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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永平 范琳琳 | 商务互动中话语调侃的身份建构及人际(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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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9

商务互动中话语调侃的身份建构及人际(不)和谐

冉永平1  范琳琳2

1.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

2. 暨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摘要:针对商务互动中的话语调侃,较多研究聚焦于其中的领导者话语或调侃者角色,而忽略动态互动中交际双方的身份建构、关系管理等人际语用问题。本研究以真实的商务会议为语料,探究商务话语互动中的刻薄类调侃、戏谑类调侃和友好类调侃,并以人际和谐管理理论为理论框架,从人际语用学视角分析了商务话语调侃互动中的身份建构及其在特定语境下多样性的人际语用功能,尤其是对人际(不)和谐的动态影响与发展。本研究可为商务互动实践、商务话语管理等提供人际语用学视角下的创新启示。


关键词:商务互动;话语调侃;身份建构;人际(不)和谐;


1. 引言


调侃(teasing)是实现身份建构的重要语言策略(Drew 1987; Locher 2013; Schnurr 2009)。社会建构主义身份观认为,身份是交际主体在互动过程中动态共建和协商的(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Locher 2013; 陈倩、冉永平 2013; 陈新仁 2014)。因此,调侃互动是揭示身份建构动态过程的观察窗口。工作场所是人们建构或协商身份的重要阵地(Schnurr 2009: 1125),而会议作为“机构生活的支柱”(Angouri & Marra 2010:615),是“展现机构身份和关系的首选之地”(Svennevig 2012:3-4)。因此,会议话语是研究工作场所的身份建构的重要语料(Angouri & Marra 2010; Schnurr 2009)。


本研究以商务会议中的话语调侃为语料,探究商务动态语境中交际参与者的身份建构及其人际语用问题。人际关系管理与身份建构存在密切联系,因为身份建构是实现人际关系管理的必经过程(Haugh et al.2013; 李成团 2021)。鉴于此,本研究以人际和谐管理理论(Spencer-Oatey 2005, 2008)为分析的理论框架,重点分析不同风格调侃互动中交际参与者(尤其是调侃双方)之间的身份建构及话语调侃对人际(不)和谐的动态影响。

话语调侃


2. 相关研究述评



1

调侃、关系与身份

尽管调侃存在不同的界定,但具有这样的共识,即调侃是严肃与非严肃(serious and non‐serious)、挑衅与玩笑(provocative and playful)、竞争与合作(contestive and supportive)等的矛盾并存体(Boxer & Cortés-Conde 1997; Haugh 2010, 2017; Holmes 2006)。总的来说,调侃指说话人针对他人(有时也针对自己,见Haugh 2010)做出的具有攻击性或侮辱性的评价,但类似评价具有语境下的非严肃性(Alberts 1992; 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Boxer和Cortés-Condes (1997)对调侃的划分科学地体现了调侃的模糊性(Schnurr 2009:1127),将调侃看作由刻薄类调侃(biting tease)、戏谑类调侃(nipping tease)和友好类调侃(bonding tease)构成的一个连续统(continuum)。


早期研究通常将调侃视为一种幽默(如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Vinton 1989),或将调侃与礼貌联系在一起(如Brown & Levinson 1987; Culpeper 1996; Leech 1983)。这类观点认为,调侃不以冒犯为目的,而是表达亲密或增强团结 (solidarity)的一种人际关系策略,因此属于一种“虚假不礼貌”现象(Brown & Levinson 1987; Leech 1983)。然而,这种观点过于片面,因为调侃可以“包含幽默,但又不限于幽默”(Haugh 2017: 204),可以表达礼貌,但也可能对他人造成冒犯(Chang et al.2021; Sinkeviciute 2014)。


调侃具有人际功能,涉及人际关系管理、身份建构与管理等(Haugh 2017)。在人际关系管理方面,调侃有助于加强人际或群体之间的团结(Brown & Levinson 1987; Dynel 2007; Qiu et al.2021)、缓和面子威胁(Dynel 2007; 宫丽丽 2018)、化解人际冲突(Norrick & Spitz 2008)、协商关系边界(Haugh & Pillet-Shore 2018),调侃也会引发群体分离或群体离散(Haugh 2010; Moody 2019),甚至有表达公然挑衅或不礼貌等负面人际关系效果(Brown & Levinson 1987; Dynel 2007)。在身份建构与管理方面,调侃可以主张身份(Drew 1987; Schnurr 2009)、宣示权力或主导地位(Choi & Schnurr 2016; Grainger 2004),还可以管理群内外的成员身份(Moody 2019; Schnurr 2009)等。


2

商务语境下调侃的身份建构研究

调侃的身份建构研究常见于媒体语境(如Bi & Marsden 2020; Li & Ran 2016;刘毓容2018)和日常语境(如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Habib 2008; Pichler 2019),而针对商务语境下话语调侃的身份建构,代表性的研究文献还很少。现有研究呈现两个主要特点:一方面,这些研究主要关注调侃人的调侃策略与其身份建构,而忽略被调侃人的回应策略与其身份建构。比如,Mullany (2004) 研究会议主持人发起的话语调侃,分析其建构权力身份方面的作用;Holmes (2006)研究工作场所调侃人对合作性和竞争性幽默的使用,分析其建构性别身份方面的作用;Schnurr (2009)研究商务语境中交际者的话语调侃,分析其建构领导者身份的作用;Petraki 和 Ramayanti (2018)研究公司经理使用的包含调侃在内的多种幽默,分析其建构关系与身份的作用。虽然这些研究在分析过程中提到了被调侃人的反应,但均未系统研究他们的话语策略及其身份建构。另一方面,这些研究主要关注领导话语中的调侃,而忽略非领导话语中的调侃。上述研究大多符合这一特点,该现象产生的原因可能在于,调侃多由身份层级较高者发起,因此多出现于领导话语。


针对上述现状,本研究以调侃现象为出发点,探究不同层级的交际者在商务互动中所使用的调侃,而非仅关注领导话语。另外我们认为,调侃的发起和回应是同一互动过程中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因而本研究将关注互动过程中调侃双方的话语策略、身份建构及人际(不)和谐的动态发展。


3. 研究设计


3.1 语料

本研究的语料来自VOICE语料库(Vienna-Oxford International Corpus of English),该语料库收集的是英语通用语背景下自然发生的面对面交际。语料范围限定如下:领域选定为“商务”,言语事件选定为“会议”2,共包含8场真实录音的商务会议,时长约16小时。这些商务会议既包含公司内部员工会议,也包含与合作伙伴共同参与的外部会议。语料转写的部分符号及含义参见文后注释3。


为方便讨论不同调侃风格下的身份建构,我们在识别调侃序列的基础上,根据Boxer和Cortés-Condes (1997)的分类进一步将其细分为刻薄类调侃、戏谑类调侃和友好类调侃。刻薄类调侃指用于打压对方的、具有攻击性和挑战性的调侃话语;友好类调侃指强调共同基础、加强团结的调侃话语;戏谑类调侃处于连续统中间,兼有刻薄类调侃和友好类调侃的某些特征(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Schnurr 2009: 1136)。由于三种调侃风格处于一个连续统之中,因此相互之间并非泾渭分明,也不相互排斥(Boxer & Cortés-Conde 1997: 279)。Boxer 和 Cortés-Condes (1997: 279)在划分调侃类别时主要参考调侃发生的语境和调侃传达的元信息,其中前者主要包括语调、笑声、掌声、笑容表情等语境化线索(Gumperz 1992)。据此,我们确定了语料识别及划分的依据:(1)调侃人发出调侃时的语境化线索;(2)调侃本身所传达的元信息;(3)被调侃人回应调侃时的语境化线索。基于人际语用学的研究视角,对语料的解读关注参与者本人在交际序列中的表现线索,因此上述标准有助于我们从参与者视角,去识别并解读语境中的话语调侃。


3.2 研究问题及分析框架

本研究通过分析商务会议中的三类调侃序列,试图回答两个研究问题:(1)不同调侃风格在动态互动中如何影响人际(不)和谐?(2)在发起和回应调侃的互动中,交际双方实现了何种身份建构?


本研究采用Spencer-Oatey (2005, 2008)的人际和谐管理理论为分析框架。根据该理论,人际(不)和谐的管理主要包含:面子管理、社交权利和义务管理,以及交际目的管理。面子管理具体包含个人面子、群体面子和关系面子的管理,社交权利和义务管理在互动中主要表现为交际权(association right)和公平权(equity right)的管理,交际目的管理指事务目的(trans‐actional goal)和关系目的(relational goal)的管理。我们采用会话分析的方法研究三类调侃序列,首先介绍案例背景并确定调侃类型,接着分析人际(不)和谐在互动序列中的动态发展,最后总结该过程中交互双方所实现的身份建构。


4. 商务互动中话语调侃的人际和谐管理与身份建构



1

刻薄类调侃中的人际和谐管理

与身份建构

刻薄类调侃指具有攻击性和挑战性的调侃话语(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Schnurr 2009: 1136)。通过案例(1),我们可观察这类调侃互动中人际(不)和谐及身份建构的动态发展。案例(1)记录了某运输公司销售团队内部会议,话语调侃出现于549行和551行,调侃人为团队领导(S1),被调侃人为团队成员(S3),也即,S1是S3的上司。



在以上选段之前,S1提及将在公司内部招纳新成员。选段开始时(548行),S3询问招纳情况(意在推荐人选,见554行、555行),S1回答该询问后,调侃对方(S3)在德累斯顿和莱比锡的人员资质差,以阻止其推荐人选。虽然该调侃通过笑声(@)体现出一定的非严肃性,但其元信息为打压式的挑战性话语,且根据语境化线索,调侃话语的回应中缺乏共同笑声(shared laughter),因此属于刻薄类调侃。通过该调侃序列,S1的交际目的在于阻止S3推荐人选,然而他的拒绝方式导向了事务目的,却忽略了人际关系目的。S1通过将your Dresden Leipzig people (“你在德累斯顿和莱比锡的人”)和 good people in airfreight (“空运部的优秀人员”)对立,把S3的人员排除在“优秀人才”群体之外,这威胁了S3的关系面子(作为推荐人的面子)和集体面子(S3所在的群体面子)(Spencer-Oatey 2008),从而削弱了S3的权力,并增加自身的话语权。此外,尽管S1的轻笑显示了一定的非严肃性,却并未突出玩笑语气,具有强化自身地位和凸显上级身份的作用。


再观察S3的反应。首先,他没有用笑声回应对方的调侃,缺乏共同笑声是刻薄类调侃的一大特征(Schnurr 2009:1136),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S3感受到了冒犯。其次,当S3在回应中多次和上司出现会话重叠时(554行、555行、559行),他未退出会话,而是进行话轮竞争,以增加自己的话语权。此外,当S1意图结束调侃转向下一话题时(551行:other ideas?(.)),S3继续原话题,并在上司一再否定自己推荐的人选时(558行、560行)正面反驳上司(559行、561行)。S3为所推荐人选进行辩护(559行、561行),实质上是在维护自身关系面子,同时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团队成员这一职业身份。


该例中的刻薄类调侃发生在公司内部的团队会议上。根据上述分析,S1的刻薄类调侃对人际和谐产生了一定威胁。S1通过群体划分、控制话题以及威胁被调侃人的面子,加大了交际双方的权力距离,建构了自身有权力或有决断权的上级身份;S3通过话轮竞争、拒绝话题转移和正面反驳等非合作性回应,维护了自身的关系面子,试图缩小权力距离,并建构拥有话语权和有工作能力的团队成员身份。


2

戏谑类调侃中的人际和谐管理

与身份建构

戏谑类调侃同时包含挑战性与支持性内容,兼具刻薄类调侃和友好类调侃的一些要素(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Schnurr 2009:1136)。本节通过两个案例,分析戏谑类调侃中的人际和谐及身份建构问题。案例(2)与案例(1)均选自团队内部的同一会议,案例(2)的话语调侃出现在376行,调侃人为团队领导(S1),被调侃人为团队成员(S3和S7),也即,S1是S3和S7的上司。



当团队领导S1得知团队成员S3和S7都以为报表由对方负责,最终均未完成时,调侃经常发生类似失误。S1的话语调侃同时包含了对被调侃二者的理解与批评,且通过含笑的语调和标记性韵律,突出了玩笑性,因此属于戏谑类调侃。选段一开始,S1就用元话语to be honest标记了对下属的抱怨,认为二者就工作安排与上级领导沟通不力(372行、374行)。在376行处,S1先是认同S7的解释(“and exactly I had this feeling (.)”),随后对二者进行了调侃(376行)。他分别站在S7和S3的角度,笑着指出二者对工作分配的误解(“<@>for you it was clear S3 will do it and for you it was clear S7 will do it”),将责任归为共同失误,弱化了对个人面子的威胁。随后,他指出同样的问题经常发生(“so at the end of the day nobody will do it AS usual,hhh<@>okay?”)。S1通过笑声、AS usual上扬语调等语境化线索凸显了批评的非严肃性,由此降低了话语的面子威胁。对于S1调侃式的批评,S7和S3做出了不同反应,但均体现出对批评的接受。比如,S7在上司最初的抱怨(372行、374行)之后,试图为自己辩护(373行、375行),但在上司S1的调侃批评(376行)之后,并未再辩解。S3试图为自己解释(377行),但与上司产生话语重叠后,很快退出了话轮。当上司用强势命令的语气安排其完成报表时(376行、378行、380行),S3轻声应允“=i will do it”(379行)。S3回应中的元信息及副语言特征凸显了对层级权力的顺从,以及对批评的接受。


案例(2)中的戏谑类调侃出现在团队的内部会议上,案例(3)则选自有合作伙伴共同参与的外部会议。案例(3)的戏谑类调侃话语出现在593行,调侃人为S1(运输公司代理人),被调侃人为S2(航空公司销售代表)。S1和S2分属不同机构,二者之间虽无层级关系,但从合作关系看,作为甲方的S1拥有奖赏权(对正面结果的控制权,如继续下订单)和强制权(对负面结果的控制权,如取消订单)。



当S2对S1所托事宜进行隐含拒绝时(590行),S1通过假装威胁与S2周旋(593行)。虽然该调侃包含挑战性内容,但调侃人夸张地凸显了玩笑性质(音量升高、持续大笑和标记性重音),而被调侃人的下属(S3)和被调侃人(S2)均通过笑声回应该调侃(594-595行),因此属于戏谑类调侃。S1进行调侃的时机非常微妙,恰好出现在对方为难但还未明确表态之前(590行、592行),这就避免了被直接拒绝、更难协商的情况。威胁性言语行为可以增强说话人权力,但威胁听话人的面子和公平权(Spencer-Oatey 2008:16)。S1的假意威胁一方面借助了这样的语用效果,一方面又减少甚至避免了对S2的面子威胁,增强对方答应的意愿与可能性。针对S1的调侃,S2先是笑着答应“<@>yah yah okay okay”(595行),表示对该幽默的认可,接着配合回应对方的玩笑威胁(597行:“always be careful what i’m saying”)。在599行,S2的回应明显较之前对S1更有利,两次“i (will) give you”明示自己为施惠方、对方为得惠方的角色关系,并通过重读GOOD和使用程度词very (“a:(.) GOOD (.) hopefully a very<6>good offer”)强调对S1的施惠程度。


案例(2)和(3)呈现的戏谑类调侃分别出现于内部会议和外部会议,都涉及交际者的事务性目的,案例(2)为纠正下属工作失误,案例(3)为说服合作伙伴调整航班。该事务目的都对交际对象具有一定威胁,案例(2)涉及面子威胁,案例(3)涉及利益威胁。交际者采用戏谑类调侃,既实现了事务目的,也照顾到了关系目的。在功能上,戏谑类调侃中的挑战性内容与支持性内容往往可以相互协调,因此对人际不和谐的影响较小。此外,案例(2)中,调侃人(S1)通过照顾下属的个人面子和公平权需求,建构了亲和的上司身份,同时通过强势行使领导职能,又强化了其身份的权威性;被调侃人(S3和S7)则通过话轮谦让、轻声应允等方式,表达了接受批评、及时弥补过错的工作态度,从而建构了合作性的团队成员身份。在案例(3)中,调侃人(S1)通过假意威胁,建构了强势但不失幽默的甲方身份;被调侃人(S2)配合了对方的调侃,并通过明示自身施惠方、对方得惠方的角色关系,建构了慷慨、合作性强的商业伙伴身份,有助于体现并进一步提升合作的人际好感。


3

友好类调侃中的人际和谐管理

与身份建构


友好类调侃往往强调共同基础,利于增强交际者之间的结盟与情感联系(Boxer & Cortés-Condes 1997; Schnurr 2009: 1136),因此在交际互动中对共建友好的人际语用关系起着重要作用。本节通过案例(4)和(5),分析友好类调侃中的人际和谐管理与身份建构。


案例(4)取自两家合作公司(食品公司及其海外分销商)之间的会议,分销商在为食品公司展示为其所做的产品推销活动。话语调侃出现在1638行,调侃人为食品公司董事(S6),被调侃人为分销公司老板(S1)。虽然二者分属不同公司,但在各自机构中所处的地位层级相当。


当S1向与会人员介绍公司为食品公司所做的“最美妈妈”产品促销活动(1636行)时,身为男性的S6假装责怪对方没有邀请他参加该活动(1638行)。S6表面上责怪对方,实则将自己作为玩笑对象引众人发笑(1639行),因此属于友好类调侃。从该调侃引发的回应看,他的假意嗔怪不但没有威胁对方的面子,反而增强了现场的愉快氛围。比如,现场众人(SS)用笑声回应S6的话语(1639行),被调侃人S1不仅配合调侃,对S6未能参赛表示遗憾,并推进对S6的调侃“this w-this would be something you would like”(1640行)。这不仅表达了二者之间的熟识关系,还推进了现场的愉快氛围(1641行、1643-1644行)。


根据所收集的会议语料,我们发现话语调侃主要由层级地位较高者发起,而层级地位较低者发起的话语调侃(如非领导话语中的调侃)较少。案例(5)体现了后一种情况。该案例与案例(4)均来自同一会议,话语调侃出现在192行,调侃人为分销公司销售(S3),被调侃人为食品公司董事(S6)。二者分属不同公司,但S6在食品公司的层级地位高于S3在分销公司的层级地位且食品公司为分公司的甲方公司。



以上选段之前,大家喝咖啡聊天,会议迟迟没有开始。选段开始时,S3交代了调侃的背景“S6 wanted it to be a very SHORT meeting he said”(190行:“S6说了,他希望会议简短一点”),接着调侃性地模仿了S6在会前催促的场景。通过刻意的模仿和伴随的笑声,S3明示了调侃的玩笑性,结合其他交际者的反应(如笑声、配合调侃、推进调侃等),可判定此处话语调侃属于友好类调侃。虽然S3和S6属于不同机构,但二者之间存在一定的权力距离,因此S3明确地通过语境线索突出了玩笑性。他的调侃不但没有威胁人际关系,反而推进了会议开始,这满足了S6的期望。S3的友好类调侃引发了包括被调侃者本人在内的多人回应。S6作为被调侃对象,合作参与了S3对自己的调侃,帮助其复述自己的原话“ten minutes”(193行)。随后,S3的上司S1加入了下属发起的调侃,继续以S6的口吻假装催促会议进程(194行)。被调侃人S6配合S1的推进,假装会议结束致谢告别(196行),S1也配合地告别,表示要去观光(197行),从而引发现场人员的集体笑声(198行、199行)。这体现了交际语境中的人际和谐。


上述两例友好类调侃均发生在合作公司之间,都出现了多人参与调侃,并推进调侃的话语互动,这加强了商务语境下的人际和谐,同时有助于加强或巩固商业合作关系。案例(4)中调侃人(S6)假装责备对方,实则以自己为笑料,被调侃人(S1)配合并推进了调侃;案例(5)中调侃人(S3)假装模仿调侃对方,实则满足了对方愿望,被调侃人(S6)参与了对方对自己的调侃,并在其他人员参与调侃时又配合推进。交际双方通过友好类调侃的发起和回应,建构了亲和、幽默的合作伙伴身份,营造了愉快的合作氛围,增强了双方或多方之间的和谐关系。


结语:


基于语料分析,本研究有以下两方面的主要发现。首先,商务语境中不同风格的调侃互动对身份建构与人际关系(不)和谐具有不同影响。刻薄类调侃包含攻击性和挑战性话语,因此对人际关系和谐具有较大的潜在威胁。案例(1)中交际者借此扩大与被调侃者之间的权力距离与身份差异,从而建构具有权威特征的机构身份;被调侃者通过话轮竞争、话题控制和反驳等非合作性的回应方式,维护自身的话语权及正面身份。戏谑类调侃同时包含挑战性和玩笑性的内容,两方面内容一定程度上互相消解,对人际关系和谐的负面影响不大。案例(2)和(3)的交际者借此实施了具有一定人际威胁的机构任务,如案例(2)通过调侃指出下属失误,案例(3)通过调侃说服对方提供业务便利,表明戏谑类调侃的挑战性可帮助交际者建构机构身份的权威,其玩笑性则有助于缓和相互之间的人际威胁,进而建构与其身份相关的幽默、亲和形象,维护人际和谐;被调侃者通过配合调侃,可顺应交际双方的机构关系或合作关系,建构与其身份相关的合作性。友好类调侃强调双方的共同基础,对人际关系的和谐具有正面促进作用。案例(4)和(5)中,交际者借此推进了合作伙伴之间的亲密关系,被调侃者及其他参与者在回应中参与、推进或发展调侃序列,这样双方建构了风趣、友好的商业伙伴身份。


其次,商务语境中调侃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会议性质和交际者之间权力关系的影响。比如在团队内部会议,如案例(1)中,交际者之间的机构关系和人际关系相对亲密,因此在实施某些机构任务(如批评、拒绝)时,调侃人(往往也是权力较高者)倾向于采用对人际关系存在较大潜在威胁的刻薄类调侃;而在合作伙伴之间召开的外部会议,如案例(4)和(5)中,因交际者之间的机构关系和人际关系相对疏远,调侃人倾向于采用更有利于促进人际和谐关系的友好类调侃。另外,权力地位较高者向权力地位较低者进行调侃时,如案例(1)至(3),可能采用对人际关系威胁存在较大风险的调侃风格,如案例(1)至(3)中采用了刻薄类调侃和戏谑类调侃,相反,如果交际双方的权力地位相当,如案例(4),或权力地位较低者向权力地位较高者进行调侃,如案例(5),说话人可能采用有助于加强人际关系和谐的友好类调侃。


总之,本研究对商务语境中话语调侃互动的身份建构及所涉及的人际关系(不)和谐管理进行了人际语用学视角下的专门探究,有助于推进商务话语及特殊语境下话语互动的语用学研究。尽管本研究的语料是自然发生的面对面商务交际,但我们无法通过后续访谈等方式,获取更为全面的交际者“感知语料”(Spencer-Oatey&Xing 2003:11-12),或通过现场观察直接获取互动中交际者的动作、眼神等多模态的非语言资源,因此特定交际语境下事务目的实施的策略性、有效性,以及其中的多模态身份建构、人际语用问题管理等,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究。不过,正如Peräkylä(2011:376)所言,对自然发生的话语进行细致入微的质性分析是可靠的,它能够揭示互动中我们“看到”却未真正“注意到”的表意资源。

编者按

参考文献略,欢迎查阅知网或《外语与外语教学》2023年第2期纸质原文。



本文来源:

冉永平,范琳琳.商务互动中话语调侃的身份建构及人际(不)和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23(02):1-11+143.DOI:10.13458/j.cnki.flatt.004938.


免责声明:

本文内容参考自微信公众号:外语与外语教学。原文载于《外语与外语教学》(北大核心 CSSCI AMI核心),所刊载内容仅供学术交流参考之用,不作任何商业用途,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或原版权人所有。我们尊重版权保护,如有问题请联系我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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