迪克森说得更明确,从政治上来看,粤语、闽语、吴语是属于同一个汉语的不同方言,但从能否相互理解来看,它们是不同的语言。相反的情况也存在,比如瑞典语和挪威语政治上是不同的语言,但从语言学角度来说,是能互相通话的不同方言。汉语这种“政一语多”的情况较少见,瑞-挪那种“政多语一”的情况就多多了,如俄语和乌克兰语、克罗地亚语和塞尔维亚语、印地语和乌尔都语等,都是能通话的不同“政治语言”。所以,回过去看那家欧洲老报,不但小气,而且矛盾,用你们欧洲政治区分语言的标准,说汉语是单一的语言,竟然还不行。


记得30年前,我还在读书,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有两个语言学系,还有中文、日文、欧洲语言系等,语言学里只有我和我导师两人做实验语音学,但在物理学院却有十多个人在做与实验语音学有关的研究。那时的电脑语音听辨有两种研究法,一是苹果支持的以赖福吉为代表的知识型路子(knowledge-based approach),也是我跟着学的;另一种是理工科的统计型路子(statistics-based approach)。一开始物理学院的博士生们隔三岔五来找我讨论语音特征,也就一两年功夫,统计方法开挂了,把以知识为基础的方法淘汰了。

赖福吉真是与时俱进,我比他年轻好多,都跟不上这发展形势。本书第八章、第九章就是讲电脑的语音分析,不但听辨,还要说话。赖福吉介绍了这些方面的进展,以及他自己的尝试,还是在坚持知识型方法。这让我想起一个并非玫瑰色的前景。

统计方法现在已更新到大数据,再升级到人工智能。那么像我这种老式的语言学家还有什么用呢?那就是赖福吉认定的两大任务。第一件任务是他在书中说的,要多调查,免得失去了都找不回来:

世界上的7000来种语言里,一半以上的语言使用者少于10000人,四分之一的语言使用者少于1000人。由于日益增长的交流,许多语言只有老人才会使用。世界上600种不同的辅音里,在100年以后有很多不会再使用,所以现在很有必要去偏远的地区进行语音田野调查。

第二件任务是他的终生追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How to relate phonetics to phonology.

这也是他挂在自己网页上的最后一篇未竟之作的题目。意思是如何把语音学里测量到的数据概念化、音法化到语言学中去,否则就像是谈论贝多芬交响乐的声波压力。


还有,在我最后看完这本书稿后,突然想到书的开头声调一章。赖福吉说他听到过900种音素(600多种辅音,200多种元音),令人惊叹不已,但他对声调问题很谦虚,说声调记音他不在行。在这本约200页的书中,声调也只有3页。这其实是西方语音学中的大缺门了。不但这本书,连前三本(教材、类型学、语音盘点),声调还有发声态都是要么不谈,要么一笔带过。看来得等我写1000页来补足了。

这是我为这本书写序,所想传达的最重要的信息:语音不单单只有元音和辅音,它们是音素。语音还有声素,包括发声态、音高、时长,可以组合成声调、轻重音、长短元音或长短辅音等。所以,一个完整的语音学要比赖福吉的世界通用教科书《语音学教程》所说的大出一倍,甚至更多。

现在开放了,很多学校使用国外的教材,这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好事。但对于语音学来说,得要补充说明一下,要不不要说外语系的,连中文系的大部分人谈论音节,一开口就是CVCV,就是本书书名,辅音元音啦。谁告诉你的?中国的音节分析有1000年历史了,音节是由“声韵调”构成的,CVCV里有声调吗?我从年轻时起,就觉得提“中国特色的语言学”这么个认识论口号,就像“中国特色的物理学”一样无厘头。这个认识一直跟着我到快退休那阵儿,我突然发现大部分西方的语言学家做的就是欧美特色的语言学。但有一点他们跟中国特色语言学的宣传者有所不同,后者是躲在角落里嘟嘟囔囔,他们却是腰板挺直地向全世界嚷嚷说他们是普遍的,其实呢,还远远未到“有你我式”(universal)的地步。这还要等着读者当中的你们来完成。

二〇二〇,六,十八

六十八叟

不知处


图书信息

《元音与辅音》(第3版)

〔美〕彼得·赖福吉  著

〔美〕桑德拉·费拉力·迪斯纳  修订

衣莉  兰婧晰  译

朱晓农  审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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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国际著名语音学家彼得•赖福吉(Peter Ladefoged)教授撰写、法律语言学家桑德拉•费拉立•迪斯纳(Sandra Ferrari Disner)对其进行修订之作。书中不仅探索了语音的声学、发音和感知成分,演示了语音的合成,还讨论了语音技术的发展与应用,解释了语音识别系统的工作原理。书内所有的图片及声音文件都可以在www . wiley . com/ go/ ladefoged网站找到,方便学习者使用。

作为一本通俗易懂的语音学入门书,本书尽管无法对所有的元音和辅音尽述其详,但在澄清部分语言概念、解释大多数众所周知的声音方面,对所有语音学习者来说都是不二之选。此次翻译出版的是2012年新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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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译者简介

本书作者

彼得•赖福吉(Peter Ladefoged,1925—2006),20世纪后半叶国际语音学界领军人物,洛杉矶加州大学教授。曾任美国语言学会会长,国际语音学会会长。发表论文140篇,出版著作10部,包括《语音学教程》(初版1975,第5版2005)、《世界语音》(1996,合著)。他一生致力于田野语音学和实验语音学研究,足迹遍布全球,听过并描写过800种辅音和200种元音,为世界语言保存了珍贵的语音数据。

本书译者

衣莉,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方言音系、方言声调。曾参与翻译《语音数据分析——田野调查和仪器技术入门》,审校《语音学教程》。

兰婧晰,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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