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崽子”人生岁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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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堪生 在 线
责任编辑：张亦怡
常言道，“一滴水也能反映太阳的光辉”，其实，一个人的岁月命运也能反映祖国母亲的兴衰历史。我与共和国一同诞生，相伴成长，与祖国命运更是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我人生中的这段“狗崽子”岁月实际上是中国共产党在社会主义道路上艰辛探索、曲折发展的一个缩影。
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今天，中华民族复兴的百年夙愿指日可待，但我们也不能忘却这段曲折历史。
“狗崽子”本是一个生活用语，重庆人“儿”化音重，叫“狗崽儿”，往往用于长辈对晚辈的亲切昵称。北方人则多用于骂人的话。
“狗崽子”从一个生活用语变成一个政治称谓是与“极左路线”、阶级斗争扩大化分不开的。
我的
“狗崽子”人生岁月
（上）
四川 | 辜堪生
1949年我像西方基督教徒一样，带着“原罪”降生人间。从父亲的回忆录中了解到了我的身世：我的爷爷辜树堂是四川青神县拥有几百亩土地的大地主，土改中被镇压了。
奶奶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彭耀章考了眉州秀才第一名，被满清朝庭选拔为“贡士”，后经过殿试合格，出任四川省会理县知县。后因凉山少数民族暴动，始回眉山定居，办学堂，州人皆尊称为“彭跋贡”。
“彭跋贡”虽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擅长书法（三苏祠“洗砚池”题词就是他的真迹），但家境并不富裕，所以奶奶出嫁时陪嫁很寒碜，有损辜家面子，所以深受婆婆虐待。
当家的恶婆婆后来给我爷爷娶了二房，就把我奶奶赶出了家门，带着三个子女借住在佃户辜子云家，毎月只有一石五斗米度日，生活非常拮据。“彭跋贡”闻说后怒不可遏，一纸诉状将辜家告上法庭，后判决辜家划分了30亩薄田给奶奶和三个子女，靠佃租为生。
所以1951年土改定成份时，我家的家庭成份最初是定的“小土地出租”，可后来复查时又因奶奶和爷爷并未离婚，所以又被重新定为“地主”。
虽然我从没见过我爷爷，也没享过一天地主老爷的“福”，但我却莫名其妙背上了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的“原罪”。
其实，共产党搞阶级斗争，贯彻阶级路线是有严格规定的，尤其是对家庭出身不好的子女是有政策的，叫“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表现”。正如周总理所说“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这给了家庭成份不好的青少年以莫大希望。但在各地执行贯彻阶级路线时却往往是“宁左勿右”，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少年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视。
上中学之前，我对阶级成份的重要性还没什么感受。所有小学生，不管什么家庭出身，只要满了9岁（现在是6岁），不用写申请就自然成了少先队队员。下图“全家福”合影中，我和哥哥都佩戴着红领巾，都加入了中国少年先锋队，证明我们也和其他家庭出身好的子女一样，都是“祖国的花朵”，“共产主义接班人”。
1962年，我小学毕业了，面临“小升初”的竞争。那时没有“九年义务教育”，48万人口的眉山县只有四、五所中学，而完中（包抬初中和高中）仅有眉山中学一所。能考上中学实际上就已在通往大学的征途中淘汰掉了大部分“竞争者”。可见当时“小升初”的竞争比今天厉害多了，但家长们并无今天家长们普遍患上的“小升初”忧虑症。
因为当时并没有什么“唯文凭论”，工农群众尤其是工人阶级社会地位也很高，就业提倡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考不上大学当个普通劳动者也是光荣的，也能评上各级劳模，受到表彰。如北京掏粪工时传祥就被评为全国劳模，还受到毛主席的接见。
当时“小升初”也只看成绩不问出身，更不看什么户口所在地，所以我很顺利考上了眉山初级中学，这是一所“四川省重点中学”，课桌上都烙烫有“省眉中”字样。
考上中学后，同学们就不再是少先队员了。加入共青团成为我们莫大的追求和向望。这时，“阶级成份”的压力陡然上升。我小学时同班有个最好的朋友也考上中学，又和我同班，他的家庭成份好，“根正苗子红”，很快就加入了共青团。而我写过好几次入团申请书，却都石沉大海，心情十分沮丧。
和少先队儿童组织不同，共青团是共产党的“预备组织”，必须严格筛选。对家庭出身不好的子女尤其严格，只有“少数可教育好的子女”才可以加入共青团。这个政策实际上的言外之意就是：出身不好的子女“多数”是教育不好的，是不能加入共青团的。可见，这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压力像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我们“狗崽子”心上。
不少出身不好的同学为争当这“少数可教育好的子女”，暗自努力，向团组织靠拢。我们班有个出身“工商业兼地主”的男同学为了加入共青团，特别努力：刻苦学习，遵守纪律，尊敬老师，常做好人好事……但终未能加入这“少数”，因为自己的成绩不优秀，而这“少数”必须还要是“品学兼优”。
我们的班长是个“品学兼优”的女同学，虽然家庭成份不好，但荣幸被入选“少数可教育好的子女”，第一个（好像也是班上唯一一个）光荣加入了共青团，还成为全校宣传学习的榜样。
我虽然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生性贪玩好耍，常违犯纪律。上晚自习时不好好看书作业，而是伙同几个男同学去操场打“逮捕战”或“占营”，常遭到某些想成为“少数可教育好子女”的同学去班主任那里“检举”、“揭发”挣“表现”。
上课偷看连环画，耍邮票，喂“洋虫”（一种据说是能入药强身壮阳的小虫，其拉的屎也是珍贵的药材），还被新来的班主任老师抓个正着，收缴了我的“洋虫”瓶，去办公室作了检讨，给老师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其实，前任班主任就曾向我父亲告过“状”：你儿子在学校成了“坏榜样”，我批评某同学成绩不好就是因为贪玩好耍不刻苦，该同学却反问我：人家辜堪生也贪玩好耍，咋个学习也好呢？！你可要好好教育他一下，不要“半壶水响叮当”！为此，我又遭父亲一顿严厉的呵斥：“你不要凭半壶水在那里涮，自以为是！”此话成为父亲教育我的“老生常谈”，还成为大妹调侃我的“名言”，所以我是沒齿难忘。
正是由于自己的表现不好，家庭出身也不好，所以我的入团申请书只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但我始终不明白的是，我父母亲明明是教师，我怎么就是地主家庭出身呢？！我连那个地主爷爷长什么样都沒见过，咋就成了“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了呢？！
为此，我偷偷向《人民日报》社信访处写过一封咨询信，居然得到了回信，答复是，我这种家庭情况应该填“干部”成分（当时人民教师是视为国家干部的）。
我高兴极了，给父亲看了信，父亲也很感意外，还带我一起去了公安局，希望能够改一下户口本的家庭成份。但公安局一句“我们没得到过这种文件”就把我们的希望破灭了。至今想起此事，虽有遗憾，但也为当年人民日报社信访处的同志能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中学生回信而点赞！
我的入团梦想终于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1965年初中毕业我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眉山中学高中。我的数、理、化、生均考满分100分，语文90多分，最低分是政治85分，而政治恰恰成了我上大学的专业。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我以后常挂嘴边得瑟吹嘘并用来教育孩子。
古人曰“好汉不提当年勇”，所以我还是当年那个“半壶响叮当”的德性，把自己排除在了“好汉”之外。哈哈！
能考上省眉中高中基本上就意味着上大学不成问题了。当年眉山中学高65级的大学升学率高达90%以上。所以父母亲对我寄予无限期望。父亲私下对人讲，“一笼鸡（指我们四兄妹）总有一只开叫的，我看老二是清华、北大的料。”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高中念了不到一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红卫兵运动突然兴起，且来势汹汹，“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杀气腾腾。首都红卫兵全国串联，到处搧风点火，传播“革命火种”。于是，红卫兵等各种造反组织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我们眉山中学最早成立的是“9408造反兵团”，眉山师范校最早成立的“东方红公社”……各地造反派组织通常都分成了两派，相互攻击对方是刘、邓路线的“保皇派”，自己才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造反派”。为争当“造反派”，双方还从“文斗”发展成“武斗”，搞得人心惶惶。
自从北京“联动”（由高干子弟组织的“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组织）提出“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浑蛋”的“血统论”传遍全国后，我们这些“黑五类”家庭出身的学生全都被冠称为“狗崽子”，不仅不能加入红卫兵组织，甚至还被严加防范。
有一天，眉师“东方红公社”的红卫兵准备去武装部抢枪支用于对付“9408”造反兵团。行动之前怕走漏风声，就把我们眉师的这些家属小孩（教师多系“黑五类”出身）作为“狗崽子”给看管起来，不准我们走出自家屋子，还派有红卫兵拿着系红绸的大刀守在门外。
我们几个邻居“狗崽子”聚在屋里玩扑克，我当时还调侃说，我们打牌还有人替我们站岗放哨呢！说完小伙伴们都哈哈哈大笑起来。门外那个红卫兵也显得有点尴尬，但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毕竟是在门口站岗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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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什么说“从小一观，到老一半”？教育专家给你科学解答！2、3、4、5、6、7、8、作者简介
文/辜堪生
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南财经大学邓小平理论概论教研室主任 ；四川省高校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研会常务副会长；四川社会主义社会辩证法学会副会长；四川省伦理学会常务理事。先后在《哲学动态》《毛泽东思想研究》《人文杂志》《江汉论坛》《中国教育报》《社会科学研究》《天府新论》《理论与改革》《探索》《北京师院学报》《河北大学学报》等全国十多家报刊发表论文 90 余篇 ；主编、合著、参著学术著作9部；副主编四川省统编教材1部；主编教学参考书1部。
诵/张建国
江苏大丰人，民进会员，曾播过30年的《对农村广播》节目。数年参与会议宣读、移动直播，涉猎电视专题片配音解说工作，有不少专题片在省台播出，曾为中央电视台《让世界了解你》(大丰版)短片配音。《人民作家》平台特约主播。本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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