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未名舟渡 | 2022年北大数院“未名学士”虞家伟
在进入燕园之前，“数学家”这个名称已经是潜藏在虞家伟心中多年的一个梦想。但成为一名数学家意味着什么，却是他在本科四年的燕园时光中孜孜探寻方始明白的。课堂上老师天马行空的讲授，《古今数学思想》里揭示的浩瀚宇宙，研究时浮想沉思的瞬间……成长的列车呼啸而过，回忆里有收获也有遗憾，但是因为与数学为伴，这一趟旅程显得如此从容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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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向男孩的数学之旅
安静，内向，可能还有点点“宅”，这是虞家伟对自己的评价。但正如平静的水流往往积蓄着深厚的底蕴，虞家伟的安静里也透露出一种特殊的力量感。本科期间，虞家伟20余门专业课取得90分以上的成绩，其中有3门满绩；在指导老师袁新意的眼里，“虞家伟基础扎实，聪明好学，为人谦虚，他若申请出国读博，定能拿到美国最好的几个数学系的offer”。
谈起自己的出色成绩，虞家伟的语气很谦逊：“我的学习状态其实说不上有多突出，我觉得我学习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偏向于略微超前一点点学习，比如下个学期的课程，我可能这个学期就会先找到一些相关的书读一读。”通过提前涉猎了解主要的知识脉络和有趣的应用，在后续的课程学习时再往大纲里补充细节，这样的学习方法让虞家伟游刃有余而又不失趣味地掌握了大多数专业课的知识。
其实，这个高效的办法是他在大二的“实变函数论”课程后养成的习惯。虞家伟的“实变函数论”也拿到了“90+”的高分，但看到成绩时，他的心里并不满足，甚至有些茫然。“实变函数论”作为数院的一门基础课，按理应该与数学其他领域有比较紧密的关联，但他却感到所学内容是“孤零零的”，这种茫然感让他无法满足于成绩单上的数字。在虞家伟看来，学习一门课最关键的是明白为什么要学它，相比之下分数只是学习的附属品，于是他开始寻求更有目的性和驱动力的学习方法。经过这样一番自我调适，虞家伟完成了从高中“刷题式”学习向大学自主探索式学习的转变。
当被问及提前学习是否会耗费大量时间时，虞家伟说道：“对我来说，学数学的过程中，精神上的消耗并不会特别大，不能说绝对的快乐，但至少是处于一种比较舒服的状态。”
相比数院同学们广泛参与的讨论班学习，虞家伟似乎更倾心于自己看书学习的方式。大二那年暑假，他想试着做一做本研，与刚回国的袁新意老师谈过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还需进一步学习才有合适的课题。在袁老师的指导下，他开始看一些感兴趣的领域的教材。在起步阶段，虞家伟试图在自主探索和导师指点之间保持一种平衡，他并不频繁地拜访老师，但每当完成一定阶段的任务后，他会向老师反馈并听取建议。
“可能我做本科毕业论文之前，和老师相见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虞家伟为自己的“社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少而有效的沟通，也让他以自己舒适的方式沉潜在数学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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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数学世界的大门
大一，“高等代数”的教室里，黑板前神采飞扬的杨磊老师从高等代数出发，延伸到可除代数、典型群等等更为复杂的数学领域，台下懵懵懂懂的虞家伟听得一知半解，但却入了神。
从杨老师的讲述里，他朦胧地意识到现在的数学是一个多么丰富、庞大的世界，在后来的学习中，他不断驳杂涉猎，并尝试勾连起数学各个领域的关联，他称自己的风格是“杂而不精”，但本科期间培养起的广阔视野，也为他后来进行深入的研究打下了底子。那扇数学的大门，正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开启。
和数院的很多同学一样，虞家伟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高于平均水平的数学能力，在家人的鼓励下，他也逐渐往“数学家”的方向靠近。但直到大学期间读到《古今数学思想》，他才洞悉从远古至上个世纪的漫长时空中，那一群人类智慧的代表者是如何践行“以数学为志业”的理想的。虽然《古今数学思想》不太涉及现代数学，但是它确实告诉了虞家伟，数学是一个比原来学的所有东西，比从小学到中学的所有教材都更宏阔精彩的东西，恍然之间，他感到自己生出了一种叫“向往”的心情。
虞家伟感兴趣的领域是数论，早在高中阶段准备数学竞赛的过程中，他就接触到相关的问题。最典型的是费马大定理，两个n次方加起来不会变成第三个n次方，极其简洁的表述之中，却蕴涵着非常复杂的规律，数学家们为了证明它用上各式纷呈的技术，这段神奇的数学史让虞家伟叹为观止：“我当时就觉得这种问题太厉害了，希望将来能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直到现在，这类“形式上很简洁，但是有非常高的复杂度”的数学问题还是深深地吸引着虞家伟。他喜欢数学家约翰·康威和他的“生命游戏”理论——从简单的初始状态开始，根据某些固定的规则进行演化，最终发展出非常复杂的样式。虽然康威的研究可能属于比较小众的数学领域，但仍以其复杂性聚焦了不少研究者的目光。面貌并不怎么严肃，甚至有些杂糅，但虞家伟认为这是他喜欢的数学研究的风格。
虞家伟的本科毕业论文是学习Faltings对Mordell猜想的证明，经过袁新意老师的介绍，他一下子就对这个重要的猜想产生了好奇，但是他之前对相关知识了解并不多，因此这也是一个重新学习新知识体系的过程。最后结果应该说是颇为理想的，他在短短几个月内理解了证明的主要思路和大部分细节，完成论文之时，他有一种突然释放的放松感，但他也感到受当前水平所限，仍有一些没能实现的目标，这也成为他下一阶段的努力方向：“我现在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我希望至少先把这些东西补起来，再谈更进一步的想法。”
如今，本科毕业的虞家伟，将留在数院跟随袁新意老师攻读博士。他觉得袁老师的研究方向是他感兴趣的，用他的话来说是比较“接地气”的：“这一领域也有一些很复杂的理论，但它能够给出一些很直观的东西，在我可以欣赏的范围之内。”如同欣赏绝世名画，有时领略数学之美，也需要一颗能够共鸣同感的心灵。
虞家伟（左一）与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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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于眼下
在“卷”“焦虑”等字眼成为热词的当下，虞家伟却显得格外沉静通透，他把这也归因于自己的内向：“内向的人自我调节能力比较强。”但虞家伟的好心态无疑与他对数学的热爱和专注有关。
在高手如云的数院，虞家伟能感受到身边的同学很突出，也有追赶向前的想法，但是他表示，真正在学数学的时候，“可能并不会去想那么多，只会想着眼前的这条公式到底应该怎么理解”。因热爱而纯粹，抛开杂念、专注于眼下，让虞家伟能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最佳面貌迎接每一次挑战。
虽然竞争不可避免，但专注的心态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无谓的干扰。“面对考试，我也希望能考好，但事实上这种心情对我的影响可能就是坐在考场上还没发卷的那几分钟，不管是在之前的复习还是之后的答卷，我都没有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就专心于做好眼下的事情。”
虞家伟有时会想，来到北大的学子都是相当优秀的，也不必过度强加压力于自身。或许也正是因为秉持着这份淡然从容的态度，回顾数院四年的来路，虞家伟感觉自己的学习状态算是比较“水到渠成”的，尽管也会遇到困难和挫折，但他并不会一直挂在心上，奇妙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似乎有的问题便在时间的抚慰下自然化解了。
“未名学士”的荣誉为虞家伟的本科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如果让他说这段旅程中有什么遗憾，那或许是“通关”的经历相对单调了些，所以他也鼓励学弟学妹充分利用本科的时间，多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新的想法，或者获得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感受”。
所幸的是，虞家伟和燕园的缘分在这个金秋的开学季将得以延续。像蒲公英的种子飘洒在不远处的理想之地，如今，他已在北大数院开启自己的博士之旅，探索未竟的数学世界。这一次，会有怎样的际遇呢？金秋的银杏叶和湛蓝晴空里，或许会有新的答案。
采写：刘文欣
图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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