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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笨拙的武汉诗人,以及他的「大地之诗」

你还好吗☞ 优良better 2022-09-22


人如其诗,是我对诗人谈骁的第一印象。

几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拿到了谈骁的新诗集《说时迟》。


乍一看,语言介于口语和书面语之间,直白、平实,几乎看不到任何复杂的修辞痕迹。作为一个在文学圈里浸淫多年的诗人,他的文字显得也过于朴素了些。


在我看来,恰是这份朴素,成为谈骁诗歌最珍贵的品质。



“我过过最苦最艰难的生活,所以往后的一切生命体验,我都视为命运的赏赐,我愿意无限地敞开自己。”

也许半是漂泊独立的成长经历,半是踏实温厚的天性所致,谈骁的诗歌有种根植大地的精神向度,他坚持以彻底的经验主义书写,唤起大众隐秘或尚未发掘的生活经验。



而他本人,也与许多人想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诗人形象相反。他形容自己始终过着一种粗粝的生活,是一个迟钝的感受者,一个老实得近乎笨拙的诗人


最近,他与我们在他工作单位附近的咖啡馆聊了聊,关于他的诗歌生活、创作路径以及武汉的诗歌生态。




从童年的伍家河、少年的清江两岸,到如今生活的长江边,流水是谈骁诗歌中最常见的意象,被他寄予了深厚的私人情感,也串联起他作为一个普通人三十多年来的生活经验。


他曾在《河流史》里这样写道:“我的一生就是流水的一生。”


谈骁总说,自己是一个小地方人。他从小自恩施山中长大,陡峭的山岭之中,偶尔有块平地,他的家就建在那里。上山下沟、爬坡过河,都只能依靠步行。他故乡那样的地方,几乎就是贫穷、闭塞和落后的代名词。



因此,山川河流、花果草木、鸟兽虫鱼这些他童年生活所及的自然风物,孕育了他最初的审美想象,也成为他诗歌创作的主要内容之一。


“我倾向于相信,自然深藏于每一个人的心底,不仅仅是作为风物的自然,也包括天性中的自然成分:自然本身意味着一种无装饰的美好,意味着人类的过去和童年时代。”


在他纯净的诗歌语言里,融入了对自然精确且饱含感情的描述,那是深入观察过生活的写作者,才写得出来的细节真实。



2005年,谈骁离开恩施到武汉上大学,从此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长江边。在湖北大学读书时,他是沙湖边散步的懵懂学生;毕业刚工作,他是蜗居在汉口新育村的拮据青年;近年辗转过南湖、巡司河,定居于野芷湖边,他是逐渐成家立业的丈夫和父亲。


相比机械复制时代的高楼大厦,还是山川河流之类自然风物更容易引起他精神上的同频共振。


谈骁的父亲把儿子写给家人、家乡的诗全都抄了下来,还为新书《说时迟》手写书名和小辑名 /


那些一路迁徙、栖息过的地方,不单是地理概念上的名称,而是被灌注了生活热忱的表征,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诗歌里。

书写不断变化、涌动着的流水,是他作为诗人,与武汉建立感情的一种方式。





“我很喜欢野芷湖的名字,听来有野生之气,但我们又能在这里很好的生活。也许半是自然,半是主动吧,我需要找到这么个地方安顿自己。”


谈骁很喜欢他现在定居的野芷湖畔,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眺望不远处的野芷湖,总能带给他诸多灵感。


于是,他写下《野芷湖组诗》,作为献给他身体和灵魂的栖息之地的情书。



如同他在诗里写的,他爱每一个他住过的地方,为了那短暂的新鲜和贫困,他付出了所有的热情。


读到最后这句,我猛然被触动了一小下,仿佛在想象中,瞬间望见他这十多年来在武汉四处迁徙、努力生活过的轨迹。



其实,谈骁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对武汉的想象。95年父亲到武汉打工,每逢给家里写信、过年回家探亲,总会向家人孜孜不倦地描述在武汉的种种见闻。在父亲的讲述中,谈骁在想象中建构起对武汉的最初印象。

长大后,他来到武汉求学、工作,结识了越来越多与自己气味相投的新武汉人,才渐渐真正爱上这座城市。



“如果你喜欢一座城市,肯定不是因为它先在的标签,而是你后天发现了它与你契合的气质,才会真正融入这座城市。”


粗粝而热情的烟火气,便是谈骁找到的自己与武汉相契合的地方。


“我来到野芷湖边,把一个地址变成住址。”他在《野芷湖组诗》里这样写道。


对他而言,地址是公共的、冷静的存在,住址才是私人的、热情的。而他所有的努力,就是把公共经验的「地址」,变成熔铸了个人经验的「住址」。




说来遗憾,从高中到大学,谈骁身边都没什么写诗的同好,大学时他只能在「榕树下」之类的平台发表作品。


那时的中国语言文学国家基地班,只有一个同学和他一样醉心于诗歌。后来这个同学和他谈了近十年的恋爱,与他结婚生子。


在最初苦闷而孤独的创作时期,一个偶然的机会,本土诗人张执浩在博客上看到他的诗歌,心生赞赏,主动联系到他。就这样,谈骁被前辈带到了武汉诗歌创作的圈子,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共同体。



毕业后,谈骁到长江文艺出版社担任编辑。武汉大学的诗人宋超找到他,以及几个画画的、拍纪录片的、做音乐的趣味相投的朋友,成立了一个叫「时光之家」的文艺沙龙。


他们在东亭花园租了个二层的复式,白天动手铺地板、装修房子,晚上一起聊哲学、音乐,也畅谈感情、生活万象。


/「时光之家」时期,谈骁和朋友们常在百草园门口办诗歌分享活动。老王手写报幕单,还会把谈骁的诗写在书店门口的小黑板上。/


两年后,「时光之家」搬到阳光码头,百草园书店的老王就这样加入了他们的乌托邦,和他们一起办诗会、喝酒、唱歌,播散美好而抽象的理想主义的种子


虽然后来,「时光之家」难以避免地走向了销声匿迹,但那段逍遥自在的日子,谈骁如今提起,热情仍挂在眉梢。



《说时迟》里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也是谈骁曾经为「时光之家」而创作的一首诗:



谈骁告诉我,其实现在武汉的诗歌创作环境比以前好很多。口语生活化的、抒情的、学院思辨的,各种写作趣味的都有。


像张执浩、沉河、余笑忠、小引、李建春这些老一辈的本土诗人,一直愿意帮助年轻的诗人;作为一种传递,自己也在不断发掘身边具有创作潜力的新诗人。



五年前,有个18岁的高中生给编辑部打电话,希望投稿、出诗集。刚好是谈骁接手,没想到小朋友的诗还真有几分灵气。


虽然后来没能出成诗集,但他给小朋友寄了很多书,以示鼓励。这几年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如今小朋友已经大学毕业,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诗人。



还有一次,一位叫向丽的陌生网友通过诗歌交流群加了谈骁的微信,把他的《回乡记》改编成歌,录下来传给了他。他才知道,原来向丽是一个从业多年的音乐人。


“我很感动,因为她的注目和对我诗的高看,因为她的声音、情感,我看到了 ‘为了看得更远’的那个我——更重要的,是我听到了她的生活和爱。”谈骁把她的歌传到个人公众号上,在文章里这样写道。




80年代诗歌的繁荣之后,90年代,诗歌与大众渐行渐远,2000年以后论坛时代诗歌的热闹,也没有让诗歌进入大众层面,大众和诗人之间的隔膜还很深。


在谈骁看来,如今的自媒体时代,创作、交流的门槛变得很低,武汉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诗歌创作的队伍中。



读者通过他真诚质朴的「大地之诗」,在想象中照见了另一重生活的具体模样。而他所从事的编辑出版工作,与他所创作的诗歌一同架起了一座连接大众与艺文生活的桥梁。


诗歌何为?关于这个古老的命题,我在谈骁身上看到了新的阐释。





editor 

一间明室


photographer

赵凯文/受访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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