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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 | 孙阳/我的母亲
我妈(右三)
我的母亲
一个人在城里住,尤其是加班到很晚还饿肚子的时候,就想起我妈了。外婆时常说笑,催我找对象,说我独个儿住那么大的房子,真不知道能生发出啥乐子。说完她就哗哗笑开了。我妈也跟着笑了。这笑声被我带回了城里,在滚滚人流中与我作伴,自有一番特别的滋味儿。似乎此时的情感,足以安慰平日里的孤独与苦闷。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巫师,作为人界与神界的信使,主宰着世间一切情感,轻而易举地将生活切割开来,幸福的人幸福着,不幸的人不幸着。可又有谁能说自己一生都是幸福或不幸呢?当你每天叫“妈”时,还有声音回应,肯定就是幸福的嘛。
我妈对我的教育甚为严厉。小孩子要乖,要听大人话,顶撞父母这种缺家教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有一回在外婆家,我因顶撞她,也顶撞了外婆两句,就被她狠踢了几脚,吓得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我小时候容易饿,刚吃过饭不久就说饿了,当然,其实也没多饿。我妈把我这种行为称作“胡可憎,故意寻事哩!”有一回刚吃过饭,她带我去邻居家串门,没多久我就说饿了,邻居婶婶给了我半个蒸馍,我吃了两口便扔在炕边上,我妈下意识瞪了我一眼,回来后便是两脚直怼屁股。她觉得丢脸了,别人家也不宽裕,自己家里啥都有,还拿人家东西,关键是不饿,故意寻事。从此规定,不准拿别人家的任何东西。
我妈哭了,她恨铁不成钢。多年前家里经济情况不是很好,我爸在石场干活,一天工资也就三十来块钱,是家里的全部收入来源。有一回,我妈把六元钱放在了枕头底下,那是她用来磨面的钱,我发现后偷偷顺手摸走,拿到学校商店,将从未用过的“巨款”换作一堆零食,分于几个哥们儿享用。下午放学回家,她就问起我是否有看到过钱,我心里发虚,吓得直摇头。她看看我,就走了出去。天快黑时,我妈回来了,她是流着眼泪走进窑里的。我才知道,她从学校商店老板和我同学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她坐在炕头抽泣着,手帕在脸上抹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也抹不干那失望和心痛的泪泉,不懂事的我深深地伤害了她。那次她没有打我,可远远比打了我还要使我难受与懊悔。那时候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这辈子也不会再偷任何东西。
我妈待人真诚。她先后当村上妇联主任、委员十多年,也当镇上的人大代表,给村民办了不少好事。周末我回到家里,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村上值班,或者是给村里人帮忙,以至于我和我爸经常得去奶奶家蹭饭。天阴下雨,风吹日晒,从未见她对工作有过懈怠,时常笑呵呵地说,既然干了这活儿嘛,就得做好,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领导、会高人一等,只是村民与上头领导之间的“传话筒”嘛,咱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村民办好事嘛。
后来,我在西安上学、工作,到外地奔波,回家的次数甚少,每次和我妈通电话,她都会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吃好饭,注意身体等等,可终究还是没盼到我多回一次家。时间长了,她便只是问候我吃饭住宿一些琐碎的事儿,不问我啥时候回来,我想她可能不再奢求,也不得不去习惯儿子经常不在身边的日子吧。如今我回到了家乡工作,离家也不过三十来公里的路程,工作不忙的时候可随时回家。可每到周五还是会收到她发来的微信,问我这周是否回家。我想,她是又有指望了吧。
曾经我有很多次讨厌我自己。生命是父母给的,我能长大成人,是父母的血汗灌养的,我能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是父母耐心教育的,我的脾性也是他们传给的。而我,即将而立之年却几乎未曾为父母分担一二,反而让他们为我担忧操心。我愧为人子。
记起老舍先生在《我的母亲》中的一段话,他写道:人,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在,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那么同样,有儿子在母亲左右陪伴,母亲也可以活得年轻、自在,甚至有点孩子气,偶尔撒撒娇。
当儿子降生到这个世界,苍茫浩瀚的苍穹为他打开了一道缝隙,他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道光,他在这道光里体悟温暖与灼热,建造属于自己的理想王国。而母亲就是苍穹之上那双明亮的眼,宛若黑夜里的灯塔照亮海上行舟之路。
孙阳,男,1991年生于陕西铜川,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有文字见于《中国报告文学》《延河》《南方文学》《美文》等刊物。有小说入选中国作家网年度选本。曾获“陕西青年文学之星”荣誉称号,劳动者文学奖,铜川文学奖。
来源:铜川日报 黄堡书院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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