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丫头说 | 牛肉炒小洋葱事件和郁金香的暗恋
星期六
陌上美国
文、图：盛滔滔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牛肉炒小洋葱事件发生在很多年前的英国伦敦。过了这么多年，记忆还是这般鲜活，感觉还是又滑稽又后怕。
滑稽是因为每次说起这事，都会让几个声称正在减肥但对着自助餐盘大快朵颐的人停下来，笑得要喷饭；后怕是因为，其中一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边拿着叉子对着我戳戳点点，一边“教训”我：
“这些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居然没有食物中毒而死或者残废？！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为了吃上一包爆玉米花，跟爆米花的老头走了好几站路，天都黑了，你妈都急死了……”
不可能。我可没有被老头拐卖的命。我顶多就是不定哪天吃了什么东西就挂掉了。我后来也有一次挺悬：我吃了5个据说来路很正的阳澄湖大闸蟹，第二天不但整张脸浮肿，嘴唇发紫，眼睛变成了一条缝，还催来了黑寡妇般的“大姨妈”（注：月经的草根代名词）。
牛肉炒小洋葱事件
故事是这样的：我在伦敦上学的第二年，搬到了一个新的学校附近的住处。简单地说，就是一个脑筋活络的大学生在市中心的Montague街，租下了也不知是哪个落魄贵族的5个卧室的公寓，然后自己当二房东再分租给其他学生。
按床位租，有点像青年旅馆，有一个很大的公共起居室和厨房，还有一个巨大的公用冰箱。我打开看了一下，里边很满，一眼望不穿的各种即食速食食品。
租客里除了我、来自欧盟各国、美国、巴西的学生以外，还有两个中国学生都是刚到英国不久，临时住在这里。一个是作曲系毕业的来学指挥的，另一个是学植物学有关的，叫小梅。
长话短说，小梅有一天突然在冰箱里四处翻找，“坏了！我的东西呢？”终于在冰箱抽屉最里边的角落翻出一个红色丝网的网兜，里面装着五六个“小洋葱”。“糟了！怎么少了几个？”
“那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几个小洋葱嘛。我用了。”
“啊？！你干嘛用了？”
“我炒菜了。昨天他们非让我表演一下中国菜，点名要吃中国餐馆里那种洋葱炒牛肉。我就出门买了一块牛肉，一瓶酱油，一瓶黑胡椒粒，不就黑椒洋葱炒牛肉嘛。Easy。
回来发现忘买洋葱了，就冰箱里翻，翻出一兜小洋葱，正好，就用了三个。China Town中国饭馆里的洋葱炒牛肉都是洋葱多肉少，我这个是真的炒牛肉，都是肉……”
国外中餐馆里的经典菜洋葱炒牛肉（图片来自网络）
小梅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你等等，等等，小洋葱？那是我的郁金香种子！你给炒菜了？！”
然后她忽然又紧张起来，使劲上下打量我一番，问：“你吃了？有什么反应没有？那玩意有毒啊！”
“诶诶，我虽然有点馋但不傻呀。我切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了，好像闻起来没什么洋葱味，毕竟咱中国出来的以前也没见过小洋葱更没吃过。你吃过吗？”小梅居然忘了继续谴责我，摇摇头。
“郁金香种子？那就对了。我吃了一下，感觉不妙，就吐了。显然那不是小洋葱啊。”小梅这时候让我伸出手来，检查我手上有没有过敏的迹象，红疹什么的，好像也没有。
郁金香球茎（图片来自网络）
“你真没什么反应？头晕、恶心、看不清东西、想吐什么的？郁金香球茎里边的Glycosides（糖苷）最毒了，吃一颗就能毒倒一个成年人。还有接触到球茎里面的物质Tulipalin（山慈菇内脂），能引起皮肤过敏、发炎。”
“我其实没吃，不是吐掉了嘛。牛肉我也根本没轮上吃两口，一出锅就被他们给抢光了。Norman（二房东）吃得最多。”
“那他有事没事？”小梅还是很担心地问。
“我看没什么事。他一个练健美的，不是声称只吃鸡胸肉吗？可是这盘牛肉他吃得最多。够馋的。”
“没事就好。真是虚惊一场。”显然，小梅很烦我——用现在话说，我就是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熊孩子。但她也只能怪她自己没把有毒的郁金香球茎藏好，还搁在一个地球人都知道是用来装洋葱的网兜里。
最后，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原谅了我，说：“幸好你只拿了三颗，要不我这儿就‘绝种’了。怎么跟我老师交代！”
郁金香的暗恋
后来很快我就发现，“小洋葱”这个东西，是有滴。就是Shallot。网上有译为红葱的，但其实它们的颜色深浅不一。国外每个菜市场里都有卖，国内在一些外国人常去的超市也可能会有。
自从吃过了一口郁金香球茎，我就算彻底认识了shallot，也彻底爱上了shallot。
Shallot 是洋葱的一种，虽被译为红葱，但它的颜色从灰色到黄色到紫红色不一（图片来自网络）
Shallot兼有紫洋葱的甜、辣味比白洋葱温和，还天生带有一点点蒜味。产量在北美比洋葱小很多，多为原产地中亚和东南亚进口，所以比洋葱稀贵很多。
我记得有一年在上海，在我的朋友小藻家，吃过一个烤红葱和生牛肉沙拉（注：附录中提供菜谱）。席间，我讲了早年的牛肉炒“小洋葱”的糗事。笑完，小藻说：“真可惜，也不知道那三颗球茎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我这里也有一个郁金香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在小藻上高二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件礼物：一颗郁金香球茎。她们好闺蜜一共5个女孩，一人一个，拿回家种。它们是其中一个女孩当医生的哥哥从荷兰开会“偷运”回来的。
小藻暗恋着这位英俊又有才的医生哥哥。女孩子们的郁金香先后都开花了，红的，黄的，白的，小藻的郁金香是最后开的，这已经给了她某种“不详”的预兆——她的郁金香花是深紫色的，近乎黑色。
看着看着突然间她就莫名地大哭起来，好像她那还没有开始的初恋，就在看到这“邪恶”的颜色的那一刻夭亡了。
图片来自网络
过了好多年后，小藻才从自己闺蜜口中得知，哥哥其实在妹妹所有同学里最喜欢小藻，就因为她和他一样都喜欢读巴尔扎克。
那颗开深紫色花的球茎是他专门留给小藻的，据说颜色深的郁金香花朵，昆虫不愿做“媒人”来传粉，所以是五个球茎中最珍贵的。
现在有个时髦词叫万物互联。我改个字：万物互连——小洋葱、郁金香球茎、黑色的花朵、懵懂的情愫、错过的恋情……
生活远比剧本要丰富，而我们往往很容易被吸引去了剧情狗血的一面，而看不到它深邃、美好和细腻的一面。
后来我真的在网上搜了一下黑色郁金香的花语，是这么说的：爱的表白、骑士精神，抑或有一说它代表忧郁的爱情。
附录
小藻的烤红葱生牛肉沙拉
红葱和生牛肉沙拉（图片来自网络）
素食者的烤红葱沙拉
红葱（shallot）15个，去外皮，去头尾，橄榄油煎熟或烤箱烤熟；橄榄油、海盐、意大利balsamic醋、黑胡椒碎、枫叶糖浆5毫升；凉拌，放冰箱冷藏一小时。拿出时，加入意大利式的生牛肉（Carpaccio）若干片，再拌；上桌前，切一些生青椒碎、红椒碎撒在表面。
素食者的深炸红葱盖饭
烤红葱碎（图片来自网络）
红葱15个切半，揉搓成小片，紫洋葱切成1厘米见方小块；大蒜若干瓣，切碎，然后混合；制作调味（盐、白胡椒粉）面粉糊，做成稀浆状；把红葱、紫洋葱和蒜碎倒入面粉浆搅拌，确保挂浆；油温控制在360℉以内，分批次深炸至焦黄，捞起控去多余的油，再用纸巾包裹吸干油脂；擀面杖轻撵，然后把红葱碎覆盖在一小碗白米饭上，享用。
作者简介：
一位生活和工作在加拿大温哥华和中国北京的文艺记者、纪录电影拍摄者、影评人。曾在北京电视台、国家级英文媒体、《明报加拿大》工作，并参与多部电影电视片的翻译、剧本审阅和编辑工作，也曾带领小型摄制组拍摄采访戛纳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等世界5大国际电影节。
作者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