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古德农场的杨月东,属于典型半路出家的新农人。我是做光学行业的,从光学转行到农业,说起来也有一些渊源——我爱人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对乡村一直有一种情怀。2008 年,因为她生完第一个宝宝,就想到做自然的农产品,就开始在家里开了个淘宝店开始卖她家乡的红枣。2008 年,当时淘宝刚刚兴起,红利比较多,她开的淘宝店红枣卖非常好,就这样慢慢的,我们从做红枣的贸易衍生到红枣的种植。
小C:成为新农人以后自己有一些什么改变吗?
真正进入农业的种植领域以后,我们发现农业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当时我在上海从事科技行业的时候,我根本不关心自己的食物是怎么来的。那时在我自己的认知里,我认为大规模、机械化的农业才是最先进的农业模式。直到我自己成为一个新农人以后,才慢慢意识到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化肥、农药的使用已经远远超过了环境的承受能力。农业面源污染已经成为最大污染源。
作为有着几千年优秀农耕文明的国家,我们似乎慢慢的遗忘传统农业对于我们的价值,甚至有人说它是落后的,是应该摒弃的。但其实真正好吃的、对身体有益的食物,都是通过传统的方法种植出来的。
小C:听说您的农场叫古德农场,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为什么取名为古德,其实一个原因是是源自于我的一个感受,种地种久就会发现,自然才是最伟大的老师;另一个原因是我对生活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的先民们简直有点崇拜,古人实在是太聪明了,竟然能在和自然的和谐相处中总结那么多的农耕经验。其实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站在古人的肩膀上,在享受他们的恩惠,所以说我们把这个名字取名古德。就是希望我们每一个农人都能够尊重感激古人,传承古人优良的传统美德。
古德农场建立的最初的想法就是种植红枣,所以我们选择了红枣的优质种植区——新疆和田。我们当时承包下了 300 亩的土地,最开始的时候只做骏枣,后来种了一小部分的灰枣,但经过市场淘汰,我们发现市场上的骏枣和灰枣的产量已经远远供大于求。经过走访调研,我选定了一个新的品种,河北的赞皇金丝大枣,这个优良品种曾在 1956 年的长沙枣评会上,被专家评选为“中国大枣之冠”。因为它是自然界里唯一的自然三倍体大枣,最重要的是它属于自然进化的种类。现在全世界枣的种类有 700 多种,但大部分的枣都是二倍体枣,自然进化到三倍体的只有这个赞皇金丝大枣。所以我当时觉得说它从风味、口感、抗逆性等都很好,整个枣的风味和普通的枣是两个层次。小C:您从零售行业到农业种植领域的这种转变,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挑战?农业种植这个方面,你在没有介入的情况下,就会觉得很简单,谁不想过田园生活呢?但是当你进入了之后会发现,要想做一个合格的农人,除了要懂技术以外、还要懂销售、懂气候的条件、地理区位等等。所以实际上真正介入到农业以后,我发现要学习的东西会非常多,不仅仅是销售的问题,种植的问题,你还要考虑在什么地方种,种植什么品种,选择什么样的种植方法,什么季节该做什么农活,每个农活该用什么样的方法,选择什么样的应对策略,这都是非常关键的,可能一年从年头要做到年尾,注意事项非常多。我还有一个很深刻的体会是,农业比较大的一个挑战在于它受天气的影响很大,你可能注意了很多的事项,但因为一个突发事件就让你的收入都归于零。我举一个例子, 2016 年我们农场的枣几乎绝收,因为 2016 年我们种枣的那个地区竟然连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我们后来调查过所有的和田降雨记录以来,和田从没有下过这么大规模的雨,所以做农业有时候方方面面全都管理好了,但是唯独天气管不了。小C:我相信有付出、有这么多困难的事,就肯定有一些收获,它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一种体悟,您克服了那么多困难,肯定也有很多收获,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最大的收获就是从思想观念上的变化,从一个科技型的人才,认为科技的力量可以改变世界;转变为众生平等,要跟自然和谐相处的观念。没有谁高谁低,大家都是平等的,然后敬畏自然,也享受自然赐予你的东西。我有一点点不服气,做农业的人非常幸苦,他们幸幸苦苦干了一年,收入仅仅是满足温饱,如果这个样子的话农业是没有前途的。而我们做的是我认为最好的农业,产出的是最好的农产品,他的价值无法体现,往往被一些化工农产品给废弃掉了。有时候会想农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应该做一些改变。农人用心的做一个好产品,消费者也认真的聆听和接受一个好的产品,这样从整个种植、生产和销售乃至环境都是一个永续的循环。而不是只做化工农业。大家现在吃的虽然很好,但实际上是在透支我们未来的潜力。如果孩子未来只能吃到化工的产品,我们想给他们吃自然的农产品,都没有环境给他们。小C:您从上海去到新疆创业,您能给未来想在新疆做农业的年轻人提点建议吗,听说咱们农场还在新疆挖掘一些本地很好的产品,您能给介绍一下有哪些吗?我个人觉得,新疆这两年的发展非常的好,感觉各方面国家都在新疆有倾斜。但是具体到我们个人去新疆发展的话,还是要比较谨慎的。因为新疆那边的无论是政策环境还有自然环境都跟内地环境差异很大。假如是去做农业的话,你所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首先是多了解一些农场,对农场进行一些实际考察和交流之后,再去做这件事情。一是储备知识,二是储备经历。如果你没有一定的资金储备和一个良好的项目选择,还是不建议去立马做的。如果你有一个良好的销售预期或明确的销售渠道的话还是可以做的。我们在和田发现当地有一些古老的优良品种,它往往是在深山里不被人知。我们现在的很多农产品都是经过改良的,改良的目的是为了增加产量、降低成本,所以他把很多自然优化下来的东西给改掉了。比如我在昆仑的深山里,找到了比较优良的千年的核桃,古老品种的雪菊,真正山上高原的黑枸杞,还有一些古老的玉米,可能在外面会见到一些优良的人为改变的产品,但在这里看到的是自然优化的产品,这是非常适合人吃的,也是对人身体最补益的。这些古老的品种它的量都非常的稀少,它不具备让你赚多少钱的能力。在种枣子接触了农业以后发现,我们现在的人把聪明放在了一些挑战自然的方面。人类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里,做了很多农产品上面的一些改变,在没有经过很长时间的认证下就进行了大规模的推广,我们觉得这是一个风险比较高的事。如果说这些古老的品种没有经过保留的话,慢慢的话它就会消亡。而如果进行一些市场化的保护,有人去消费这样的产品,那这些产品才会真正的保留下来。我们保留这些古老的品种,虽然不赚钱,但是我们也希望把这件事情做起来,然后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我们深山里头的古老品种,无论是风味还是营养都是最好的。虽然产量比较低,但完全可以满足人类的需求,从我的理解考虑,有时候人类是比较贪婪的,想着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更多的产出。所以说它往往造成了很多的浪费,它耗费了很多自然的力量,用化工的力量产出了很多我们消耗不了的东西,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小C:您对于快要到来的2020年有什么新的期待或者规划吗?
我们因为已经有了九年的积累,在农产品的打磨上有一定的标准,已经有一个标品可以出售了。这个标品出售了我们觉得应该做一个进一步的优化,往再加工的路上走下去,这样的话我们的路就会越走越宽,而不仅仅局限在初级农产品这一块。因为我们仅仅做大自然的搬运工的话,这方面可能没有太多的竞争优势,而且门槛也比较低,仿造者会非常的多,一旦你的产品稍微好一点就有很多人进行仿造。而你如果有一定的加工,进一步优化,可能就会具备有很强的附加值或者一定的品牌建立,这样的话你的发展会更加的顺畅一些。小C:您加入了省级合作社的体系,对于联盟正在做的全国的包括省级的这种两级产销的网络有什么期待呢?
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一件事情,他把我们新农人的力量汇集起来。其实我个人的期待是希望这个联合体能够把我们农场的整个后端给解决掉。因为我们单个经营的农场都是全产业的,从种植、收获、加工、销售、客服、回款都需要农场主进行操心,而我们农场主想把这些事情全都做好的话非常吃力,所以我觉得每个农场会非常的累,他做的事情太多了。我觉得一个农场最精华的部分应该是他的种植,种出的东西与众不同,才是最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东西。而不是说大家都一样,这样不需要你来种。而种出来一个东西,后端的加工、包装、销售我们需要有一个平台帮助他解决这些东西,让他安心的去生产。我们联盟如果能够把后端的这些给解决,我觉得做一定的利益分配是一个大家双赢的事情。
采访/撰文:高文、倪广轩
图片来自杨月东提供
2017年,恰逢第九届社会生态农业CSA大会举办,社会生态农业CSA联盟联合各行各业100名有识之士及相关机构发起“有种有种”的倡议,有种(三声,代表种子、勇气),希望唤起人们对于种子的多样性保护;有种(四声,代表土地需要人种),希望能够引起社会大众关注像种子那样扎根乡土的返乡青年。
自2017年开始,每年社会生态农业大会举办期间都会举办种子交换活动,同时推出返乡新农人故事选。“有种有种”,农村有种,青年有种,中国有种!
社会生态农业CSA联盟
社会生态农业CSA联盟由温铁军教授倡导成立,推动社会化、生态化的食物体系,自2003年开始培训农民学习立体循环农业和生态建筑、2009年开始构建全国的CSA网络,于2017年正式注册社会团体,并连续每年举办年度最大规模的全国CSA大会,并与国际社会生态农业联盟(URGENCI)进行直接的对接。
联盟致力于成为全国社会化生态农业领域专业倡导型、多元服务型的社会团体,将全国各地认同并愿意支持CSA模式的生产者和消费者连接起来,构建社会生态农业互助网络,2017年发起“有种有种”活动。主要工作内容包括研究相关课题、举办年度CSA大会、推动建立参与式保障体系和组织培训学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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