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视点 | 如何深入理解“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作者：金灿荣

2018年, 习近平主席在外交上有两个新论断:一个是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另一个是2018年7月他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参加金砖国家峰会时提出的金砖国家应该形成“第四次工业革命联盟”。这两个提法非常新, 目前还没有官方的解释。我认为,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指国际格局在变、现代化的模式在变、世界生产力的布局在变、人类面临的问题在变, 即新格局、新模式、新生产力布局、新问题, 这四个“新”大概可以抓住“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核心含义。

整体国际形势

(一) 如何理解习近平主席在外交上的两大新论断

2018年, 习近平主席在外交上有两个新论断:一个是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另一个是2018年7月他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参加金砖国家峰会时提出的金砖国家应该形成“第四次工业革命联盟”。这两个提法非常新, 目前还没有官方的解释, 我个人的理解是,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从字面上看包括以下几层含义:第一, 现在的世界格局是不稳定的, 是在变化的;第二, 这个变化很大。“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指国际格局在变、现代化的模式在变、世界生产力的布局在变、人类面临的问题在变, 即新格局、新模式、新生产力布局、新问题, 这四个“新”大概可以抓住“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核心含义。

1. 国际格局从西方主导走向东西方平衡

国际格局, 是指一段时间之内很稳定的、国家间的力量对比。在过去的几百年里, 国际格局都以西方为主导, 因为西方比较进步。我们不得不承认, 人类从农业走向工业, 从古代走向现代, 那些进步的过程主要发生在西方。在这个过程当中, 社会运动很多, 有进步的、有保守的。但是, 最伟大的社会运动是共产主义运动。接下来, 就是伟大的工业革命, 它是人类从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的根本途径, 从根本上提高了人类的生产力。此外, 还有军事革命、城市生活革命、信息革命等等。大家体会一下, 这一系列引发人类进步的事情, 是不是首先都发生在西方, 然后我们再慢慢地跟进的?

然而现在, 以西方为主导的国际格局发生了变化。西方开始老化了, 内部问题多起来了, 一批新兴的东方国家发展起来了, 中国是其中的代表。当然, 这并不仅限于中国, 印度、印尼、越南、土耳其看上去也不错。

2. 在观念领域, “西方模式”不再是现代化的唯一模式,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可能提供了新的选择

“西方模式”是个大概念, 其实这里面有两个原创性的模式——“英美模式”和“德国模式”。“英美模式”特别强调个人的权利, 强调个体是社会的基本单元, 是最有价值的。而且, 它从个人本位看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国家的关系。“英美模式”的核心观点是, 哲学上的个人主义、经济上的私有制加市场竞争、政治上的个人权利至上。

德国是另外一个例子, 与英美不同。英美因为资源多, 于是强调个人努力发挥效率;德国统一的时候已经没有资源了, 所以不能搞个人效率, 只能搞集体组织效率。因此, “德国模式”就是借助政府的力量, 让政府帮企业壮大, 但是壮大之后政府征收的税费也比较高, 政府再用收来的税去帮助穷人。于是, 德国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立法实施社会保障制度的国家, 这也是“德国模式”的不同之处。所以, “德国模式”对国家、对计划的作用是值得肯定的。另外, 德国对资本的照顾小于美国。苏联和日本本来就是模仿德国的, 所以西方理论界把苏联叫做“德国模式的斯拉夫版”, 把日本叫做“德国模式的东亚版”。以上就是在中国崛起以前, 人类的两种现代化模式。

如今, 随着中国现代化初步成功, 世界上开始承认“中国模式”。事实上, 中国政府从来没有讲过“中国模式”, 迄今为止, 我们只讲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道路”就意味着我们还在摸索当中, “模式”就是已经很固定、很成熟了。可是, 一些学者以及媒体人, 特别是外国学者, 他们认为已经有“中国模式”了。

“中国模式”跟英美、德国不同, 它在个人效率方面赶不上英美, 在组织效率方面赶不上德国以及日本, 但中国主要是发挥自己的优势, 中国第一大优势就是规模大——“规模效应”。我们的国内市场大、需求大、人口众多, 所以可以充分利用“规模效应”。另外, 由于我们的“规模效应”比较好, 所以影响也较大。其实, 中国工业化的成功对人类的工业化进程所作的贡献要大于欧美。因为在中国工业化成功以前, 世界上只有10%的人口成功掌握了工业化。在大家的概念里, 发达国家的主体就是美国、欧洲和日本, 再加上以色列、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等国。可是, 这些国家的人口总数加起来也就10亿人多一点, 仅仅占世界人口总数的1/7。然而, 中国的人口有14亿人, 也就是说中国工业化的成功意味着世界1/5的人口实现了工业化。而且, 中国取得工业化的成功仅仅用了70年时间, 较西方国家的几百年少之甚少。从这些角度来说, 中国工业化的成功对人类的工业化进程所作的贡献要大于欧美。总之, “规模效应”的特点第一是规模大, 第二是意义大, 第三, 很多具体做法不同于西方。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在中国现代化以前, 人类的现代化确实只有“西方模式”。苏联、日本也只是模仿西方, 并没有原创, 但“中国模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原创, “中国模式”的初步成功意味着观念上的“西方模式”的唯一性被打破了。

3. 第四次工业革命正在到来, 这将导致人类的生产力布局发生根本变化, 对中国来说是巨大的历史机会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近代人类的生产力是工业能力, 而工业能力的进步主要通过工业革命, 所以工业革命是理解近代人类进步最重要的一个视角。迄今为止, 人类社会已经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 即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信息时代。18世纪60年代末, 英国人詹姆斯·瓦特制造出人类第一台有实用价值的蒸汽机, 从此人类的生产力真正地得到了解放, 从农业时代进入到了工业时代, 西方真正地确立了对非西方的优势。

在蒸汽机出现以前, 人类打仗或者生产都是靠人力, 可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在蒸汽机出现以后, 人类可以通过蒸汽机把地下的化石能源如煤炭燃烧之后变成蒸汽动力, 这个效率是人力比不了的。由此, 西方国家可以造一些大机器, 并且获得了超越非西方的力量。

西方崛起的真正关键就是工业革命。在蒸汽机之后, 19世纪60年代, 美国又实现了电力的广泛使用, 并且开始使用第二种化石能源——石油, 这就进一步拉大了与非西方的差距。1946年, 美国生产出人类第一台二进制计算机, 自此人类进入计算机革命时代。

显然, 这三次工业革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部都是西方搞出来的, 其结果就是让西方一直保持生产力的领先。反观中国, 由于生产力落后, 人类社会的三次工业革命一次都没有抓住。所以, 中国经过多年努力仍然是发展中国家。当然, 说中国完全没有抓住三次工业革命也不完全正确, 其实, 我们抓住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尾巴, 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后网络”。所以在习近平主席眼里, 第四次工业革命正在到来, 这是巨大的历史机会, 我们一定能够抓住这次机会, 而且还有可能领先。他也准备拉着金砖国家一起进行第四次工业革命, 这样我们的胜算会比较大。于是, 习近平主席提出, 金砖国家要建设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 把握好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机遇, 在金砖合作第二个“金色十年”实现更好的发展, 共同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更加光明的未来。

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中, 中国跟美国至少可以同步, 很可能会比美国还先进, 这样的态势意味着第四次工业革命之后, 人类的生产力布局将完全不同于过去几百年。过去几百年工业革命都在西方, 因此西方的生产力绝对领先, 甚至有些时候一骑绝尘。第四次工业革命之后, 东方的生产力有可能会领先于西方, 至少会达到东西方平衡, 这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是三个变化里面最重要的变化。

4. 人类在面临的一些新问题

一是网络治理。互联网始于1969年的美国, 但我们今天用的“.com”网站是1985年才出现的。30多年的时间里, 它发展得很快, 带来了很多好的东西, 比如支付宝、共享经济等。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如网络诈骗、传播极端思想等, 这些方面的问题都需要我们进行网络治理。

二是虚拟经济规模太大。虚拟经济一直有, 但是现在发展非常快, 规模也比较大, 可以说只要有金融就有虚拟经济。2018年, 全球GDP总量约80多万亿美元, 其中新增的部分为3%, 即2万多亿美元。全世界约有77亿人, 辛苦一年新增的财富也就2万多亿美元。可是, 截止2018年底, 人类的股票、期货、债券却超过了3000万亿美元。显然, 我们的实质财富并不多, 账面上的财富却特别多, 这说明存在很大的虚拟经济泡沫。

三是超级资本。资本历来都有, 是推动西方变化的主要力量。资本有它正面的历史功能, 但也需要防范, 因为资本是很自私的, 它会充分利用人的自私心来赚钱, 所以对它要有所节制。

四是人口到了一个新阶段。20世纪以前, 哪个国家都希望人口多, 因为人口意味着力量。但二战以后, 也就是20世纪下半叶, 随着科技不断进步和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人的寿命越来越长, 大家发现人口已经突破了生态能够承受的极限, 所以开始想办法限制人口数量。可以肯定地讲, 二战后到现在70多年, 人类减少人口增长的努力是不成功的。现在, 世界总人口是77亿, 很快会过80亿。人口学家预计, 在2050年之前世界人口会超过90亿, 如果不采取措施, 到2100年的时候会突破150亿。150亿人口, 地球的生态肯定是受不了的。

如今, 英美国家的自然人口在下降, 西欧、东欧、俄罗斯、韩国、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等地区和国家的人口也都在减少。可是, 虽然美国的人口总量在减少, 但速度却比较慢。目前美国控制人口一是靠“修墙”, 部署野战部队, 切断人口增量;二是减少存量。原来美国的福利制度比较宽松, 其在《国际法》上实行的是“出生地主义”, 也就是说只要宝宝在美国出生, 就是美国公民。所以, 以前很多拉美移民都想办法跑到美国生孩子, 去福利局领取生活补贴。现在, 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在通过改革移民制度、福利制度来控制新增人口数量, 同时他也希望借此控制美国国内种族关系的变化。目前, 世界总人口还在膨胀, 其中发达国家中受教育水平比较好的地方人口在减少。

我国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 这也保障了人口的高素质。现在, 我国的人口增长已经减缓了, 而且已经进入了老龄化社会。在此后的两三年时间里, 我国的人口可能会进入一个转折点, 即新出生的人口数量少于去世人口的数量。我国不同于欧洲、美国、日本, 基本上还属于“未富先老”的状态。所以, 为了经济发展和对人类的生态负责, 我们也在主动减少人口数量。这就是世界人口的基本情况, 发达国家到了一定程度人口会自动减少, 中国则是主动减少。但是, 非洲以及阿拉伯国家的人口数量很难控制, 很让人头疼。因此, 世界人口总量根本控制不住。

五是科技陷阱。人类从牛顿力学开始就有了科技, 总的来讲, 科技的作用是很好的、正面的, 但是经过300年的发展, 科技的力量已经很大了, 要小心它的陷阱, 也就是对科技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加以限制。2018年11月, 南方科技大学生物系副教授贺建奎宣称, 一对修改基因的双胞胎已经在中国健康诞生, 基因编辑使她们出生后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这件事是很危险的。据广东省“基因编辑婴儿事件”调查组介绍, 2016年6月开始, 贺建奎私自组织包括境外人员参加的项目团队, 蓄意逃避监管, 使用安全性、有效性不确切的技术, 实施国家明令禁止的以生殖为目的的人类胚胎基因编辑活动。2017年3月至2018年11月, 贺建奎通过他人伪造伦理审查书, 招募8对夫妇志愿者 (艾滋病病毒抗体男方阳性、女方阴性) 参与实验。为规避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不得实施辅助生殖的相关规定, 策划他人顶替志愿者验血, 指使个别从业人员违规在人类胚胎上进行基因编辑并植入母体, 最终有2名志愿者怀孕, 其中1名已生下双胞胎女婴“露露”“娜娜”, 另1名在怀孕中。其余6对志愿者有1对中途退出实验, 另外5对均未受孕。该行为严重违背伦理道德和科研诚信, 严重违反国家有关规定, 在国内外造成恶劣影响。世界卫生组织明确规定, 人的基因是几百万年形成的, 有它的合理性, 不能随便更改, 所以世界卫生组织禁止对人类基因进行编辑。

最后, 关于新问题, 我讲一个故事。2018年3月14日, 英国物理学家史蒂芬·威廉·霍金去世, 霍金是继爱因斯坦之后最杰出的理论物理学家和当代最伟大的科学家,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 被誉为“宇宙之王”。他去世以后, 他的太太公布了他的遗嘱, 核心内容是对人类的四个警告。

第一个警告, 人类永远不要回复外星人给我们发来的讯号。道理很简单, 因为人类掌握通讯技术才一百年, 外星人信号到我们这很有可能是几亿年。他认为, 要立法限制任何人这样做。第二个警告, 防范人类滥用基因技术。第三个警告, 防范人工智能获得独立意志。人类可以发展人工智能, 但发展机器人有三个原则:第一个原则就是机器人一定要听人类的, 它不能有独立意志。2015年, 谷歌旗下DeepMind公司研发了围棋机器人阿尔法 (Alpha Go) , 围棋界公认阿尔法围棋的棋力已经超过人类职业围棋顶尖水平, 在GoRatings网站公布的世界职业围棋排名中, 其等级分曾超过排名人类第一的棋手柯洁。AlphaGo每天可以学习100万盘棋谱, 可人类最优秀的棋手一辈子大概也只能学8000盘棋谱, 所以人类这一辈子攒的知识, 阿尔法几分钟就掌握了, 而且他可以不睡觉, 天天不停地学。再举一个例子, 谷歌在人工智能方面是做得最好的, 其人工智能实验室也是最好的。根据美国媒体报道, 2016年在谷歌的机器人实验室发生了一个恐怖的事件。实验室中, 两台机器用他们自己发明的语言开始说话, 人类听不懂, 在场的工程师非常惊讶。当时, 工程师的第一反应就是命令他们不许讲话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 最后工程师只好切断电源, 将两台机器永远封存。这说明, 这两台机器已经有初步的自我意识了, 是很危险的。第四个警告, 防范人类当中的疯子使用核武器。我个人认为, 这四个警告是很好、很负责任的, 我也完全同意这些劝告。通过这些, 大家就应该知道现在人类面临很多新问题, 这些问题也是中国一定要面对的, 而且需要带头去解决的。

(二) 国际形势的不确定

1. 五个表现

(1) 美国开始搞贸易保护主义。美国原来很开放, 高举自由贸易大旗, 现在理念变了, 从自由贸易变为公平贸易。事实上, 这个公平是不公平的。因为发达国家跟发展中国家在同样的条件下竞争, 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2) 过去30年, 世界各国大都依照英美新自由主义模式来执政, 主要特点是强调市场化。市场化有利有弊, 有利的地方就是效率比较高, 经济发展良好, 但是市场化一定会带来贫富分化。市场经济的根本原则就是赢家通吃, 穷的就是失败者。当贫富分化广泛以后, 社会中下层就会产生不满, 容易产生“民粹主义”。“民粹主义”会导致两个结果:一是社会运动。2011年, 美国出现了一个社会运动叫做“占领华尔街”;2018年, 法国巴黎出现“黄背心”运动。二是“强人政治”。只要中下层有不满, 一定会有政治人物出来利用他。

(3) 现在难民潮正在冲击欧洲, 非法移民潮正在冲击美国, 欧美社会的性质正在改变。客观上讲, 欧美原来是不错的, 不仅先进、富裕、发达, 而且比较宽容, 自由度很高。但是, 遭到难民潮、非法移民潮冲击之后, 欧美社会开始排外, 开始封闭, 这对世界很不好。

(4) 与宗教极端化有关的政治极端化。在人类77亿人口当中, 有20%的人是不信教的, 世俗化的, 他们就是东亚人。他们属于中华文明圈、儒家文明圈、汉字文明圈, 具体包括中国大陆以及香港、台湾地区, 新加坡、越南、缅甸北部、南北朝鲜、日本, 他们全部的人口大概占世界总人口1/5略多一点。这些人本质上是世俗主义的, 他们都遵循孔子的教导——“敬鬼神而远之”, 主要是以人为本的, 靠人的意识形态、理性来管自己, 他们政治的最高价值是为人民服务。这也就是说, 世界上剩下的差不多80%的人类都是靠神来管自己的, 不是一神就是多神, 这就是人类的一个基本布局, 即80%的人信神、信教。

中国古代一直是用儒、释、道 (三教合一的思想) 来管理社会的, 现在看起来是非常科学合理的分工。比如解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人本质上是社会动物, 不是纯粹的自然动物, 所以处理好人与人的关系是很重要的, 儒家就管这个。道家管人与自然的关系;“释”就是佛家, 管人的内在矛盾。中国古代三大意识形态管的就是三样东西, 内在的自我、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我认为这套哲学特棒。但是, 有的地方实行“大神通”, 一切的规矩、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神怎么处理都听大神的。然后, 就出麻烦了。他得管两件事, 人与人以及神与神, 管得不好就会发生诸神的战争。现在, 世界迎来了全球化、网络化, 这就导致了宗教的极端化, 最终导致政治极端化。

(5) 网络。如今我们可以自主地在网上选择自己喜欢的信息。但问题也来了, 网络在让人高兴的同时也会害人。因为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偏见去选择信息的, 得到的信息会不断地强化人的偏见, 看久了, 人就可能不断地被自我洗脑。另外, 每个人在网上看到的世界跟真实世界都是有距离的, 也是有选择性的, 于是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整个世界都没有真相。

2. 六大根源

(1) 现在美欧内部的问题多, 他们主导外部世界的能力下降, 致使整个世界的格局不稳定。冷战时期, 世界处于两极格局。当时世界上有两个超级大国, 美国和苏联, 苏联及其兄弟构成东方世界, 美国及其兄弟构成西方世界。南斯拉夫、埃及、印度倡导不结盟运动, 称为中间路线。那个时候, 中国把自己归到中间路线里边。因此, 冷战的时候世界是分为三部分的, 即东方、西方、中间。但是冷战结束以后, 世界格局发生了变化, 整个东方集团都投向了西方, 中间路线集团绝大部分投向西方, 冷战之后的世界格局变成了以西方为主导, 所以说美欧的能力、主导力对世界格局的稳定特别重要。现在, 美国内部出现了很多问题, 其主导力下降, 导致世界格局不稳定。

(2) 在西方力量相对衰弱的时候, 以中国为代表的非西方国家崛起了, 世界必定走向东西方平衡。

(3) 网络的迅速扩展。虽然网络出现的时间很短, 但如今世界上已经有一半的人在使用网络, 这也就是说人们已经进入了二元社会。显然, 二元世界对传统社会的管理有很大的冲击。

(4) 全球化会导致不同文明的往来。全球化以前, 大家几乎是不往来的, 但全球化之后, 各国不同的文明必然需要往来, 但一开始可能会出现一些冲突。

(5) 技术传播越来越快。网络时代, 技术传播越来越快, 好处就是可以帮助中国、印度追赶西方, 坏处就是导致了不确定因素的出现。

(6) 第四次工业革命给中国带来了历史性的机遇, 给美国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挑战。有这样一种说法, 第四次工业革命就是“5G+物联网”, 代表人物就是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论坛主席施瓦布。如果这个观点成立, 那么可以很肯定地讲, 中国已经在世界上领先了。但是他这个说法是少数派, 绝大部分人是不同意的, 我本人也不同意。我认为, “5G+物联网”仍然是因特网革命的深化, 历史范畴还是属于第三次工业革命。美国的科学界认为真正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有如下五个方向:一是新材料, 具体说就是石墨烯。因为现在所有的电子产品用的是硅晶片, 但硅晶片的技术现在已经达到极限了, 那么要生产更新的电子产品就要用新的材料, 也就是石墨烯。二是基因工程。三是AI, 也就是人工智能。四是量子科学。五是核聚变。这是人类现在努力的五个方向, 而且这五个方向都有可能带来工业革命。那么, 科学家一般认为前三项, 即新材料、基因工程和人工智能20年左右就会很成熟, 可以形成产业化, 从而引发工业革命。但是量子技术和核聚变, 一般认为最快也要30年, 比较有把握地讲, 要50年才能成熟, 才能形成产业化。

现在, 把五个方向跟具体的国家进行对照得出的结论是, 这五大方向美国由于技术积累很好, 所以肯定是全面领先的, 因此美国属于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第一梯队。但值得中国人欣喜的是, 目前中国跟欧洲、日本在这五个领域有很大的投入, 都有一些积累, 可以肯定地讲, 中国属于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第二梯队, 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像韩国、印度、俄罗斯、以色列等国家没有能力全面参与这五大方向, 只是个别地方还不错, 所以属于第三梯队, 剩下所有的国家都属于第四梯队。从国家来讲, 第三梯队、第四梯队的国家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基本上是没希望的。从科学角度来讲, 真正有希望的就是第一梯队、第二梯队。我个人推算, 未来十年中国只要不犯错, 一定会在第二梯队里面脱颖而出。

我认为, 第四次工业革命应该主要是中美之间的竞争, 并且中美未来的竞争, 中国的胜算较大, 道理在哪呢?一是我们的能力比美国全面。美国技术创新能力是最好的, 过去30年世界上最好的技术, 90%都是美国人提供的, 但现在美国有一个大问题, 就是产业空心化。而中国是什么产业都有, 这是事实。二是引进人才。硅谷是创新圣地, 集中了清华大学2万名毕业生, 可以想象他从全球引进了多少人才。可从经济学角度来讲, 技术再好, 但如果不能变成市场接受的产品, 就等于是一张废纸。可是美国现在没有产业, 也就无法将技术变成产品。相反, 中国的创新能力现在看来可能还不是特别强, 但中国的本事就是产业化能力非常强。中国的产业门类齐全, 而且总体来讲越做越好。现在全世界都承认一个事实, 中国的产业部门、中国的企业家真的可以把西方人认为很高级、很高端的高科技产品做成“白菜价”产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是真正地为人民服务, 真正地符合市场规律, 这是中国真正的优势, 而这个优势从长期的产业竞争角度来讲更为重要。因此, 第四次工业革命最后一定是中美之间的竞争, 而且中国的胜算要大于美国。

文章来源：节选自《如何深入理解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原刊于《领导科学论坛》，2019年第14期

作者：金灿荣，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教授，中国海洋发展研究中心学术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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