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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好莱坞是一具尸体,《小丑》就是一次诈尸

小丑陀 陀螺电影 2019-11-07



电影手册 评 《小丑》:

如果好莱坞是具尸体,那么《小丑》就是一次诈尸



《宿醉》三部曲后,大家都不会对托德·菲利普斯抱有任何期待。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他说:“我拍《小丑》的目的并不是要把华金·菲尼克斯带进漫画宇宙,而是要把漫画带进菲尼克斯的宇宙。终于有点意思了。在遭受了——如同寄生虫般腐蚀了整个好莱坞的——漫威和DC宇宙的多年摧残后,《小丑》就像是一次哥白尼纪式的革命,就算没人知道这场革命会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在过去这十五年中,从一种艺术形式到另一种艺术形式,从漫画到电影,《小丑》,一部没有特效没有超级英雄的电影,是一次令人狂喜的不一致,甚至可以说是反击。尽管影片并没有脱离华纳式或者诺兰式的严肃风格,但仍然有其美学价值。《小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倒置的故事,让我们在这部电影之后,完全刷新对这个《蝙蝠侠》衍生角色的认识。


这个电影工业导演借助一个演员(注意,是演员,不是明星)让自己触底反弹,两人一起协作、合谋,每晚在片场都一起重写、改写剧本,最终构建了一个艺术结构。他们大胆选择了一个外来人,不属于漫威宇宙或商业世界的演员,这个演员十年前在伪纪录片《我仍然在此》中和自己的哥们儿卡西·阿弗莱克一起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 《我仍然在此》


这个演员让人越来越容易联想到《神圣车行》中的德尼·拉旺。小丑不就是又一个狂人梅德(Monsieur Merde)吗?把来自街上的、时代的以及社会暴力的垃圾全都吸收到自己身上,最终变成一个用声嘶力竭的笑声表达绝望的人。当我们失去一切后,还剩下什么?在成为小丑之前,华金·菲尼克斯饰演的是亚瑟·弗莱克,一个真正的超级可怜虫,从影片第一分钟开始就已经触底人生低谷,两眼始终含着泪水,而其令人窒息的母亲还让他每时每刻都要看起来很快乐,然而他没有哪一秒是快乐的。这个一个雨果式的悲惨角色,一个笑着的,且始终在笑着的人。


▲ 《神圣车行》


我们一直都知道华金·菲尼克斯才华横溢,但在这部电影中,他成为了不朽我指的是他在影片中创造的“小丑笑”,而且这小丑笑还不止一种,至少有三种脸上的笑,刺耳的,幼稚的,当他被迫要对别人的笑话作出反应,或者在看脱口秀表演式,这种笑声就会变得很尖;胸膛发出的笑,更低沉,焦虑,生存性的;还有一种是发作式的笑,无法控制的病理性的笑,像是被卡在了喉咙,让他气喘、窒息,伴随一种像是喘息的声音。华金·菲尼克斯并没有只诠释一种笑,观众很快就能发现,片中的笑由始至终都不一样,每一场戏的笑都可以用来解读,都可以用来彼此区分。



整部影片都依附于这个角色和表演,这其中一直掺杂了一丝幼稚气息。就像在歌厅的那场戏,亚瑟在台下看脱口秀表演,他完全不懂笑点,他的笑总是与周围的观众不一致,一种错位的大笑,大家都在笑时他不笑,没人笑时他尖声大笑,让周围的人都对他侧目,同时他还做着笔记,身体压在小桌子上。在演员的形体改变后,亚瑟的面孔显得尤其消瘦,让人心生怜悯。



在片中另外一些时刻,亚瑟变得漫画般滑稽,就像在面对其“父亲”时,他以为对方会给他一个爱的拥抱,于是展开了一大段声情并茂的独白,“maybe a hug, DAD”,重音完美落在了Dad这个词上,既挑衅又幼稚。


华金·菲尼克斯的表演充满了各种微妙的创造发明,比如当亚瑟接到一通电话,通知他可以上电视录制他偶像的节目,他不断触摸着身上的不同部位,似乎在看自己是否是在做梦。这个动作被处理得非常漫不经心,丝毫不刻意,而且亚瑟经常作出这个动作,但直到这一刻,我们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在其它时刻的意义是,他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是在现实世界中。华金·菲尼克斯令人着迷的表演穿梭于喜剧和悲剧,恐惧和怜悯,炫耀和低调,丑陋和绝美之间。



华金·菲尼克斯是一个无比优雅的演员。我们总是喜欢那些形体上有些缺陷的演员,比如塞尔日·达内曾经常提到的,“约翰·韦恩的骨盆”,让他走路时有一种一摇一晃的感觉。华金·菲尼克斯的肩膀是断裂的,有一处肩胛骨弯向体内,就像折断的鱼鳍这赋予了华金·菲尼克斯一种笨拙却又动人的气质,尤其是在詹姆斯·格雷的电影中。这也以一种不可预测的方式影响了他的肢体动作和舞蹈。


在《两个情人》中他也有起舞,不仅仅是那场戏的设定极度完美(为了征服一颗心而跳进大海),而是他舞蹈的肢体及其缺陷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他诠释的小丑不仅是一个笑容满面的人,还是一个跳舞的人。他在片中看的两段黑白电影,一个是卓别林,一个是弗雷德·阿斯泰尔,小丑和舞者。他的转化和蜕变也是通过舞蹈。


▲ 《两个情人》


当他在地铁上枪杀路人后,他回到家里,朝着天花板举起双手绕着圈舞蹈,镜头朝着反方向旋转;当他被众人拥簇到汽车上时,他手足无措,只能重现这段舞蹈;当他在电视台的幕布后面等待上台时,他以完美的精确度立定旋转;当然更完美的是在阶梯上的那段舞蹈,俨然一个全新的迈克尔·杰克逊,这是一段表达自我实现的舞蹈,而且是以一种幽默的方式,在几秒钟之后这段舞蹈因为被警察看到而被打断,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被抓包。



《小丑》这部电影达到了华金·菲尼克斯的高度吗?这个问题不该这么问。这是一部电影。拥有创造一个人物的野心足够能创作一部电影。所以这并不简简单单是演员的表演,导演以及技术人员都在为这表演工作,服装配饰,慢镜头,化妆,无懈可击的配乐,所有这一切都在将表演的快感和精确度传达给观众。所有这一切为角色带来的转变令人不可思议,到影片最后我们已经认不出华金·菲尼克斯了。这个人物身上的所有矛盾都都从小丑这个形象蓬勃而出。而且影片最后的落点非常聪明的选择在了华金·菲尼克斯的表演上,而不是小丑身上。



当然我们也不能对《小丑》要求太高,在威尼斯电影节拿了金狮奖后,大家似乎对它有不正确的期待。复古滤镜太过头了,从影片开始前华纳的Logo,到各种斯科塞斯电影的引用致敬。不过影片中似乎是两个时代的特征融合,一个是70年代,一个是30年代。


另外,感觉影片把争议当作一种借口。虽然剧本是流畅合理的,影片刚开始电台上播报街头上升的暴力犯罪率,和爆发的失业率是一致的。当然这远远赶不上《出租车司机》的深度和野心,没有对令人着迷的70年代及其孤独暴力和社会卫士的刻画。在《小丑》中,从一开始就很明确,这是关于整个社会整个群体的。这只是关于所有人当中的那颗老鼠屎。市长候选人将穷人比作小丑后,必须对社会做出道歉,但由此引发的社会运动被不断传播扩大,而小丑在地铁上的犯罪只能算是偶然的催化剂,其实和所有这一切并没有很直接的关系。



穷人将市长候选人的“小丑”这个比喻利用了起来,把小丑面具作为了反叛运动的标志。影片中关于抗议运动这一块的描述是很漫画式的夸张化,比如用上了“杀死有钱人”这样的标语。举一个例子,最后并不是小丑杀死了有钱人,而是一个路人,一个无名氏。所以《小丑》其实讲的是全球各地的抗议运动不断加剧激化,以至于可以到了创造出一个公众形象的程度了。而这部来自工业体系中心的电影,不管结局是好是坏,也同样带来了争论和抗议之声。


《小丑》就像几年前的《爱乐之城》,是好莱坞的一次诈尸。如今的好莱坞就像是一具浓妆艳抹的尸体,但《小丑》证明了只要这具尸体愿意,他还是能创作出一点电影艺术。



原文来自《电影手册》2019年10月刊

作者Stéphane Delor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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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回顾·《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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