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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作家喜欢写妓女?


知友@欧阳畅

妓女是什么?


妓女是性和金钱的结合体,是人性的无数个剖面的结合体。


在主流观念中,性是肮脏的,钱也是肮脏的,妓女自然被唾弃的。唾弃的人一定包括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伪君子,实际上道貌岸然,拔吊无情。也包括那些用金钱去享受片刻欢愉的嫖客,他们看不起这个职业,却享受着她们身体的快感。这里面有真君子,有伪君子,有商人,有官员,甚至有农民。上到权贵,下到最底层的百姓,只要有钱,她们都得与其交媾。


她们也是有三六九等的,也就是等级制度。最高级的妓女可以无限制地接近权贵,最底层的妓女只能在白房子得了花柳病黯然地死去。


她们也是人。她们的职业只关乎金钱和性,甚至还有暴力。人性在她们的故事中被最赤裸裸用两种形式展现出来。她们身上不仅仅只有假丑恶,也有真善美。她们既可以被观众口诛笔伐,也可以在某处唤起读者的恻隐之心。


比如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那个小福子被卖进了白房子,也就是最底层的妓院,最后上吊自杀。比如《茶馆》里,为了让女儿有一口饭吃,把女儿卖给一个太监,当然她大概不算妓女。这些命运的悲剧,观众难道不会给予同情吗?

来源:电影《霸王别姬》

有的妓女是因为虚荣,拿自己的青春和美貌去交换奢侈品。她们穿上生活的华美旗袍,看起来身姿婀娜,风情万种,实际上却到处爬满了虱子。她们的人生近看是喜剧,远看却是悲剧。


这个世界上同样有妓女,不幸失足,或者不得不失足。她们的人生充满因为世界给予的苦难,于是用自暴自弃的方式回击。她们的人生就是被命运戏弄的一生。她们就像潮湿角落的小虫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话语权,一个小的趔趄,就足以让她们丧命。


作家的故事无论怎么蜿蜒奇绝,最后的落脚点都是人。


而她们恰恰每天接待着各式各样的人。她们职业的独天得厚让她们的身上充满了或喜或悲的故事。有的甚至被传为佳话,比如现在还津津乐道的唐伯虎点秋香、柳永四处风流。当然更多的却是悲剧,大多因为得了花柳病,在某处孤独地走向死神。


来源:电影《霸王别姬》

这种人性上的跌宕起伏,故事上的波澜起伏,职业的肮脏与人生的可悲,故事可能拥有的强大张力与无限可能性,你说作家爱不爱写妓女?


知友@王扶桑

我也喜欢写妓女,虽然我算不得什么作家。


妓女满足各种条件,说真的,没什么角色比这有塑造空间了。她可以美得倾倒整个巴黎,也可以容华凋零。既可以纸醉金迷,也可以在凄凉中像蛾子一样死掉。


她们身上可以具有人类的任何品质,可以善,可以恶,可以卑贱,可以高贵,可以放荡,可以忠贞。她们中有的是为虚荣而走上这条路的,有的却不是,她们人人都有一段值得说的故事。


在她们身上,万象巧妙的集中,或许她曾奢侈得令人咂舌,但转瞬之间繁华便逝。她们得到的快,失得也快,名妓,她们拥有无数追求者,也饱受唾弃,不知真爱为何物。一旦拥有了爱情,就会愈发发现命运是何等残忍。街头巷尾的暗娼,淹没在一片狼藉中,生命一眼望不到头。


她们做的是肉体的行当,是极度的色欲,人们不愿意承认又无限沉迷的东西。她们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践踏,包括她们自己。她们的住处没有门槛,只要有钱。于是,形形色色的人齐聚一堂,于是人间的悲欢在此集结。而她们,在纵声大笑中,苦难而不自知。


这是美的。


曾几何时(也就一本书的长度)她们有的是青春,有的是美,有的是爱,有的是恨,她们提着裙摆,身姿摇曳,唱着歌,走向那亘古不变的死亡。


来源:电影《金陵十三钗》

知友@Tian

唐朝的开放不必多言。宋朝时,上层文人有养「伎」的传统,比如苏轼的侍妾朝云起初就是苏家的舞伎。


这里作一区分,伎和妓是两个不同的职业,「伎」指表演歌舞的女子,而「妓」是出卖身体的女子。


定义上虽有区分,但许多姑娘并不严格属于哪一个职业,往往是卖艺又卖身。伎与妓的分界就没那么明显。再者,文人官僚们常常应酬,这不可避免地增加了与伎/妓接触的机会。唐宋时的无数文人在青楼里留下的佳句妙词流传至今。

来源:电影《柳如是》

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言诗。
——苏轼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李白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杜牧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晏几道


底层文人地位很低,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连糊口都成问题的自己是被埋没在沙子里的珍珠,不断为穷酸文人群体辩护,又急于脱离这个群体,这和妓女有类似的地方。


因此他们乐于描写一位内心纯洁的妓女,不得不身处风尘、出卖色相,这种无奈与悲苦恰似自己的经历。三言二拍中,诸如《卖油郎独占花魁》这样描写妓女从良、得到荣华与尊贵的故事也表达了一种「弱势群体翻身把歌唱」的希望吧。


宋朝之后,文人的地位急剧下降。元代的社会等级有「八娼九儒十丐」的说法,被大家广为熟知的「臭老九」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也反映出底层文化人的无奈与窘迫。


用笔杆子糊口的这帮读书人社会地位都很低到和娼妓差不了多少,所以文人群体对风尘女子比较容易产生同情。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大多数时候作家需要考虑读者的喜好,风尘女子这个话题很有吸引力,从古到今都是这样。


我最喜欢的妓女形象要数鱼玄机,因为她不仅是妓女,更是文人,既在别人笔下的故事里,又把别人写进自己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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