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土城：赤水河中游的“轴心”
冬至过后，日夜奔涌的赤水河更显清绿，全然不见了夏日的浑赤。
作为一条因酒而闻名于世的河流，在高山深谷中蜿蜒流转的赤水河，孕育了中国名酒的大半壁江山，其中尤以酱香型白酒为甚。
而自茅台至赤水这160多公里的中游，则是美酒河最为醇香的一段。
“上游是茅台，下游望泸州。船过二郎滩，又该喝郎酒……”悠悠船歌中，大小酒厂沿河畔鳞次栉比，层层叠叠铺排出诸多传奇酒镇。
人们因茅台和郎酒熟知的茅台镇和二郎镇，是其中灿若明星般的存在。
与之相比，地处赤水河中游腹地的土城镇，则是一片隐匿于历史长河中的温润之地。
这里保留了更为传统的古镇风貌，也蕴藏着更值得去挖掘的传奇故事。
当酱香酒走热，白酒产区表达日渐成为主流，昔日隐秘的土城正在被推开重门。
土城，地处四川、重庆、贵州三地交界处的遵义市习水县西部，是赤水河畔最古老的城镇之一。
昔日“十八帮”的金字招牌之下，是书写着“鳛”字的大红灯笼——传说中这是一种会飞的鱼，在忍受了千年孤独后，一朝化身成龙。
当地人崇拜它的隐忍和志向，根据其形象做成的剪纸常见于那些厚重的木门和木窗上。
老街上的居民，大多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老住户。
闲来无事聚于茶馆的老汉，老屋门前嬉戏玩耍的小童，倚靠门前边做针线边与邻居聊天的妇人，热情招呼客人吃饭的老板娘……从日暮到黄昏，阳光在窄窄的巷子里，从左边移到右边，照耀着土城镇人们悠闲的日常。
古镇街道纵横交错，每一面墙、每一块砖、每一片青石板和瓦当，都泛着光影，那是来自久远时光的打磨。
很多人并不知晓的是，这里曾有着舟楫繁忙、商贾云集的盛况。
青石老街，灰瓦古墙，木楼雕花，深井小巷，古民居、宋酒窖、古盐号、古船帮、古戏院……众多的历史古迹坐落在长街上，同远处传来的赤水河婉约的流淌声一起，向往来的游客诉说着这里往昔的繁荣与喧嚣。
赤水河河运的兴起，便是川盐入黔的需要。当载满酒和盐的舟楫南来北往，西南边疆的文明开始按下加速键。
赤水河虽为川盐入黔的主要通道，但滩险较多，运盐船只便在沿河各集镇分设盐号，由此形成了巨大的川盐运销网络——盐帮。
随着盐运网络的日渐成熟，各集镇不断壮大繁荣，滇、黔、川之间互市的商品在这里库存、运送、交易。
为了养家糊口的穷人和抱有财富梦想的商旅，也在这里休憩、补给、交换信息。逆水而来，顺水而去，相互交织出一幅斑斓多彩的码头文化。
土城周边地势开阔、河水平缓，因而成为赤水河中游一个重要的集镇，也是彼时川盐入黔的主要码头和集散地之一，鼎盛时土城盐号多达十几家。
在今天位于土城的赤水河盐运文化陈列馆内，展出着大量川盐入黔的珍贵历史资料，印证了贵州自古“斗米半斤盐”的说法。
不只盐业，土城“襟带于蜀而门户于黔”的地理优势，还使其成为明代川黔间一座重要的都市，四方商贾云集这里。云南所产滇金、珍贝、丹砂、金碧，与四川的丝、绫、文锦、铁器多在此交易。
到了晚清，土城已是帮派林立，除盐帮外，还有袍哥、船帮、马帮、酒帮、栈房帮、糖帮等“土城十八帮”。大量的官员、商人和民夫从四方涌入，小小的土城迎来了经久不衰的繁华。
如今，站在土城古街道，静心闭目，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土城十八帮”车马舟楫带来的喧嚣与热闹。而当历史的烟云散去，外人感受最多的却是前文描述中那般与世无争的平静。
除了促成经济与文化上的繁荣，土城的地理优势，还使其成为行政地域上的核心。
早在北宋大观三年，当朝便在土城建滋州，领仁怀、承流两县，其辖域包括今天的仁怀市、赤水市和习水县地域，几乎涵盖整个赤水河中游地区。
也就是说，土城曾长期作为赤水河中游的行政中心，管辖着包括茅台镇在内的区域，因此民间也一直流传着“先有土城镇，后有茅台村”的说法。
进入近代，土城显赫的地理位置，又被赋予了新的历史使命。
1935年的土城战役，是中央红军在长征途中的一次重要战役。遗址就位于土城镇东北约4公里的青杠坡，原是习水到赤水、泸州的必经之地。作为交通要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红军“四渡赤水”的转折之战，也是从土城发轫，经由土城渡口“一渡赤水”进入川南，由此成为奠定革命胜利的关键节点。
如今在土城仍留存有大量的革命旧址，“红色痕迹”处处显见。2005年，土城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土城镇政治、经济、文化繁荣的核心要素，似乎都指向了其特殊的区位优势，那我们再从地理视角来看。
严格说来，“下一个”这个词并不准确。事实上，如果赤水河是一条天生的美酒河，那土城早就是一个难以被忽略的支点。
作为赤水河中游曾经的政治经济中心，土城镇的酿酒历史源远流长。
北宋时期兴起于赤水河流域的“凤曲酒法”，正出自当时的治所所在地滋州（今土城镇）。
如今在土城镇，仍保留有两处宋代遗存至今的酿酒作坊。一处是一渡赤水渡口岸边的春阳岗烧房，早已停产，仅留下遗址和部分酿酒工具供游客参观。
另一处是四渡赤水纪念馆对面的狮子山烧房，这也是滋州府衙于北宋末年开办的官办酒作坊，一直薪火相传至今。
狮子山烧房，也就是今天土城镇宋窖酒业的前身。2010年，宋窖酒业投资1.2亿元建了一座宋窖博物馆，里面展示了赤水河流域最早的酿酒工具和生产流程，成为土城镇千年酒文化的缩影。
如今距离这座遗址博物馆不远处，正在进行一场颇为壮观的建设。
建设中的贵州安酒赤水酒谷一号地，据当地老者说，正是宋代滋州府的府衙所在地。
这家起源于上世纪30年代的安酒厂，至今也有近百年历史，曾与茅台并列为“省优”名酒，是土城酿酒厚重底蕴的又一个缩影。
2020年4月，总投资超过100亿的安酒赤水酒谷在土城启动建设。建成后将实现年产3万吨大曲酱香制酒、6万吨优质高温大曲，以及18万吨陶坛储酒的综合体量。
昔日赤水河中游的酿酒重镇，似乎正在苏醒。
如今，除了贵州安酒外，土城镇还拥有小糊涂仙、宋窖酒业、亨海酒坊、古滋酒业、德远酒业等一众酒企，与茅台镇、二郎镇一同成为赤水河沿岸三大核心酿酒名镇。
崛起中的土城，似乎也正如那条忍受千年孤独之后，一朝成龙的“鳛”鱼，从悠远的历史中走来，与当下交相辉映。
参考文献：
《贵州酒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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