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岁的大卫·科赫(David Koch)去世，发布这个消息的是他83岁的哥哥，查尔斯·科赫(Charles Koch)。
大卫·科赫（左）查尔斯·科赫（右）
尽管目前还没有公布大卫去世的原因，不过他患前列腺癌身体欠佳的情况早就不是秘密。去年大卫因为身体状况恶化，辞掉了公司所有职位。科赫兄弟在美国政坛无人不知，他们是“自由意志派(libertarian)”的教父。两兄弟涉足美国政治圈，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如果说过去三十多年，里根是打响小政府保守主义和自由贸易口号的台前的第一明星，那么科赫兄弟就是提供金钱流的幕后大导演。
大卫和查尔斯两兄弟，资产各超过505亿美元。这个财富在全世界排名11位，加一起，资产超过全球首富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两者合力，也制造了一个影响美国几十年的政治金主台。两兄弟主导经营的科赫集团在全球60个国家有生意，雇员超过12万，年盈利额一千亿美元。即使不关心政治，也很少有美国人能够与科赫兄弟集团的产品绝缘。小到家家厨房用的餐巾纸，吃的牛排，金融服务，大到能源、电器，都可能冷不丁就买了他家的东西。
科赫家族产品Bounty
可以说科赫兄弟是推动美国右派跨步走向深度保守的第一金钱驱动力。没有科赫兄弟，也就没有美国2008年开始兴起的右翼茶党运动。他们每年给共和党的捐款，盖过共和党全国委员会(RNC)从其他来源得到的资金。他们也积极捐款美国大学，支持保守经济学流派及名家，对于美国商学院的保守化有决定性作用。所谓美国大学是自由派的大本营，又对又不对。有些院系其实更多是保守派的理念在笑傲江湖，商学院便是如此。如果没有科赫兄弟砸钱，可能是完全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不过对于川普，一开始科赫兄弟算不上积极支持者。2016年大选前，查尔斯评价希拉里和川普时说过一句话暴露了心机，“癌症和心脏病之间的选择”。科赫兄弟是传统保守派理念自由贸易的信徒，这点跟满世界打毛衣站、讲究贸易保护、孤立主义的川普八字不合。他们也是为无证移民DACA人群（青少年时代跟随无证父母来到美国的人，全美约有200万；其中约有80万已经成年）谋求合法身份的积极推动者。他们对无证移民的支持，也带有降低公司运营成本的经济利益的因素在里面。
那年大选，因为不喜欢川普的理念，他们把钱主要投资到了参议员级别的地方选举上。但是，这些毕竟只属于保守派的内部矛盾。有人算了一下，在川普的内阁成员中，其实有多达16人与科赫兄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国务卿彭比奥(Pempeo，图中左上第一个)跟科赫兄弟关系最铁，从他结束学生时代从西点军校毕业开始，遇到的第一个贵人就是科赫兄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彭比奥从政有多久，他做科赫集团的“政坛大使”就有多久。
https://checksandbalancesproject.org/koch-strength-increases/而川普上台后推行了大减税政策，更是圆了两兄弟苦苦追求多年的一个梦。“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种浩瀚大西北风景，不是中国独有，美国的中西部有大量这样的田野农村。科赫兄弟的大本营，堪萨斯州，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科赫兄弟出生于堪州威奇托城市的富甲科赫家，完整的科赫兄弟其实有四个人。老大弗雷德里克出生于1933年，接着是查尔斯（1935年）和双胞胎的比尔和大卫（1940年）。他们的爸爸弗雷德·科赫，是家族第一桶金的奠定者。21世纪的“石油”是高科技，而20世纪如同“高科技”一般拉风的行业，则是石油。作为麻省理工学院(MIT)高材生的老科赫，掌握了一种先进的炼油技术，成了一名企业家。老科赫做生意的早期，在美国遇到知识产权问题，于是跑去俄罗斯——那会还叫前苏联——这种管理松懈的地方挖掘市场。结果倒好了，钱没赚多少，倒是给他生动地上了一课什么是集权铁骑下的共产主义和计划经济。与共产主义的梁子就此结下，成为他一生，他几个儿子的一生的重大政治诉求之一。到今天，这种反共产主义的核心概念，已经在美国尤其是保守派里面，深广地繁殖。弗雷德是个虎爸，把除了老大之外的其他三个儿子都推进了MIT。查尔斯经常引用的他的一句话是：“我看不惯自己的孩子像乡下流浪的娃一样颓废”。在老科赫的指挥棒下，挤奶、打干草、挖沟、割草坪以及能想到的任何其他脏活累活，四个儿子都没少干。这么上山下乡一般的家教，让年轻时候的大卫身体一级棒。他在MIT读书时跟双胞胎兄弟比尔都是校篮球队成员。大卫还曾经创下一个保持多年的校记录，单场篮球比赛最高得分41分。四个儿子毕业走向社会，都进了老爸的公司。二儿子查尔斯商业上最能干，成了家族产业的继承人。上世纪80年代父亲过世，查尔斯挽起袖子，把家族生意一步步从地方推向全国，进军世界。有一天，这个公司成为全美第二大的私人企业。MIT是美国牛校中唯一不搞“校友和门第照顾(legacy)”的，能进去得靠真才实学。所以科赫家一门两代四个MIT，这基因是没话说。但是聪明人太密集了，就算是亲兄弟，也存在“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问题。随着家族公司的发展，科赫四兄弟的路线分歧日益突出。1980年，“内战”打响，先是比尔和弗雷德里试图把查尔斯赶出公司，没想到董事会站在查尔斯一边，反而把比尔赶走了。官司一打，断续就是二十年。把亲情也打没了，连1990年参加母亲的葬礼，四兄弟各站两边，相互不说话。1983年科赫兄弟分家，查尔斯和大卫获得了科赫工业集团80％以上的股权和88％的投票权。比尔独立去开拓自己的新商业战场，弗雷德里克则更加闲云野鹤，玩起了艺术收藏和慈善赞助。“科赫兄弟”一天天名震江湖的过程，也是一天天见证亲兄弟明算账，名利摧毁血脉情义的过程。不是所有富可敌国的人都喜欢生活在镜头下让公众天天评论，如果科赫兄弟不积极投资政治，他们可能也会以藏富的模式过着低调的人生。不过，现实是，他们对美国政治的投资无人能及，是右翼的马力发动机，左翼的眼中钉。
共和党对科赫兄弟可谓爱恨交加。“自由意志主义”不完全等同于保守派的所有理念，按科赫自己的话，他们是“经济上保守，社会议题上自由”。科赫兄弟支持妇女堕胎的自主权，支持同性恋婚姻，反战。这与深度保守的共和党人有颇多差异。尤其是近年，科赫兄弟在移民和贸易问题上，反而跟民主党的一些政客更容易形成共鸣。他们资助的政治组织Americans for Prosperity，在选秀政坛生力军的时候，也会选择投资一些与自己理念接近的民主党候选人。这个组织同时又积极推动小政府、大减税、降低商业管控等理念。前阵还有风声传，科赫兄弟在2020年大选有可能支持民主党。也不知道老科赫当年在前苏联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惊吓过度，给自己儿子深耕广种了对大政府的世仇。这家人在对政府干预的反对上，比较一根筋地走火入魔。否则科赫兄弟本还有些跨界到自由派的慧根。他们怎么个小政府法？在1980年大卫以第三党“自由意志党”副总统身份参加大选的时候，他们的竞选口号竟然是：“废除这些政府部门：国税局IRS、环境保护局EPA、社安养老保险、美联储、联邦调查局FBI、中央情报局CIA。”看看这架势，这到底是被前苏联伤得有多深？1980年 大卫与爱德华·克拉克组合以自由意志党参加大选
为了推广自由意志主义，科赫兄弟大力投资相应的智库机构，是著名的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和人文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 Humane Studies)的背后金主老板。前民主党参议院领袖哈里·里德(Harry Reid)几乎整个政治生命都在与科赫兄弟作斗争，在他眼里，这两兄弟是大骗子，灼烧美国政治的火焰山，否认气候变暖的大路障。科赫兄弟的公司的石化能源产业，因为漏油和污染环境，被罚款无数次，仅从2000年累计至今，屡次罚金叠加高达7.49亿美元。同时他们也被普遍认为，是阻扰气候变化研究的第一推手，也对延误美国转型绿色经济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矛盾的是，科赫兄弟的公司在过去十年里，在环境保护、运营安全、社区服务和慈善事业方面，也拿过792个奖项。包括美国农业部、环保局在内的部门，都给科赫公司发过奖。他们对于癌症治疗、艺术研究的捐款可谓大手笔，斥资亿万。MIT的癌症研究所以大卫·科赫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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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赫捐款德州的安德森肿瘤研究中心，也是世界闻名的“斯隆卡特林癌症纪念研究中心(Memorial Sloan Kettering)”的董事。他捐了1.5亿美元，创下该中心收到的单笔最大捐助记录。2019年恰好是他捐款建的这栋楼的竣工时间，无奈，大卫到底没有熬到中心投入运作帮他治好病的这一天。打个岔，照片里左侧这位长得像Jay Leno和George Clooney的混合体的人，是当时斯隆卡特林癌症中心的头，克雷格·汤普森(Craig Thompson)院士。笔者曾经听过一次他的讲座，这位就是个误入科学界的未来政坛明星。面对台下500多科研人员，他做报告不怎么像科学家演讲倒是像政治家在搞演说，气场十足。侃侃而谈，声如洪钟，手起掌落挥臂迈步，无不尽煽动造势之能事。可能很多人更被左二这位“妙龄女郎”吸引，根据站位，她自然就是大卫的夫人，朱莉娅·弗莱舍(Julia Flesher)。其实，今年朱莉娅也有57岁了，跟大卫于1996年结婚，一起有2个儿子1个女儿。朱莉娅出生于中产家庭，从事服装和美容行业。曾经是意大利时尚大牛阿道夫(Adolfo)的助手，经常出入白宫，做过前第一夫人南希·里根等名流的形象设计师。她也是让大卫热爱上并积极捐助艺术的那个人。https://heavy.com/news/2019/08/david-koch-wife-julia-flesher/怎么个热爱艺术法呢？老规矩，捐钱。比如，大卫给纽约林肯大剧院捐款，就高达1个亿。于是人家干脆“林肯”都不要叫了，改名大卫·科赫大剧院。遇到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缺钱装修，老爷子眼睛都不眨，就开出一张6500万美元的支票递过去。说到家庭和感情，就不得不提一下，大卫·科赫年轻时候可是风流的花花公子一枚，几乎每个礼拜都手挽着不同的美女出入名利场。他曾经在抱怨膝盖疼痛时候开玩笑，“谁跟我一样花了很多年时间讨好女孩子，膝盖都不会好。”不过娶了年轻22岁貌美如花的女子之后，大卫终于收了花花肠子，再加上中老年后受癌症困扰玩不动了，这几十年，他不再抢占八卦界的新闻头条。28年前，大卫·科赫从一场死了33人的空难中死里逃生，但是死神二度敲门。一年后，他就被诊断出患有恶性前列腺癌，医生预计他的寿命只剩5个月光阴。据说这个病他家四兄弟都有，各自走过不同的死里逃生的故事。结果，被医生下了死亡宣判的大卫，不仅多活了20多年，期间娶了一个“冻龄”美女，有了三个孩子；为慈善事业捐款超过13亿美元；作为一个癌症患者，资助了许多癌症研究，帮助了千万同病相怜的人共度难关；同时，他两兄弟也因为在政治上对共和党的下血本投入，被许多自由派痛恨，更是被环保主义者钉上了耻辱柱。今天，大卫·科赫，这位对美国政治影响最大的保守派超级金主，走完了传奇又充满争议的一生。在不同人的心里，想到他的方式，会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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