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重庆-多伦多友城的首创者

作者：夏仲成

曾任中国驻多伦多总领事馆总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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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元旦刚过，我途经纽约、渥太华抵达多伦多，出任中国驻加拿大多伦多总领事。

1月19日，我在开馆招待会上首次见到了阿瑟·艾格尔顿市长。他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碧眼金发，戴一副金框眼镜，性格开朗、举止大方、充满朝气，说话温文尔雅，颇具一种英国绅士的派头。

多伦多市长阿瑟·艾格尔顿

他在招待会上应邀致辞时，还明确表示了要同中国发展友好关系的真诚愿望。这个第一印象，改变了我过去认为加拿大官员比较保守和比较高傲的“成见”，一下子就接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朦朦胧胧的友好情结

5天后，1988年1月24日，他请我和两位同事一起去一家餐馆共进午餐。了解加拿大情况的同事告诉我，这只是一次礼节性的交际活动，不会谈什么实质性问题，但我还是觉得要有备而去。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市长在午餐席间却侃侃而谈，还偏偏要与我讨论同中国某个城市结为友好城市的问题。

他首先提出，多伦多在加拿大的地位相当于纽约在美国的地位，也相当于上海在中国的地位，希望我们共同努力，使多伦多与上海结为友好城市。

上海与蒙特利尔市在1985年就结为友好城市，时任蒙特利尔市长让·德拉波和上海市长汪道涵同游上海植物园，并在盆景园镇园之宝《松鹤延年》前合影留影。

我心想：多伦多与上海结好，虽然门当户对，但当时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市正在与上海商谈建立友好关系。我便打趣地告诉他：上海市正在与蒙特利尔市“恋爱”，不久后可能“结婚”，成为一对友好城市，劝他不要搞“第三者插足”而去拆散那对“正在热恋中的鸳鸯”。

他对我的解释虽感有趣，但也面显难色，似乎不大甘心又无可奈何，随即又提出了广州。他说多伦多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城市，这里有20多万华人、3条繁华的唐人街，已超过温哥华，居加拿大聚居华人的首位；且这里华人的祖籍多属广东，因此与广州结好条件较好，理由也比较充足。

岂料我又告诉他，温哥华目前也正与广州“恋爱”，不久将结为友好城市，建议他另选其他中国城市结好。

1985年3月27日，时任广州市长叶选平在温哥华与温哥华市长哈科特（Michael Harcourt）共同签署广州温哥华缔结友好城市关系协议书。

这时，我看得出他有些失望，似乎心里在想：多伦多怎么总是落在加拿大的其他城市之后！他表情上有点着急，但又由于不了解中国情况而苦于提不出新的建议，因此只好要我提建议。

我按照上任前同对外友协领导同志事先商量的意见，向他提出了重庆市。我介绍说，中国正在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努力根据中国特点进行现代化建设。重庆现在是中国的第一个计划单列市，在引进外资和开发经济方面已扩大了审批权限。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批准重庆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通知

重庆是有800年历史的古代名城，现在交通便利，有机场、铁路，濒临长江，江轮可自上海溯流而上直达重庆，是我国开发大西南的经济中心，大有发展前途。而且重庆在抗日战争时期是“陪都”，加拿大在中国设立的第一个使馆就在重庆，加拿大过去曾与重庆有一定的历史渊源。

我强调指出，当一些外国人把目光集中在中国东部沿海一些城市时，却很少有人具有远大的眼光——条件如此之好的重庆竟然很少有外国城市与之结好。

在这方面，重庆好比是一块“未被开垦的处女地”，希望多伦多能慧眼独具，捷足先登，在别的外国城市还未发现这块“处女地”时，与重庆建立友好关系。随之，我便把一份事先准备好的介绍重庆的资料交给了他。

重庆——巴渝文化的发祥地

午餐后，艾格尔顿市长以一种茫然的心情带走了这份资料。我从这次谈话和他的神情中隐隐觉得，他对改革开放的中国的印象是朦胧的。但这不足为怪，在当时，许多外国人对中国知之甚少，他这种朦朦胧胧的中国印象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完成了与重庆结好的心愿

艾格尔顿市长对介绍重庆的资料进行了研究后，为了使多伦多不再落到加拿大其他城市之后，鼓足了勇气，于1985年5月10日，与市议员迈克·吉联名向市经济计划与发展委员会提出了与重庆结好的建议书。委员会通过了他们的建议，并决定提交市议会讨论。

他们的建议在市议会内外引起了很大兴趣，人们的思想十分活跃，一时间众议纷纭。在社会上，一些友好人士和大学教授们有的支持他们的建议，有的则主张与广州结好，有的主张与成都结好，也有极个别议员压根儿就反对与任何外国城市结好。

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激烈辩论和比较后，市议会终于5月21日以多数票通过了与重庆结好的建议。

在市议会通过了这项建议后，艾格尔顿市长仍然十分慎重。他于1985年8月10日，曾先后两次派人赴重庆考察。

1985年10月2-9日，多伦多经济计划与发展委员会主任伯恩斯率先遣组访问重庆时，与重庆市外办讨论了建立友好城市的前景及有关文件的草稿。在此基础上，多伦多市议会又进行了讨论，于1985年12月16日以压倒多数票正式通过了建议，批准与重庆市结为友好城市，反对者只有两位议员。

1986年，艾格尔顿市长怀着喜悦的心情，率领一个有市议员、商界、教育界和友好人士组成的代表团，首次登上了对他来说当时还只有朦朦胧印象的中国国土，途经北京来到了重庆。

时任重庆市市长肖秧（左三）

3月27日，当时的重庆市市长肖秧与他签署了建立友好关系的协议书，终于完成了他主张多伦多与重庆结好的心愿。

这次访问中，他惊奇地发现，中国正在迅速崛起和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还不高，但却充满了活力，正在欢天喜地地努力建设和开发自己的国家。一个沉睡了几百年、解放后又折腾了几十年的中国已经觉醒，人民正在重新装点江山，努力改变经济面貌。

80年代的中国儿童

他从朴实的中国人的笑脸上，从欢蹦乱跳的欢乐的中国儿童身上，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充满生机的国家，这使他激动不已。此时此刻，他恍然大悟，中国无处不春风，无处不充满活力。他深深地觉得多伦多与重庆结好是值得的，应该努力发展两市的友好关系。

眷恋加强友好的中国情缘

艾格尔顿市长访问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待肖秧市长的回访。1986年10月底至11月初，肖秧市长率重庆市友好代表团来到多伦多。他一下飞机就受到了热烈欢迎，沉浸在友好气氛之中。

访问期间，艾格尔顿市长热情陪同肖秧等访问了许多企业和高科技单位，商讨了两市加强交流和友好合作的计划，参观了多伦多CN高塔，乘飞机游览了举世闻名的尼亚加拉瀑布。

上图：多伦多cn电视塔；下图：尼亚加拉瀑布

艾格尔顿市长除为代表团举行了正式的欢迎招待会之外，还专请华人厨师在家里设宴招待肖秧一行。

在告别宴上，肖秧说：“多伦多与重庆的时差12小时，当我们工作时，你们睡觉；我们睡觉时，你们工作。我们两市好比在接力赛跑，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让我们加倍努力，以不停顿的步伐加强友好合作吧！”肖秧市长的回访，把两市的友好合作推进到了一个新阶段。

在他结束访问后，多伦多市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两市友好合作办公室，在多梦西·麦金托什女士的主持下，开展与重庆的友好合作工作。这在加拿大与中国建立的友好城市中是个首创。

1987年8-9月，多伦多举办了“中国艺术节”和“中国商品展销会”，系列活动被称为“1987年中国月”。在友好市议员的倡导下，多伦多市议会通过决议并拨款邀请重庆市派团参加。艾格尔顿市长对此做了精心安排，专门为重庆市提供了展出和演出场地。而重庆除展出了商品和“收租院”泥塑精品外，其杂技团还演出了杂技节目。

国内展出的“收租院”泥塑群像

当时正值夏季，学生们都放了暑假，许多休假的人们也来到多伦多参加活动，有些人还来自邻近的美国和远隔重洋的欧洲。

在“友好月”活动期间，有上百万的人们接触到了重庆的产品，并观赏了重庆的泥塑展览及杂技节目。这不仅增进了人们对中国的了解，也极大地加强了中加两国人民，特别是多伦多和重庆两市人民的友谊。

在艾格尔顿访问重庆期间，他了解到重庆市的电信通讯条件差、设备落后。访问归来后，他亲自与加拿大北方电讯公司的总裁和副总裁们商量，以优惠的价格和条件向重庆市提供现代化通信设备，并多次约见我，希望努力促成此事。但由于种种原因，此事直至我1989年8月底离任后才落实。

改革开放之初，重庆通信生产条件极为艰苦，高温酷暑天气只能用冰块、电风扇为设备和现场降温。

1990年9月，重庆市电信利用加拿大政府提供的混合贷款，从加拿大订购了DMS-100数控交换机3万台，1991年已投入使用。1992年1月，重庆利用加拿大混合贷款，从加拿大订购了卫星地面站的无线和微波通信设备。1992年12月，重庆又利用加拿大混合贷款订购了DM-100数控交换机3.4万台。

1992年，900兆公众移动电话网工程竣工，移动电话从此进入重庆人民的生产生活。

这两个新项目，是在艾格尔顿离任市长后才完成的。现在，当人们拿起电话在重庆市方便地与外地和外国进行通信联络时，是不会忘记这位市长的友情的。

如今，重庆已升格为直辖市，艾格尔顿也已不再是多伦多市长，但重庆与多伦多的友好关系仍在继续发展。昔日的艾格尔顿市长在加拿大1993年的议会选举中当选了国会议员，后任国库委员会主任兼基础设施部部长和国际贸易部部长。

重庆直辖市挂牌揭幕大会

任国际贸易部部长期间，他于1997年初，在新加坡出席了一次国际会议后曾应邀访华，与我国对外贸易和经济合作部部长吴仪女士进行了友好会谈，商讨了发展中加经济贸易合作等问题。

1997年6月，在加拿大议会改选中，他再度当选国会议员，并改任国防部部长。重庆市也于1997年6月选举蒲海清同志为首任市长。

我谨此遥祝我于1985年初结识的这位友人，在促进中加友好与合作关系上取得新的成功，愿我们的友谊常在，中加友谊日益发展!

— END —

文字 | 《老外交官散文选》 夏仲成

原载于《中国之友》1997年第3期，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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