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水中游
孙 阳
我时常想，在远古时期，还没有人类的时候，这个世界应当是飞禽走兽、草木山川以及各种海洋生物的世界，当然还有许许多多我们人类所不能定义的生物种群，我们总是习惯用我们的“智慧”，去定义那些比我们更早诞生的万物。那时候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整个世界晶莹剔透，宛若一个完整庞大的生命体系。在那个世界里，它们吼叫着，歌唱着，追赶着，撕咬着，弱肉强食的血腥屠杀场面与和谐相处的甜蜜亲吻场景融会在一起。一条鱼从远古深海游到水族馆的鱼缸里，究竟游了多久呢？我不得而知。我与它最为亲密的接触，便是将它从一个鱼缸，带到了另外一个鱼缸，我改变了它的生命轨迹，从此它便属于我了。
自打有了想在客厅养几条小金鱼的想法后，就一刻也安定不下来了。于是先从网上搜寻，购买了一个可心的陶瓷鱼缸，墨绿色的，上边印有四朵冰梅，木制的底座；又买了两朵睡莲，一朵白色，一朵红色。脑海里想象着鱼儿们在陶瓷鱼缸里欢快舞蹈，在睡莲底下嬉戏打闹，它们轻盈地上升，徐徐摆动绚丽的尾，打招呼似地向我游来，它们就像开在水里的我叫不上名字的花朵。盯得紧了，它们就略显害羞地沉下去，细致的鳞片在水波回旋处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光泽，好像时刻要有奇迹发生。稍不留神，它们嗖地一下躲到睡莲底下，从我眼前消失不见了。鱼儿水里游，就像鸟儿在天上飞，那里只属于它们各自的世界，充满了美梦与幻想。想到这些，我不禁笑了起来。
可谁知等我收到快递时，因发货路途遥远，缺水少氧的缘故，睡莲茎秆已经发黑，花骨朵掉落了。我只得找来一个大桶，又费了好大的工夫，在小区树底下挖了少半桶湿土，混合水，将睡莲种在淤泥里。我第一次从细微处深刻意识到了城市与乡下的区别，在这高楼林立的大千世界里，竟没有丝毫留给黄土存在的空间。一个人的内心得多强大，才能抵抗这世上自然的消失和我不断见证的消失啊。从水族馆买回六条小金鱼，我们给它们分别取了名字，按照体型大小及尾部颜色区分，依次叫做小红、小橙、小黄、小绿、小青、小蓝。刚放进鱼缸里时，它们吓得四处逃窜，上蹦下跳的，没有一刻安宁。我把一朵塑料荷花放了进去，它们就又一下子躲藏起来，半天不露面，我们只得将头尽可能地低下去，斜着眼睛看，鱼儿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时刻准备抵挡突如其来的侵袭和骚扰。我伸出手在鱼缸外轻轻弹敲，水面泛起一圈圈小水波，这水面像是鱼儿们的皮肤，敏锐地感知到了疼痛，瞬间逃窜开来。我又伸手逮出来一条鱼，它突然就变得呆头呆脑的，躺在手心一动不动，我赶忙将它放回水里，谁知刚碰到水，它就嗖地一下溜远了。我明白了，这小家伙原来是在装死。我们时常蹲在鱼缸旁边，盯着它们看，水面平静，仿佛是一面透明的镜子，鱼儿们在这透明的世界里静止不动，宛如一团聚拢的彩，时刻处于一种聚与散的临界状态。不一会儿，它们又活动开来，柔软的尾像透明的纱，鱼鳃一张一合，袅袅款款，在这寂静中奏响属于它们的美妙的曲子。蹲得久了，我像进入睡眠一样，进入了鱼的世界，无边无际的大水将我包裹，拍打我，吮吸我，抚摸我，我听到了它们悦耳的歌声，感受到了鱼群在这方水下世界里的神奇。在沉落与飘浮间，我回想起了上学时候所养的两条小金鱼，竟不知此时此刻是梦幻里的现实，还是现实世界里的美梦。 黄昏时分，站在即将沉到黑暗面去的微光中，望着远处亮着灯的窗口，这灯火通明的城市，使我有一种活在虚构中的感觉。可当我转过头，走到客厅，看到鱼儿们自由欢快地游来游去时，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现实生活的美妙与安心。
孙阳，男，1991年生于陕西铜川，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有作品见于《延河》《南方文学》《美文》《陕西文学界》《华原》等刊物。有小说入选年度选本。曾获“陕西青年文学之星”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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