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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哥,您在哪里?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7-16



《记者文学》专栏


【编者按】


新闻、出版工作的编辑、记者,是一个队伍庞大、影响力也巨大的特殊的文化人群体。他们脚踏大地、眼观八方、脑思前沿,思想敏锐、文功深厚,其中许多人,在编发别人的作品、采写别人的故事的同时,也用自己手中的笔,用文学艺术的手段创作文学作品,讴歌时代、表现生活、表达意见,并形成这个文化群体独特的文学风格、气息,许多人也成为文学大家。《人民作家》创办以后,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同和支持,包括众多新闻、出版界的编辑、记者。为了更好地服务广大编辑、记者,更加集中地展示他们的文学风采,本刊特开辟《记者文学》专栏,欢迎广大编辑、记者投稿,也希望能得到广大读者的喜欢。



 

 ?

 









中国人,在亲情之外,最重视的恐怕莫过于同学情、战友情了,而且这种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的心中的分量,会越来越重,越被珍视。时光和岁月越是不断吹拂曾经的记忆,那些沉淀下来的纯真感情,人们越是要去怀念、追寻、挖掘和分享。老大哥,就是我大学同学中很让人想念的一位。大家总喜欢叫他“老大哥”,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同学中年龄最大,个中原因,很耐寻味。据说他毕业后,因为妻子和孩子农村户口进不了城,他没再当记者,下县到乡当什么干部去了。上世纪八十年代通讯不发达,同学们很少有联系到他的。我想到他的时候,就把在学校期间,当作素描练习写的《老大哥轶事》拿出来看看。后来,这篇稿子也找不着了。近日,妻子给我收拾清理书房,不经意间居然找到。妻子知道我对老大哥的感情,稿子才幸运地没被当废纸扔了。下文,便是稍作少许文字修改的原稿——



作者:沈建华

朗诵:张天明

编辑:李建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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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哥轶事

老大哥偏偏因事,未能来京参加毕业典礼


“他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


你不要见老大哥的面,你只要这样想象到他那模样儿,你就要乐:一张元宝似的长条脸儿,额头和下巴壳,仿佛都在争着和鼻头比高低;嘴巴两边的皱纹,船舷儿似的,一弯又一弯的,由浅而深。一笑,眼睛便没了,剩两道黑黑的睫毛戳在低低的鼻梁两边。

四川籍同学老熊,爱叫他“朱元璋”。
他在班上年龄大,却是最乐呵的一个。刷牙的白沫含在嘴里,他也一边捣腾着,一边哼着歌子,哼唱到激情豪放处,满嘴的白沫,或圈或泡或溅或飞,牙刷成了音乐指挥棒,周边三尺最好不要站人。他的喷沫“欢乐漱”,成了不少懒起同学的起床号。
遭到一阵阵子笑骂之后,他洗漱完毕,又哼着曲子,轻松快乐地往饭堂吃早饭去了。
他不在乎自己常被当“笑料”给大家添乐子。他经历坎坷,长相显老,不象还没到不惑之年的人。坐火车回家,同座位的问他:“老师傅,你退休了吧?”他无可奈何地冲人家点点头。
本文原稿和作者读大学时的照片、校徽
有一学期开学,几位刚到校新生来锅炉房打水洗衣裳,他们用白铁桶往外面洗衣池子里提水吃力,见了正来打水的老大哥,便纷纷叫住他:“校工老师傅,帮帮忙。”他二话没说,由里往外,由外往里的倒腾热水,累死狗般地被当作“校工老师傅”折腾了小半天。
有次,他从街上回来,便把胸前的白底红字校徽摘了;公共汽车上,他被一位女大学生疑惑的目光盯得难受。 晚上,他盘腿坐在双层床上,以一种轻声细气的模仿语调,揣摸那女大学生的心理,跟寝室里的同学说笑:“咦!你说这人是个大学老师吧,该戴个红校徽,可是,他胸前挂的是白校徽;说他是个学生吧,那大学不成了个敬老院了?”
说得寝室里的同学,笑闹了一个晚上。
以后,这些笑料常常被同学当着笑柄调侃他时,他便又自怨自艾地悔道:“唉,我真不该告诉你们!”
悔是悔了,到时,有什么可乐的,他还是要说。老大哥住哪个寝室,哪寝室就要热闹好多。
  年作者(后排)弟兄仨都先后考取名牌大学,图为其父亲(前排中)带俩兄弟送作者上大学时的合影


“老大哥下棋的烦恼”


 
第二学期,终于和老大哥住一个寝室。同学和他开玩笑,我却不好意思。父亲写信来还说:“那个叫于海方的同学,是个大好人,要学人家做人做事!”
第一学期,父亲送我来,见寝室里双层床的下铺,都给先来的同学扔上了行李,便担忧地说:“你妈妈要知道你睡上铺,在家里她会睡不安稳了!”
父亲话刚说完,已经躺在铺好的被褥子上看书的老大哥,忽地坐起身来:“我睡上铺吧!”父亲喜出望外,谢他。他摇摇手说:“这算什么,不要谢!”动作麻利地卷着铺盖,很体谅人地说:“你们千里迢迢的从南方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我谦让,说我年轻,上下床手脚灵活。
他说:“客气啥,同学嘛!我睡惯双层床。” 这话说了没过五分钟,他铺好床下来,一脚踩空,身子在半空里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不是手抓得牢,那要磕地摔下来,不头破也要骨折。父亲和我都很过意不去,他满不在乎地说:“没啥,只顾说话了,没留神。”
后来老师过来说,还有一个寝室空着。父亲便帮我搬过去。可那下铺,老大哥又让给了别的同学。
这次和我们住一个寝室,他又是睡的上铺。
老大哥好弈,除了上课看书写文章,他有空就泡在棋盘上。他玩棋挺认真,输了便睡不着觉,在屋子里转悠,滋嘴,叹气,懊恼:“唉!今天这棋,冤!” 躺床上,眨巴眼睛,抽烟,喝茶,琢磨。越睡不着,便越要抽烟,烟抽多了口干,又要多喝茶,便愈发的尿多。上来下去,把下铺的董石同学烦了:“哎,老大哥,你还有完没完?尿泡破了咋的?”
“就这一回,就这一回!”上床没30分钟,他又要下来了。他越是这么认真,同学们越是要作弄他。有次,连我也忍不住掺合里面去了。
那些天,老大哥迷上了军棋。说还是上中学跟同学玩过的。排队打饭的空儿,他都和人研讨“排兵布阵”。那天饭后,同学们都抢他的前面回了寝室,我坐他上床,在被角里搁了一面镜子。他在下床窗前桌子上摆的棋子,对手都看得一清二楚。下几盘,他输几盘。愈输愈要下。
见他抓耳挠腮,滋嘴叹气,犯嘀咕,穷琢磨的模样儿,大伙都笑得要岔气。他觉察了,生气了,推开棋盘,黑着脸说:“不下了,再也不下了,哪个王八蛋的再跟你们下军旗!”“砰!”的一声关门出去了。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可没过上一小时,他又和大家说笑如初,像根本就没那回事儿。
当天晚上,他虽然没有再下棋,但还是忍不住站在旁边看人下棋。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棋盘代动几个子儿。有同学笑他:“老大哥,你不是说哪个王八蛋再跟我们下棋的么?”他那两嘴角很个性化的船舷皱,显密显深地嘿笑道:“这是象棋,我说的是军棋!军棋!”
第二天,军旗他也同样又下了一个午睡时间。这一次,同学们再也没用镜子照了,只是在他的肩头或脑勺后面做手势。他的输局与夜尿,自然又是少不了了。
老大哥心无芥蒂度量大。尽管小时候就喜欢做促狭事的我,忍不住也参加了一次作弄老大哥下军棋,但他并不往心里去。学校放寒暑假,他去火车站买过车票后就把记者证借给我。那时连北京站也设有专门的记者售票窗口,可少排队,优先买。
我说:“那您回程怎么办?”他元宝式的下巴壳一扬:“我们那有火车站,都很熟,没票也能上车。你路远,从乡镇到省城购票,吃不准能买上!”
这时的我,感觉那长得不咋的元宝脸,特别的中看,亲切!

作者毕业后在大学校园里的留影



满嘴角皱皱满心窝的笑



张隆栋老师是我国著名新闻传播学者、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教授。但老大哥差点被他误会了。老大哥有个特点,好学习,爱顶真,理不透,不罢休。有时下课了,他还要拦在讲台旁,与老师讨论,甚至辩论。大师级的张老师,常是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听、说,他也总是叨叨不休地问、辩。

老大哥教过书,板书很棒。下课后,黑板上,他也常常在老师的板书之旁,划一两横重点处,点几个着重号。同学和老师都习以为常了。可是,有一次期中考试后张老师评卷,把一位学习比较放松的同学点名批评了,并同时表扬了老大哥。

几天后的一天上午,又是张老师的课。第一节课后,在室外做完课间操,大家一回教室,抬头见黑板,惊了:张老师还未擦去的板书中,几个肯定句子后面,被人分别拉上一条条破折号,然后打上大大的问号。意在责疑。那问号胖乎乎的后脑勺,和下面放射出一小坨粉笔灰的一点,怎么看怎么像老大哥的风格和笔迹。张老师有严重的哮喘病,一下子急得指着讲台下的老大哥,大口大口地喘气:“你——”,差点喘不上气来。老大哥欲言又止,脸也憋得发青发紫,低头转笔头不吭声。大家也觉得老大哥有些骄傲过头了。对他也很难得不给好脸色。

午饭后,老大哥没回宿舍,一个人半蹲在食堂后面的石块上抽闷烟。见了我过去,拍拍石块上的灰土,示意我坐下。过了一会儿,叹口气:“这事冤得……”没说下去。我问是不是课堂上的事。他点点头。然后悄声跟我说:“你是君子人,不喜欢多话。这事……实际上,是小某干的。正好我课间操没做完,提前回教室在窗外见到……”“小某”便是那位被张老师点名批评的同学。我问他:“那你怎么不申辩?”他说:“他已经不止一次被老师批了,再给个坏印象,能不能毕业,就成大问题了!”此事,再也没听他与谁提过。

跟老大哥这样的同学相处,时间一长,你的心,都被他的善,融化了,同化了! 

除了好弈,老大哥还有一好:喜爱看电影和足球赛。尤其刚刚给予进口的外国片和外国球赛。他走路、漱口的很多动作形态,就有南斯拉夫的《桥》、日本的《追捕》等电影插曲的节奏。

有天晚上,剧院要放史泰龙主演的《胜利大逃亡》美国片。爱恶作剧的同学,抓住他这个喜好,在他去影院的半路上叫住他:“张老师看了你的作业,拍案叫好,让你尽快写一篇心得体会,文章不怕长,要写透!他看完电影,要到教室与你长谈!”老大哥很敬重张老师,也很看重张老师对他的评价,更不要说“长谈”。他听了很激动,立马回身去了教室。

散电影了,张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回校经过教室,见老大哥还一人坐在课桌前奋笔疾书,就走过去:“怎么不去看电影呢?”“啊?不是——”跟在后面的那帮作恶作剧的同学,“哈——”地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弯了腰地溜跑了。张教授得知原委,发火要查出和批评这些同学,老大哥说:“老师莫生气,我也跟他们经常这样逗着玩呢!

晚上上床时,我问:“老大哥,大家这么捉弄你,和你开玩笑,你真不往心里去么?”他盘腿坐床头,嘴巴两边的“船舷”儿,又弯弯地漾开来,朝同学们笑笑:“哪能呢?你说,我哪能想到还过上这做梦都做不到大学生活?能和小兄弟们一道,是难得的缘分,都能在这样的学校学习、乐和,我老大哥心里也年轻快活了好多!就是打过一场架,以后回想起来,也会是有滋有味的!

这一番兜心到肺的话,倒说得寝室里的同学都黙然了。我心里也酸溜溜的。不是吗?老大哥凭他的禀赋早该在大学里度过的青春快乐,终至今日才享受到了,难怪同学们作弄他,他不在乎,还总乐和。在他的身上,可是有着一代人早至的苦和迟到的乐啊!

从这以后,寝室里的同学,和老大哥玩得更融洽,更乐和了。他们怎么闹,我都参加,只要老大哥快乐。


随着岁月的流逝,特别是每当同学相见相聚时,我们格外想念于海方同学,我们尊敬的老大哥!

二十多年后作者夫妇应大学同学之邀游丹东时,几位特关爱作者的老大哥(左一和左三为丹东电视台孙旭升、纪开兴大哥,左二为丹东日报齐寿权大哥)



2010年,部分同学来宁交流,久别重逢,大家紧紧拥抱,难舍难分


作者(右一)陪来宁聚会的大学同学游夫子庙,与郑耀辉同学(左一,工人日报记者站长、作家、诗人)、张景泉(辽宁企业家)、曲南(左中国交通报记者站长),聊到老大哥和当年学校生活乐事,作者仰天大笑。

文/沈建华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新闻专业毕业。农民日报社编委、高级记者,江苏省农业品牌协会会长,南京农业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特聘教授、特约研究员。从事新闻工作30多年来,先后采发数千篇新闻报道,其中万字以上深度报道数十篇,获得中央和省、部主要领导、分管领导批示。出版和即将出版《中国三农“陀螺论”》、《中国新闻象限论》和《中国设计农业论》(“设计农业”新理念的提出者)。2005年,中华全国农民报协会授予全国农民报系统“十佳记者”称号;2009年,中宣部、中央外宣办、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国家广电总局、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等国家五部委授予“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


诵/张天明

湖北襄阳人,自由职业者,声音艺术的爱好者。《人民作家》特邀主播。



每周一期 周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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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姜琍敏在线

新房里挥之不去的噩梦——长篇情感悬疑小说《心劫》连载(15)(江苏/姜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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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的石头(江苏/韦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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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歌兴安岭(北京/杨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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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哥轶事(江苏/沈建华)

金宏柱在线
阿伯丁的请柬——《中医走天下》连载十(江苏/金宏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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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偷拍这件事——《假如你在地铁里遇见我》连载(8)(北京/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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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悲声慰寂寥——连载二(河北/张玉武)

上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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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的身体里流着你肮脏的血——长篇情感悬疑小说《心劫》连载(14)(江苏/姜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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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江苏/韦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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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竿舞编织(北京/杨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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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那盏灯熄灭(北京/何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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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二战老兵的伤痛——《中医走天下》连载九(江苏/金宏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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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的“防狼”经验——《假如你在地铁里遇见我》连载(7)(北京/李辉)

张玉武在线

何处悲声慰寂寥——连载一(河北/张玉武)


名家在线稿约

不管您是不是文坛名家,只要您有一定数量、质量说得过去的文学作品可以供每周一篇发表,您在我们这里就是名家。一般文学作品也可,尤其欢迎中篇、长篇小说。好作品有人读才有价值,点击量低于200或连续3篇点击量低于500的将停止刊发;读者反响较好、留言评论较多的可以参加“《人民作家》文学奖”的角逐。本刊地址:北京市朝阳区芍药居文学馆路45号中国现代文学馆B座213室 联系方式:18861952100(微信)栏目编辑:zhenxi13142199(微信)投稿信箱:renminzuojia@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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