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职场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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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所在的波士顿市政府及金融中心区

01

大学毕业时，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做与专业相关的工作，于是跑去外企应聘，在德国奔驰公司驻京办事处当翻译：够不着理想，那就先赚点儿钱吧。

公司里，德国人身高马大，身后的中方助理大都小巧玲珑，自己羊群里出骆驼，于是许配给办公室里唯一的德国女郎，Ms. Walther：茶水间阿姨因舌头打不过弯儿，称之为“小万”。

我跟着小万负责轿车业务，共享一间办公室。小万细声慢气，脾气涵养到家，没事儿爱在电话上和京城里法国公司的朋友叽里咕噜的讲法语，周末常开着公司的奔驰大G，带着我和她那些朋友往郊外跑。

一天早上刚进办公室，坐在对面的小万就告诉我，前一晚下班后，有人来电话找我。对方可能听是老外接电话，多说了几句，因为小万说来电人“very talkative”，并转告这位自称校长的人希望我继续在他那儿兼职。

我当时的确兼着一份从学校带下来的工作：每周两晚，在建国门外一家中学教补习班英文。老师无需备课，学生不用作业，虽说可以应付差事，一但有了正式工作，自己早已无心再干。

小万依旧和颜悦色，但口气有些迟疑：

“我和老范都认为......”

“老范”是当时驻京总代Van der Haar的别名，小万搭他的车往返公寓，闲聊时一定提及过此事，具体情况不清楚，她传达的结果却很明确：公司不赞同员工兼职，因为那一定会影响正常工作。

我听了觉得可笑：以当时的工作量来说，自己有能量天天兼职，都不会误工。小题大做了吧。

但不能不说，公司的德国员工，标准的朝九晚五，早上踩点儿进门，下班时除了有应酬，大都比中国同事跑的还快。如此思维习惯，提出如此要求，也不奇怪。

我于是痛快的告知，自己原本就打算做完这学期了事。小万听后点头，说她周末爱往外面跑，越远越好，就是为了把上一周和下一周清晰的隔开，在心理上有个新开始的感觉，可以更好的工作。

当然，人和人的思维和休息方式不同。

不久后，外企派来一位新同事，下班后常滞留不走，不知忙些什么。中方雇员开始嘀咕，德国同事也私下侧目。自己当时年轻，还不太理解身边有人加班加点，对按时上下班之人所造成的无形心理压力：自己不够努力？不被器重？相比之下老板怎么看？

好在“老范”发话及时：加班也会影响第二天工作，无特殊情况，公司不提倡。

自此，再没看到那个女孩加过班。

人生第一份工，有幸逃过了996。

02

公司附近的"波士顿自由之路”途经地

我在以往的文章中提到过，自己在读MBA期间，被家财富百强企业校招为管培生，进入其德州总部金融管理部工作。

入职后的第一站，是公司内控部。顶头上司告诉我，那是了解一个公司的最好出发点，还大撒手的让我跟着运营审控组到处走。

接下来的，便是连续出差模式，足迹遍布公司的各个分部：俄勒冈整日阴雨连绵、堪萨斯遍地农田，科罗拉多海拔高、雪山俏，墨西哥湾暖流不断。最记得在加州，驱车沿着肥沃的萨利纳斯山谷(Salinas Valley)行驶，满眼《伊甸园东》(East of Eden)景象，尤其是那一望无际的橘园，树下满是熟透后自然落下的橘子，跟加州暖洋洋的太阳一样，黄澄澄的格外诱人。

每次出差，一走就是两星期，周末不回家。领队是个老德州，工作狂，一组人跟着他，六点多的早班飞机，要四点离家去机场，到达目的地后立即开启工作；回程则大都是一天工作结束后的晚间航班，午夜后抵家不稀奇。

老德州不喜欢连锁餐厅，尤其是富丽堂皇的那种，于是一队人天天尝试犄角旮旯的特色小店：一大早七点聚首早餐，晚八点以前很少吃过晚餐。

同组一位PwC招来的年轻同事告诉我，这些都是小意思，她在审计公司时，常常半夜回家洗个澡，睡不上两三个小时，就又回去上班；家里的狗，没人照顾，什么时候把沙发掏了个大洞都不知道；CPA考试前夜，还在出差住的酒店里加班。

以后的日子里，自己在不同部门的工作过程中，的确经历或是见识过一些虽不是996，但也很极限的例子。

记得某年初，金融管理部下，不少部门都夜以继日的忙着准备SEC报表和年度报告，一位埋头苦干的同事身边，惊现一个流着浓鼻涕的小男孩，一问才知道：孩子肺炎早期，幼儿园不收，丈夫出差，做母亲的工作也离不开，只好把孩子带在身边。

本人在债务管理部工作的那年冬天，德州遇到风雪，同事都扔下工作赶路回家，自己却被PwC的审计堵在办公室：公司十年不遇的即将发行3亿美元债劵（$300M Debenture，当时公司总营业额为$17 Billion），早已在准备的相关文件必须按时交出，PwC方能发表必备意见，债劵发行时间表与天气无关。

公司金融、市场、人事后勤等部门，年轻的女同事们不光伶牙俐齿，肚子也不闲着，三年生俩、四年生仨是常事。有泼辣的，刚开工就宣布怀孕。

女员工的生育计划，招聘前后都是雷区，绝不能触碰。公司明文规定，如无特殊情况，雇员产假过后，原位一定保留。

公司越大，这个功夫越要做足。可以想像，这方面若无严格法律保护，公司和人一样，什么事情都能做出。

美国硅谷的一些高科技公司，不敢明目张胆赚取雇员更多的时间，于是变相的好吃好喝伺候：食堂法式、意式、日式、汉堡、披萨、素食，一应俱全、24小时免费供应；可以带宠物上班、公司设有洗衣房、午睡间...... 愿者上钩，大批精英享受其中。

德州汇集的，大多是石油能源、军事重工等传统企业，人们的工作习惯似乎也是传统的赶早不赶晚。收到早晨六点发出的邮件、七点之前开会或交接工作都是常事；但每天下午5点一到，公司所有车库、停车场基本清空。想象一下，那些全家围桌享用热腾腾晚餐的传统画面。

总结起来，高压的工作经历，不是没有，但大都暂时，其中很多还是提前企划安排好的。处理突发事件时，除了本着对自己负责、对公司负责的心态；更重要的，是知道随后会有缓冲调节时间。

该忙的时候忙、该闲的时候闲，只要不是天天996就行。

03

楼外寻觅午餐的小街深巷

近些年，随工作调动、职位提升，自己有机会与纽约或波士顿的律师行和投行共事。项目关键时刻，的确收到过这些人午夜或是凌晨三点的邮电。但众所周知，投行是聚宝盆，没人白干，公司与律师们签的合约，也都是每小时过千美元，以分钟计时：人为财死，死得其所。

周五刚刚开过公司董事会议，加州、德州、伦敦、纽约，各路人马按波士顿时间，准时出现在Zoom屏幕上。

会前大家谈疫情、聊德州天气。美东时间的人问时差三小时的加州同仁，会议是否安排的太早，结果一位回答五点已经开始工作；另一位说自己不行，每天工作时间不能早于五点半；身在伦敦的董事会主席，则说他年轻时每天早上乘车两小时从郊外到伦敦市中心工作，早已习惯天天四点起床。

听得我汗颜。

这些都是掌管数十亿美元公司的人，能者多劳，多劳也必然多得。好在他们没有要求下属紧随其后：自己愿意996的日理万机、运筹帷幄没关系，但没理由拉上清汤寡水的下属作伴儿。

无能或喜好清闲之人，大可安稳的朝九晚五，不思进取；好吃懒做之辈，甚至可以赖在家里吃救济。

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没人可以被强迫。

即便如此，美国人在西方国家里，工作时间还是臭名昭著的长。天天听到有人对此抱怨，羡慕欧洲人“即使是在快餐店翻煎汉堡（flip the burgers），也有一个月的休假时间”。

的确，来美国之前，自己在伦敦工作，与北欧的一些公司打过交道，那里一到七、八月份或十二月，就很难找到人谈正事。

而那些国家，并没有因此比美国更落后。

04

上下班赶车的波士顿North Station

“你看底层的人民，哪一个不是用命换钱，我一直不认为这是资本的问题，而是这个社会的问题，这是一个用命拼的时代。”

据说这是一段引起众怒的话。离开背景，难以权衡，但亲身经历可以证明：在真正的资本制度下，自己的确没用命换过钱！

1914年，亨利·福特把公司最低日薪从2美元提到5美元，工时从每周54小时减到48小时，轰动美国社会。

当时不少雇主谴责福特“搅乱了尽可能少付工资的惯例和标准”。福特解释其原因之一，是“为了让别人快乐而使我们自己的心灵得到满足”。

心灵得到的满足，是建立在别人快乐还是痛苦之上，不仅是衡量一个人，也是衡量一个社会好坏的永恒标准。

国会听证司法部长提名：耶鲁招生歧视亚裔案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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