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不少朋友觉得几天前的几篇看漫画、谈人生的小文比较有趣，也有深意，希望我能再接再厉，继续分享同样的题材。今天，就再来看两幅关于paradox（汉语翻译为“悖论”）的漫画，也谈谈我的感想。
第一幅是大科学家、思想家爱因斯坦和群众聊天的场景。爱氏说：“我有一些科学理论，可以被用来制造炸弹，我也有一些社会理论，可以帮助社会在和平中生存。”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你是说炸弹？”
第二幅是关于倾倒垃圾的漫画：由于居于海洋两岸的国家都说“不要把垃圾倒在我们的水域内！”一艘满载垃圾的轮船一边答应OK，一边将全部垃圾倒入公海中。这两幅漫画虽然场景和内容大相径庭，但却都反应了人类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我们常常生活在一种“悖论”的状态中，而且也在有意无意地参与和制造更多“悖论”的事情。爱因斯坦在用科学理论制造炸弹的同时，又希望帮助社会和平共处，二者如何兼容，就成了不言自明的“悖论”。一方面，科学为人类的进步和发展带来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但另一方面，又因为科技进步产生的尖端武器而使世界处于毁灭的边缘。换言之，科学可以用来救命，但也可以用来大规模地消灭生命。你说这是不是很悖论？当海洋彼岸的两国政府和人民拒绝垃圾倒入他们的海域内，却不在乎被赤裸裸地倒入公海内，哪料到不久后，公海的水就流入了所谓的“自家海域”。同样，看到有人污染自己小区的空气和饮水，我们可能会群起而攻之，但有人把整个地球的空气和水源污染了，我们却熟视无睹……你说可笑不可笑、悖论不悖论？就我个人的亲身经历来说，可笑和悖论的事情还有更多：我一朋友特别注意公共场合的卫生状况，每每在马路边和公园内，看到有塑料袋、矿泉水瓶、纸张，就会马上捡起来扔到垃圾桶中去，但他个人的房间却脏乱差的让人不敢涉足；有位公司高管工作认真负责、高效多产、业绩非凡，但对家中老人、孩子却很少关心，同妻 子关系也处于冷战状态，令人心痛难过；有位已经英年早逝的牧师在祈祷、宣讲、禁食方面一丝不苟，但却无法接受不同宗教信仰，更不能容忍别人对他信仰的质疑，甚至，在诊断患有胃癌时拒绝就医，坚持以祷告的力量来治愈，结果一年后走了……列举了这么多的现象，我们难免会问：人类为什么常常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能活得更加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少些悖论，多些整合与和谐？很多哲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灵修学家几乎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就因为人有理性，会思考。这本来是人区别于其它动物的优点，但悖论之处也正就是这样的“优点”会变成我们的“弱点”：就因为我们思考太多，或说想法出现偏差，导致了很多笑话和悲剧的发生。正如那句名言所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而现代心理学中惯用的“九型人格测试”，也告诉我们说，一个人的优点，往往会成为其弱点——除非能觉悟到并加以整合！那我们是不是要退化到没有思考和反省能力的脊椎动物去呢？当然不是！一方面，我们想回也回不去，另一方面，也没必要。真正的解决方案则在于：继续让人类的理性功能随着大自然的节奏向前、向上进化的同时，也学习善用目前获得的思考能力，来面对各种问题和现象。但是，绝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就是绝对的真实和真理。很多时候，我们也许被幻觉所迷惑，也有很多时候，我们被自己的“三观”所束缚，要么成为井底之蛙的样子，要么闹出盲人摸象的闹剧！这，真的需要苏格拉底说的“先认识自己”，然后才能懂得谦逊，接着不断求索、成长、进步——循序渐进、不骄不躁！
最后说点关于教会内的争议话题：继昨天回应了来自“厄里亚之声”的年轻人雅格的文章，《我们不一样，清浊各自持》，除了有不少人回应我，有支持、疑问、挑战、批评，雅格也写了捍卫自己立场的续文回应。虽然我依然觉得雅格的逻辑和概念太多偏驳，而且视他（像曾经的“银灯台”那样）晒出不少支持他的留言，罗列出许多古代、中世纪和近代教会历史人物及文献，来帮他站台这样的做法显得幼稚，且不说他拿公众号打赏功能来做文章的“心虚表现”，但我不想再纠结于某字、某段、某条的内容了。毕竟，其他几位司铎弟兄，如任安道、茶神父、山人神父等，已经说的够多够明白了，无需我赘述。在此只想提醒雅格一句：所有这些回应也罢，批评也好的文章，其实出于同一种心情：我们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一位有天赋、有才华的年轻人走偏，更不希望看到更多人因你而受害；否则，从未谋面，毫无个人恩怨的你我他，为何要隔空较劲呢？——但愿你能三思！总结来说，目前的争论焦点就在于：天主教会要不要和其它宗教一清二白地分开，要不要公开宣称说只有天主教才是真教会，只有天主教的天主才是独一无二的真神，采用民间习俗和传统礼仪来祭祀是不是搞迷信，和其他宗教人士一起为疫情的结束祈祷算不算鼓励拜邪神、模糊信仰真理……无论问题是什么，双方各执一词，用唇枪舌剑来形容也不算夸张。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大家都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尤其当“天主也站在自己的一边时”！结合上面的漫画和寓意，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承认自己是有限的人，那么，我们谁也没资格坚信自己想到的就是绝对正确的。尽管我们都希望自己是正确无误的，但我们常常生活在“悖论中”和“两可之间”，则是不容置疑的社会现象。科学如此、环保如此、家庭如此、宗教亦然。真正有宗教情怀的人，恰好是那些敢于承认这一点，并乐于在“悖论”和“两可之间”寻找天主圣意的人。用比较朴素的灵修语言来说，就是懂得“分辨”时代征兆和圣神默感的人，而不是动不动拿法律、经书、传统来寻找毫无悬念的答案的人。耶稣在福音中宣讲的天国，就是这样一种处于“已经，尚未”状态中的愿景，因此，耶稣一方面斥责罪恶、敦促悔改，另一方面却和各种公开的“罪人”交朋友、吃饭，并让她们给自己用泪水洗脚，再用头发擦干。
昨天教宗方济各在玛尔达之家的弥撒讲道中，针对早期教会面对的非常有争议性的问题，即皈依基督信仰的外邦人，要不要守割损礼、安息日等犹太法律，所做的讲道内容非常有助于我们继续反省、思考、分辨。耶路撒冷公会议经过讨论、祈祷、分辨，做出的结论是否定的。教宗于是说：“哪里有僵硬态度，那里就没有天主圣神，因为天主圣神是自由”。有僵硬态度的人“剥夺天主圣神的自由和救恩的无偿性。”他最后祈祷说：“让我们祈求上主助佑我们分辨符合福音精神的无偿性的果实，以及不合乎福音劝谕的僵硬态度的果实。求主使我们摆脱各种以枝微末节、毫无意义的条文来限制信仰和信仰生活的烦忧。我指的是毫无意义的条文，而非天主十诫。恳求天主使我们远离这种剥夺自由的僵硬精神！”
走笔至此，也许有人会马上说了：天主十诫不是严厉禁止人拜偶像吗？那教宗14日的所作作为，还有去年的“大地母亲”雕像事件，不就是在鼓励和支持拜偶像吗？
如果有人就是要下这样的定论，那就随你的想法去吧。我是坚决不这样认同的，所以，这些年来，我会在追思弥撒时，把中国传统的祭奠仪式和教会礼仪有机地结合起来。时不时地，会听到一些质疑的声音，但想到如今在港澳台、越南（其它亚洲国家我不确定）等地教会中，不但为亡者设置灵位，并且采用中国檀香上香，而不是吊炉，我的做法其实太小儿科，太落伍了。对此，我只能为几百年来发生在中国教会内的礼仪之争的悲剧和后患而感到难过，也祈祷这样的后患能像如今的新冠肺炎疫情一样，早日结束……
（2012年摄于越南胡志明市一教堂圣母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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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在疫情当下，《人民日报》也开始引用圣经金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