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本味”的远路
滨江而立的白沙镇,属重庆市江津区,是长江上游第一深水港,拥有18万人口,镇上有三家电影院。
十年前,第一瓶江小白在那里诞生。
尽管彼时白酒行业对这里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昔日的白沙,确实拥有发达繁盛的酿酒产业,酿酒技艺自成一派。
资深媒体人司马青衫著有一部重庆酒史,名为《被遗忘的光荣》。书中考证,白沙镇早在乾隆时期便形成一条槽坊街,民国时达到高峰。
民国四年,镇上共有槽坊230余家,每日可出酒4.6万斤。可惜受战乱影响,盛极一时的白沙烧酒,又十分落寞地在历史演进中岑寂。
2011年江小白复兴于此,这段过去才再度被唤醒。
十年来,江小白另辟蹊径,在白酒行业缔造了一个有别于传统的成长样本。
这期间,外界的追捧与争议,从未稍离。
人们很少关注到,这十年之于江小白,还有一条工艺探索的暗线。而伴随着这条暗线的延伸,西南酒史中失落的一块角落也逐渐被修复。
两代酿酒人的交替与传承中,白沙烧酒的余脉也由此延续。
尽管江小白承袭了白沙酒脉,但今天走进江记酒庄,你会发现,那里的白酒生产已与传统川法小曲酒区别明显。
十年间,江小白的酒体历经三次进化。
如今,从原粮、酒曲、窖池、发酵周期到生产环境和标准化程度,诸多技艺上的改良,带来了被称作“本味酿造法”的第三代酒体。
邵家艳是江记酒庄的总工程师,也是张曾伟的同门师姐——2018年,两人一同拜师王河川,成为“江津烧酒酿造技艺”的第四代传承人。
▲邵家艳
在酿酒产业演进史中,大部分酒企追求复杂香气,并以此作为评判好酒的标准。但在江记酒庄,从当地高粱酒的特征出发,简单、轻盈、纯粹成为至关重要的研究方向。
如何让酒体更纯净,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更好的口感,是需要研发团队探索的问题。为此,邵家艳和团队将大把时间花在了技术中心和酿酒车间。
江记酒庄酿酒技术中心,下设白酒项目组、功能微生物项目组、其他酒项目组和分析检测组等细分部门。
白酒项目组负责人王霞,此前在一家知名保健酒企业从事研发工作。2017年来到江小白后,主持了驴溪酒厂的全面改造。对传统酿造技艺的系统把握,让她感触颇深,投身研发工作后,仍能从中受益。
王霞告诉我们,江记酒庄的窖池,全部由青石板砌成,由于发酵环节没有窖泥参与,酿出的酒自然没有泥味。
对小曲法白酒而言,发酵过程所需的酿酒微生物,几乎全由曲药提供。但江记酒庄将曲药用量严格控制在千分之三以内,从而最大程度降低曲苦味。也正因如此,对菌种的筛选和酒曲的研发至关重要。
酒庄功能微生物组负责人晏培,是中科院毕业的硕士。2019年,他来到白沙,开始主导江记酒庄功能微生物研究工作,通过对菌种的筛选和干预,研发特色酒曲。
目前,由他主导的一项菌种筛选与培育实验,已经进入生产试验阶段。
在微生物和酒曲研发方面,江记酒庄还与贵州大学、中国食品发酵研究院合作,希望获得更深入的研究成果。
在至关重要的培菌发酵环节,江记酒庄讲究“低温嫩香”,也就是通过调控温度,在发酵前期抑制微生物的活跃度,从而减少杂菌对风味的影响。
此外,从原料配方中去除糠壳,重新设定配糟比、泡粮水温、流酒速度等参数和标准,种种细节都是为了酿造更纯净的高粱酒。
对纯净的追求,甚至可以追溯到上游原粮。
距离江记酒庄东5公里处,是江小白的金皮糯高粱种植基地——江小白农庄。
早在2015年,江小白农庄便落户这里,春天种油菜,油菜收完种高粱,种植面积目前已达6000亩。
为了满足纯净酒体的酿造要求,江小白与四川省农科院水稻高粱研究所研究员、国内顶尖高粱研究专家丁国祥团队合作,从20多个品种中选育出1个特色品种,即“金皮糯1号”。
丁国祥告诉我们,品种选育主要从品质好、抗病、宜机收、产量高等方面考量,最终选出了综合表现最好的。
这种高粱穗大、质糯、粒红,支链淀粉含量高,酿造出的高粱酒纯净醇甜,是更适合江小白纯味清香酒体的高粱品种。
在纯净的基础上,为了追求更好的口感,江小白对发酵周期也进行了改良。
传统川法小曲酒,发酵时长一般在5~7天,即便更短一些,也可以顺利出酒。江小白在酿造部分基酒时,会将发酵时间延长至28天。
原酒检验合格、入库存储之后,调配环节同样是重中之重。那是邵家艳的一个工作重心。
通过勾调,可以突出想要表现的香气特征,让酒体更加协调,老酒的加入,还会带来醇厚感的提升。
王霞认为,老板对待技术研究的态度,助长了研究人员的热情。老板有耐心去试错,甚至鼓励大家试错,当然也舍得投入,她所在的项目,“从来没被砍过预算”。
除了对工艺的改进,“本味”还来自生产环境。
每天收工之后,酿酒车间都会例行打扫,每周还有两次彻底的大扫除。过道宽敞、青石板窖池排列整齐、各种不锈钢装置泛着冷光。看似简单的卫生环境,实际在大部分酒厂都很难做到。
生产过程中,也有“一洗两洁”的严格要求。“一洗”即在泡粮之前,要淘洗粮食,洗去浮灰和杂质;“两洁”是指摊晾床、培菌箱、窖池等设备,使用前要用90℃的开水清洗两遍。
立足白沙镇的地理位置来看,其正处在重庆、贵州、四川三地交界处,属于四川盆地东南边缘。
从白沙镇往西沿长江上行,到泸州江阳区的直线距离约为70公里,到黄舣镇约60公里;
往南越过大娄山北坡的四面山,至习酒镇的直线距离约80公里,距离茅台酒厂也不过130公里。
也就是说,在酿酒的自然条件上,白沙镇与泸州、习水、茅台镇等酿酒重地皆为近邻。民国时期《江津县志》中,也有长江南岸各区接近黔边气候的描述。
再从酿酒原料来看,白沙镇所在的江津区,与宜宾、泸州、遵义、毕节、铜仁等地,皆为西南优质酿酒糯高粱优势区域。
民国《江津县志》在介绍江津物产时,也曾提到“黍可为酒,邑中产酒甲于省”。
地理相近、物产相似,或可猜想:如果江小白想要酿造浓香、兼香乃至酱香,似乎也未尝不可。然而,江小白却选择了当下看来非常小众的小曲清香。
其实早在大曲酒流行之前,从清朝到民国,乃至上世纪80年代,小曲高粱酒曾长期占据市场主流。
已故白酒专家熊子书曾针对四川小曲酒市场做过调研:“60年代(烧酒)占全省白酒总产量的80%,1980年为68.6%,1993年小曲酒为28.8万吨,还占四川白酒总产量的1/3。”
这个数据表明,直到20世纪80年代后,小曲烧酒的时代才日渐式微。
在江小白诞生之时,小曲酒基本只在重庆、云南和四川的部分地区有所分布,且一般在当地消化。
江小白崛起的这十年,也让小曲酒重新回归大众视线,并为西南酒史找回了曾经失落的一角。
然而,外界对小曲酒的记忆缺失,也让江小白在质疑声中走过十年。
由于大曲酒是以小麦和豌豆等为主要制曲原料,这类粮食经过发酵后味道较浓郁。反映在酒体上,便具有丰富的曲香,香型结构也复杂多变,以至于演变出十多种香型。
而小曲酒主要以米粉为制曲原料,或采用纯种根霉曲,与大曲酒相比,香气和口感都显得偏淡。
这也是江小白不断被质疑的焦点。
我们曾问过江小白创始人陶石泉:如果江小白当初选择浓香,这十年会不会走得更轻松点?
他的回答是:如果那样,江小白这个品牌,可能就不存在。
这是一条难而正确的路。回看十年前的选择,固然是因为要避开与名酒的同质化竞争,但对一瓶好酒的理解,更是支撑这十年的核心。
事实上,陶石泉并没有受到香型的局限。
在他看来,中国的香型没有贵贱,就像八大菜系,每一个菜系都高级,都有各自的特点。
而小曲清香有一些很好的优点,比如更利于配菜,醉酒度更低,更符合国际饮酒趋势,“那就应该坚持它,然后耐心地把它的特点给用户讲清楚。”
相较于香型,陶石泉其实更看重味感。所以过去十年来,江小白从传统小曲清香,一路进化为“本味”高粱酒。
某种意义上,“本味”已经无法再用传统眼光来定义,它属于被创造出来的“另一种好酒”。
江小白的成长,也让人联想到沿江分布的白沙老城区。
由于山势陡峭、土地资源宝贵,不少房屋像树一样长在山上,参差错落、分布密集。可以想象,白沙先辈们曾克服了怎样的艰难,才能在近乎不可能的自然条件下,构筑起此间繁华。
参考文献:
《被遗忘的光荣:大历史视野下的重庆酒史》司马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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