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全球增速下滑=多大的出口逆风？（东吴宏观陶川）
摘要
11月22日，经合组织OECD发布最新的经济预测，预计2023年世界经济将从2022年的3.1%放缓至2.2%。在全球GDP增速放缓、美欧或陷入衰退的大趋势下，明年我国出口的下行压力有多大？
以史为鉴，在战后四次大衰退中（1975年、1982年、1991年和2001年），全球贸易下降幅度是GDP的4.8倍（弗洛伊德，2009年）。本文试图通过历史复盘，以情景假设的方式，探索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的区间。我们初步测算下，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区间为-4.9%至3.2%，中性情景下为-1.4%。
我们的基本思路为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历次全球经济陷入衰退或是经济增速大幅下行（downturn）的时间段中，选出与当前宏观背景有相似之处、具有参考意义的三年，分别作为中性、乐观和悲观情景的参考。
我们对于2023年的基准假设为美欧将陷入两个季度左右的温和衰退。考虑到当前出口的下行压力主要来自于需求的退坡，我们选择了2001、2012、2009分别作为中性、乐观和悲观情景。当然，2009年的“贸易大崩溃”显然过于悲观，我们将对2009年出口下行的幅度乘以小于1的系数，以此来分析极端情况下，我国出口的下行幅度。
中性情景：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下，美欧等发达经济体经济经历了温和的减速或衰退。我们将2001年定义为中性情景，因为在新兴市场经济体强劲增长的支撑下，该年度世界人均GDP并未收缩。彼时美欧经济疲软，而2023年美欧陷入衰退的概率较大，经济走弱的背景与2001年类似。
2001年美国对全球进口的最大拖累项为机电、矿产品和贱金属（同比增速分别为-13.9%、-9.8%、-11.7%）。我国方面，在缺失2000年同比增速的情况下，我们将各分项增速同2002-2000两年复合同比增速作对比，机电在2001年增速仅1.6%（2002-2000两年复合增速高达18.8%），主要受到电子、通讯等互联网泡沫破裂冲击剧烈的行业影响。此外，杂项制品、鞋帽、纺织、贱金属等我国对美出口大头项目相对于2002-2000两年复合同比增速的平均降幅超过10%。
乐观情景：2012年，欧洲深陷债务危机，但美国和主要新兴市场经济体具备韧性。2012年相对于2023年的借鉴意义主要有三点：一是全球需求均边际走弱；二是出口商品价格均存在逆风因素；三是美国经济态势相对于欧洲均更为强劲。考虑到彼时美国经济未陷入衰退，全球人均GDP未收缩，仅欧洲经济负增长，我们将2012年作为乐观情景。
从行业维度来看，2012年我国对欧出口的最大拖累项为机电、纺织和贱金属。2012年，我国对欧盟出口的机电、纺织、贱金属占比我国出口总额共计约11%，共计拖累我国2012年出口近1pp，上述三项产品的同比增速分别为-6.8%、-14.5%、-13.9%。
悲观情景：2009年，全球贸易的下降是突然的、严重的、同步的，全球贸易增速跌超-10%。2009年我国出口同比降16.0%，为1961年以来最低。从行业的维度来看，占比前三的机电、贱金属、纺织分别录得-12.1%、-46.5%、-10.2%的同比增速，共计拖累我国出口9.7pp。
我们初步测算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区间为-4.9%至3.2%，中性情景下为-1.4%。行业方面，历次全球经济走弱的情境下，占比我国出口最大的机电、贱金属、纺织的增速均经历大幅下滑，美欧等发达国家制造业疲弱时尤其显著。考虑2022年的高基数，2023年我国对美欧出口上述三类产品的同比增速较2022年可能收窄10%以上。
正文
在2023年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美欧或陷入衰退的大趋势下，我国出口的下行压力有多大？以史为鉴，在战后四次大衰退中（1975年、1982年、1991年和2001年），全球贸易下降幅度是GDP的4.8倍（弗洛伊德，2009年）。本文试图通过历史复盘，以情景假设的方式，初步测算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的区间。
1. 历史复盘
我们的基本思路为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历次全球经济陷入衰退或是经济增速大幅下行（downturn）的时间段中，选出与当前宏观背景有相似之处、最具参考意义的三年，分别作为中性、乐观和悲观情景作为参考。考虑到当前出口的下行压力主要来自于需求的退坡，我们选择了2001、2012、2009分别作为中性、乐观和悲观情景。
1.1. 中性情景：2001年
2001年我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WTO），但是反直觉的是，该年度我国出口并没有经历大幅提振，反而是从2000年27.8%的同比增速下滑至6.8%的低位。主要原因在于外需的疲弱，互联网泡沫破裂下，许多发达经济体经济经历了温和的减速或衰退。2001年第三季度全球人均产出下降，而许多发达国家录得负增长。不过中国和印度等主要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增长依然强劲，因而全球经济未陷入衰退。
我们将2001年定义为中性情景，因为在新兴市场经济体强劲增长的支撑下，该年度世界人均GDP并未收缩。彼时美欧经济疲软，而2023年美欧陷入衰退的概率较大，经济走弱的背景与2001年类似（图4）。我们的中性情景假设：欧洲和美国都将于2023年陷入温和的衰退，以2001年为参考，对彼时全球出口和中国出口进行复盘，以探讨其对2023年中国出口的启示。
1.1.1. 2001年全球贸易：资本品贸易受到重创
美国固定资产投资的锐减是世界贸易增速骤降的核心因素。如图5所示，资本品在1993年至2000年的商业周期中，平均增速超过10%，是美国进口增速的核心拉动力。然而，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美国非住宅固定资产投资萎缩，资本品进口增速跌落负值区间，录得-14.1%的增速。
从行业维度，集成电路和电子元件、办公和通讯设备以及周期品领跌。根据WTO数据，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下，集成电路和电子元件是主要出口产品类别中同比跌幅最大的（-22%），排名第二的办公和通讯设备跌13%，而该项目在过去十年年均增速高达12%（图6）。此外，全球经济从2000年的强劲增长到2001年增速大幅下滑，这一急剧逆转也体现在了钢铁等对周期高度敏感的产品上。
1.1.2. 中国出口：机电、矿产品、贱金属增速大幅收窄
发达经济体需求疲弱严重拖累2001年我国出口。如图7-图8所示，2001年美国、欧盟和日本占据了我国出口的半壁江山（53%），上述三个经济体进口需求的骤降使得我国出口增速从2000年的两位数大幅回落至接近1999年的水平。2001年，我国对美国、欧盟和日本出口对于我国出口的拉动相对于2000年收窄11pp，其中美国的收窄幅度最大（4.3pp）。
以美国为例，如表1所示，2001年美国对全球进口的最大拖累项为机电、矿产品和贱金属（同比增速分别为-13.9%、-9.8%、-11.7%）。鉴于没有可得的中国对外出口细分数据，我们的分析使用出口目的地国家对华进口作为代替（下同）。
从行业维度来看，2001年我国对美出口占比大头的机电、鞋帽和纺织增速大幅收窄，而最大拖累来自车辆等运输设备、矿产品和专业仪器（表2）。在缺失2000年同比增速的情况下，我们将各分项增速同2002-2000两年复合同比增速作对比，机电在2001年增速仅1.6%（2002-2000两年复合增速高达18.8%），主要受到电子、通讯等互联网泡沫破裂冲击剧烈的行业影响。此外，杂项制品、鞋帽、纺织、贱金属等我国对美出口大头项目相对于2002-2000两年复合同比增速的平均降幅超过10%。
2023年全球经济增速料将放缓，加息潮下发达经济体普遍面临经济增速下行的风险，美欧或将陷入衰退。行业方面，机电面临较大的下行风险，其中消费电子增速下滑已经在2022年凸显。总体来说，2023年与2001年的宏观背景类似，我们将后者作为中性情景进行参考。
1.2. 乐观情景：2012年
欧债危机导致全球贸易增速大幅放缓。欧债危机的冲击下，欧盟2012年人均GDP同比降0.9%，产出疲软和高失业率使得欧洲需求骤降，拖累欧洲对全球的进口，各经济体的出口增速也普遍放缓。世界贸易组织在其年度全球贸易报告中指出，由于欧洲经济增长放缓，需求受到抑制，叠加对欧元未来的不确定性加剧，2012年世界出口贸易量增速从2011年的5.2%降至2.1%，而2.1%的增长率不仅远低于金融危机前6.0%的平均增长率（1990-2008年），也低于1992年至2011年这20年间5.3%的平均增长率。
我们将2012年定义为乐观情景，因为在美国和主要新兴市场经济体增长的支撑下，该年度世界人均GDP在任何一个季度都没有收缩。彼时美国相对于欧洲经济更为强劲，这与当前欧洲深陷能源危机、美国经济的相对竞争力进一步凸显的情况有相似之处。我们的乐观情景假设：仅考虑欧洲将于2023年陷入衰退，以2012年为参考，对彼时全球出口和中国出口进行复盘，以探讨其对2023年中国出口的启示。
1.2.1. 2012年全球贸易：价格逆风因素与2023年类似
价格因素的拖累下，2012年世界出口价值增速不及数量增速，我们认为2023年将与此情况类似。根据WTO数据，2012年全球商品出口贸易量同比增2.1%，然而美元价值仅增长0.2%，主要受到以大宗商品为代表的商品价格下跌的拖累。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咖啡（-22%）、棉花（-42%）、铁矿石（-23%）和煤炭（-21%）等商品的价格跌幅最大。聚焦我国的主要出口目的地发达经济体，2012年其进口贸易量同比降0.1%，其中欧盟27国同比降2.0%（表3）。
欧盟2012年进口拖累最大的三项为机电、贱金属和纺织类产品，恰恰是我国出口的三个大头。根据世界贸易组织数据，欧盟占世界进口的比重较大（2012年包括欧盟内部贸易占比32%，不包括为15%），欧盟进口需求的下降对全球贸易产生剧烈影响。从欧盟进口行业的维度，HS分类下的22类行业中，仅有3类在2012年同比正增长，拖累前五为机电、贱金属、纺织、塑料及橡胶制品、车辆等运输设备（表4）。而上述五个行业是我国出口重点行业，占比2012年我国出口总额超70%。
1.2.2. 中国出口：来自欧盟的拖累主要体现在机电、纺织和贱金属出口上
欧债危机对全球需求的拖累下，2012年我国出口从高增速区间滑落。尽管2012年我国占全球的出口份额较2011年提升0.7%至11.2%，但出口同比增速下滑至7.9%（2010及2011年均超过20%），一方面受价格逆风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受到欧债危机下全球贸易增速大幅放缓的影响。如图10-图11所示，2012年，我国对欧盟出口占比我国出口总额的16.3%，仅次于美国（占比17.2%），而我国对欧出口同比降6.2%，拖累我国出口1pp（2011年为拉动2pp）。
从行业维度来看，2012年我国对欧出口的最大拖累项为机电、纺织和贱金属。2012年，我国对欧盟出口的机电、纺织、贱金属占比我国出口总额共计约11%，共计拖累我国2012年出口近1pp，上述三项产品的同比增速分别为-6.8%、-14.5%、-13.9%（表5）。
总体来说，我们认为2012年相对于2023年的借鉴意义主要有三点：首先，全球需求均边际走弱；再者，出口商品价格均存在逆风因素；最后，美国经济态势相对于欧洲均更为强劲。考虑到彼时美国经济未陷入衰退，全球人均GDP未收缩，仅欧洲经济负增长，我们倾向于将2012年作为乐观情景。
1.3. 悲观情景: 2009年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2009年全球经济陷入大萧条以来第二严重的衰退（第一为新冠疫情所造成的衰退），而同年全球贸易增速跌超-10%，幅度远超GDP的下行程度，为大萧条以来最低。2009年的“贸易大崩溃”（The “great trade collapse”），全球贸易的下降是突然的、严重的、同步的（图12）。
尽管我们的基准假设是2023年美欧将陷入两个季度左右的温和衰退，但是在新冠疫情、俄乌危机等外生变量的扰动下，全球经济的下行风险较大，因此我们将悲观假设设定为：全球经济增速普遍下行，参考2009年出口下行的幅度，乘以小于1的系数，以此来分析极端情况下，我国出口的下行幅度。
2009年我国出口同比降16.0%，为1961年以来最低。从行业的维度来看，占比前三的机电、贱金属、纺织分别录得-12.1%、-46.5%、-10.2%的同比增速，共计拖累我国出口9.7pp（表6）。
2. 测算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的区间
我们初步测算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区间为-4.9至3.2%，中性情景下为-1.4%。如前文所述，我们对于2023年我国出口增速预测的中性、乐观和悲观情景分别参考了2001年、2012年和2009年。
行业方面，历次全球经济走弱的情境下，占比我国出口最大的机电、贱金属、纺织的增速均经历大幅下滑，美欧等发达国家制造业疲弱时尤其显著。考虑2022年的高基数，2023年我国对美欧出口上述三类产品的同比增速较2022年可能收窄10%以上。
3. 风险提示
新冠病毒变异导致疫苗失效，各地区封锁程度大幅升级。尽管属于尾部风险，但鉴于应对新冠的特效药仍未研发成功，疫情对于全球贸易影响的不确定性尚存。
地缘冲突加剧，局部战争爆发使得全球陷入深度衰退，全球贸易萎缩。俄乌冲突可能进一步升级，影响区域可能进一步扩大，全球经济复苏的下行风险犹存。
东吴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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