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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之光,是照耀这个世界黑暗处永远的明灯

点击蓝色字体关注 吃果读书 2022-08-23


人性之光

是照耀这个世界黑暗处永远的明灯

文:迟子建  编:先知书店


我回到故乡时,已是晚秋的时令了。农人们在田地里起着土豆和白菜,采山的人还想在山林中做最后的淘金,他们身披落叶,寻觅着毛茸茸的蘑菇。小城的集市上,卖棉鞋棉帽的人多了起来,大兴安岭的冬天就要来了。


窗外的河坝下,草已枯了。夏季时繁星一般闪烁在河畔草滩上的野花,一朵都寻不见了。母亲侍弄的花圃,昨天还花团锦簇的,一夜的霜冻,就让它们腰肢摧折,花容失色。


大自然的花季过去了,而居室的花季还在。母亲摆在我书房南窗前的几盆花,有模有样地开着。蜜蜂在户外没有可采的花蜜了,当我开窗通风的时候,它们就飞进屋子,寻寻觅觅的。不知它们青睐的是金黄的秋菊,还是水红的灯笼花。


那天下午,我关窗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金色的蜜蜂。它蜷缩在窗棂下,好像采蜜采累了,正在甜睡。我想都没想,捉起它,欲把它放生。然而就在我扬起胳膊的那个瞬间,我左手的拇指忽然针刺般地剧痛,我意识到蜜蜂蜇了我了,连忙把它撇到窗外。


蜜蜂走了,它留在我拇指上的,是一根蜂针。蜂针不长,很细,附着白色的絮状物,我把它拔了出来。我小的时候,不止一次被蜜蜂蜇过。记得有一次在北极村,我撞上马蜂窝,倾巢而出的马蜂蜇得我面部红肿,疼得我在炕上直打滚。


别看这只蜜蜂了无生气的样子,它的能量实在是大。我的拇指顷刻间肿胀起来,而且疼痛难忍。我懊恼极了,蜜蜂一定以为我要置它于死地,才使出它的撒手锏。而蜇过了人的蜜蜂,会气绝身亡,即使我把它放到窗外,它也不会再飞翔,注定要化作尘埃了。我和它,两败俱伤。



我以为疼痛会像闪电一样消逝的,然而我错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到了晚饭的时候,我的拇指仍然锥心刺骨地疼。天刚黑,我便钻进被窝,想着进入梦乡了,就会忘记疼痛。


然而辗转着熬到深夜,疼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我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打开灯,察看伤处。我想蜜蜂留在我手指上的蜂针,一定毒素甚深,而我拔蜂针时,并没有用镊子,大约拔得不彻底,于是拿出一根缝衣服的针,划了根火柴,简单地给它消了消毒,将针刺向痛处,企图挑出可能残存着的蜂针。针进到肉里去了,可是血却出不来,好像那块肉成了死肉,让我骇然。


想到冷水可止痛,我便拔了针,进了洗手间,站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击拇指。这招儿倒是灵验,痛感减轻了不少。十几分钟后,我回到了床上。然而才躺下,刚刚缓解的疼痛又傲慢地抬头了,没办法,我只得起来。


病急乱投医,一会儿抹风油精,一会儿抹牙膏,一会儿又涂抗炎药膏,百般折腾,疼痛却仍如高山上的雪莲一样,凛冽地开放。我泄气了,关上灯,拉开窗帘,求助于天。


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如果天气好,我可以望见窗外的月亮、星星,可以看见山的剪影。然而那天阴天,窗外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人的心真是奇怪,越是看不见什么,却越是想看。我将脸贴在玻璃窗上,瞪大眼睛,然而黑夜就是黑夜,它毫不含糊地将白日我所见的景致都抹杀掉了。


我盼望着山下会突然闪现出打鱼人的渔火,或是堤坝上有汽车驶过,那样,就会有光明划破这黑暗。然而没有,我的眼前仍然是沉沉的无边的暗夜。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味这样的黑暗了。都市的夜晚,由于灯火的作祟,已没有黑暗可言了;而在故乡,我能伫立在夜晚的窗前,也完全是因为月色的诱惑。


有谁会欣赏黑暗呢?然而这个伤痛的夜晚,面对着这处子般鲜润的黑暗,我竟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动,身上渐渐泛起暖意,有如在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团火。


如今能看到真正的黑暗的地方,又有几处呢?黑暗在这个不眠的世界上,被人为的光明撕裂得丢了魂魄。其实黑暗是洁净的,那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繁华,亵渎了圣洁的黑暗。


上帝给了我们黑暗,不就是送给了我们梦想的温床吗?如果我们放弃梦想,不断地制造糜烂的光明来驱赶黑暗,纵情声色,那么我们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单色调的世界了。


我感激这只勇敢的蜜蜂,它用一场壮烈的牺牲,唤起了我的疼痛感,唤起了我对黑暗的从未有过的柔情。只有这干干净净的黑暗,才会迎来清清爽爽的黎明啊。



如果一个地区只能选择一个作家,山东是莫言,陕西是路遥,上海是王安忆,那么东北一定是迟子建。


她出生在中国最北端的漠河县北极村,那里气候奇寒,冬天通常在零下三四十度,冷起来是“冒白烟”似的茫茫一片。但也是烧火劈柴,炊烟袅袅。迟子建为她土生土长的故乡——东北的献礼,正是这部历史小说:《伪满洲国》。


迟子建自己曾说:我反复强调的一个词是“人性”。我觉得只有在小人物身上,才会洋溢着更多的人性之光,而人性之光是照耀这个世界黑暗处的永远的明灯!


她书中的人物,包括溥仪在内,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的三教九流上百个人物,都是以小人物面目登场的——他们每个人的悲剧,其实都只是那个时代成千上万悲剧中的沧海一粟。而能够在那个黑暗时代指引他们的,唯有内心深处那星星点点的“人性之光”。


莫言说:迟子建对人性的理解越来越宽厚,越来越有包容性,她的小说很多都可圈可点,是非常全面的作家,文字越来越老道。


人性之光才是“黑暗中的明灯”,而不是人为刻意制造的“糜烂的光明”。迟子建《伪满洲国》让那段教科书中只有只言片语的历史,变得有血有肉且具象可观。这是一部庶民的悲歌,一部创造历史的巨著。本书自2000年首次出版,因种种原因绝版十多年,本次再版,没有任何删节,莫言、格非、苏童、毕飞宇、阿来、李敬泽推荐!识别下图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


来源丨选自《迟子建散文》,迟子建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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