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水准,疼痛的感官世界
入围了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备受期待的《女人的碎片》已于昨日上线网飞。
它既是匈牙利导演凯内尔·穆德卢佐的第一部英文片,也是凡妮莎·柯比去年在威尼斯电影节的封后之作。
回顾导演此前的作品,无论是拿下戛纳一种关注大奖的《白色上帝》还是后来《木星之卫》都散发着浓郁的政治隐喻气息。
不过这次穆德卢佐抛弃了熟悉的题材,与编剧妻子卡塔·韦伯根据他们失去孩子的经历奉上了这部纯粹的女性主义影片,同时这也是他们自《白色上帝》和《木星之卫》之后的第三次合作。
目前《女人的碎片》豆瓣评分为7.8分。
豆瓣上的高分好评:
差评:
究竟如何,我们不替大家做评价。还是希望有兴趣的读者朋友看完再下结论。
以及,评论归评论,还是不要吵架。
⚠️下文涉及剧透⚠️
《女人的碎片》主要人物只有三个。
凡妮莎·柯比饰演的玛莎。
希亚·拉博夫饰演的肖恩。
以及玛莎那个刻薄傲慢的母亲—由老戏骨艾伦·伯斯汀饰演的伊丽莎白。
整部影片深入挖掘了导致家庭悲剧的根源,即一个家庭破碎的终极原因,是对痛苦的忽视和错误处理。
玛莎和肖恩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像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们首先将“成为父母”当做一项成就,并侥幸认定只要认真生活就能得到馈赠。
但分娩当晚临时换了助产士,折磨和惨况逐一显形。
随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以及新晋父母短暂的惊喜,他们面前的小生命变成了一具青紫色的尸体。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影片用一个长达23分钟的长镜头展现了这场大厦将倾的局面,身为观众没有任何闭眼逃避的机会。
但这段长镜头并不生硬无趣,摄影机似乎在凭自我意识游走于室内,自由调度观众与演员之间的距离,完全掌控着视觉叙事的语气。
他们在开机第一天就拍了这段玛莎分娩的长镜头,而为了不受束缚,其实并没有真正进行编排。
摄影师 Benjamin Loeb 在全篇两处最关键的场景(以及后面的家庭聚餐)均使用了25mm~65mm的变焦镜头,就是为了灵活捕捉演员的即兴。
在失去孩子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发生了转变,过往的裂痕也在加剧,此时的肖恩如困兽,玛莎孤立无援。
希亚·拉博夫所饰演的肖恩是被细致呈现的一个角色。
他是在波士顿工作生活的蓝领阶层,与玛莎的家庭有很深的分歧,不过他身上的大男子主义就像一只茁壮的鬼,支撑他扭曲的自信。
他和玛莎的未来就建立在这个孩子身上,因为这是爱的结晶,一种“平等情感”的证明。
在悲剧发生之后,肖恩自以为在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但其实是对自己的误解。
这个小婴儿在世界仅停留了片刻,他只能对婴儿的死亡进行基于个人经验的想象,这种“有限的理解”正是令玛莎无助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固执、狂躁和愤恨不是没有原因,肖恩真正的痛苦来自玛莎的疏离,也就是是他经常提及的“teamwork”(合作)的瓦解。
比如他接在后面的一句“求你了,玛莎”,这一回应令玛莎错愕,乞求之下是带有愠怒的问责,以及即将失去耐心的征兆。
他的确曾尝试从抚慰的角度修复关系,却在没有结果后马上裸露出软弱的灵魂。
索取上的无望让他重新酗酒、抽烟和吸毒,甚至出轨,他身上萦绕着一种弥散的、非理性的恐惧。
比如这个细节,当肖恩强忍怒火问玛莎“为什么要抹灭我孩子的影子”,这并不代表他很思念死去的孩子,因为肖恩几乎和孩子没有充分的联结。
他的愤怒来自玛莎在抹除他的痕迹,因为他亲手制作的相框并不是孩子的痕迹,是其“家庭身份”曾被肯定的痕迹。
在影片中,希亚·拉博夫饰演的角色充满攻击性,穆德卢佐也把这种暴力精准复刻。
(题外话:)无论是言语上的侮辱还是性的暴力都会让观众联想到 FKA Twigs 对希亚·拉博夫的诉讼,他是否本色出演,也算是个谜题。
玛莎的悲伤轨迹不仅与肖恩不同,也与她傲慢的母亲伊丽莎白不一样。
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女性,母亲伊丽莎白都是玛莎私人生活的入侵者,且永远会通过她自己的方法来掌控局面。
她希望玛莎积极拯救自己,面对自己,但这是对女儿的彻底误解。
母女间的紧张关系在后半段的家庭聚会中得以爆发,但这场戏的价值在于它精准剖析了玛莎与母亲的隔阂,你能看到两代女性成长于不同时代所习得的不同本能。
玛莎母亲讲述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用以强调一种不可被摧毁的反弹能力,很久以前伊丽莎白的母亲和她凭靠这一精神核心在大屠杀中幸存。
但玛莎的母亲不是她的敌人,她只是固守于处理厄运的个人经验,这种情况在家庭中经常发生,一种解决问题的模式被传递给下一代,但有时并不奏效,甚至冲突不断。
其实在影片中,唯一被厄运击溃的角色只能是柯比饰演的玛莎,因为对她来说,哀悼一个没有真正以独立生命体存在过的孩子是存疑的。
别人已经过于轻松地把小婴儿当作“被谋杀的生命”,但她需要确定那躺在怀中逝去的一块究竟是什么,以及该用怎样的方式哀悼。
对复杂性的探索顺随玛莎的感知蔓延,虽然昔日愿景的构建也有来自外界的期许,但只有玛莎经历过完整的孕期和产后身体的损耗。
玛莎内化了所有的痛苦,所谓“崩塌的瞬间”对她而言不只是一个奖品被剥夺,而是身体的一部分被抹除,因为她的身体没有忘记。
而类似的生命体验也愈发频繁地出现在其它影片中,与《女人的碎片》有些许类似的是《小家伙》。
《小家伙》中,生完孩子的母亲抛下孩子逃出医院,生育过程只让她感受到了身体的创伤,直到她第一次给孩子喂奶之前,母爱在她身上都没有清晰展现。
玛莎也有这种迟疑,法庭上,律师对玛莎傲慢的提问似乎在质疑她作为母亲的不称职。
这种苛求无异于用“母爱”对女性进行道德绑架,似乎这个世界的男人总是比女人更懂得如何做好一个母亲。
电影剩下的90分钟就像在碎石中挑拣答案,但唯独玛莎有耐心一点点拼凑记忆,试图抓牢女儿曾存在的瞬间。
“存在”是个迷雾般的词汇,玛莎和肖恩的孩子在电影中并未缺席,它是一个被探索和丰满的对象,始终在玛莎的努力之下扩散和延续。
比如墓碑,摆放的一罐罐婴儿器官标本,留下的底片,超声波照片,以及玛莎怀抱她时所牢记的“苹果香气”。
这些形象的构建过程与玛莎的自我疗愈并行,她必须处理好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证明这个孩子的价值,因为她曾是其身体被结结实实夺走的一部分。
不得不说凡妮莎·柯比呈现了她迄今为止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而这不只体现在分娩过程的声嘶力竭,还有在崩溃下留存的生命力,因为她在法庭上仍对那个助产士抱有澄澈的共情。
电影中凡妮莎·柯比微妙的情绪大都由特写镜头呈现,
她的脸,她的手,法庭上她试图回忆孩子呼吸声时的脖颈……
这些放大的细节拉近了演员和观众的生理感官,直接唤起观众的身体反应,并将观众推向直觉层面的共情。
而影片做得更好的一处,是导演对莫莉·帕克饰演的助产士的呈现。
镜头给了她同等的待遇,一个别人口中的“罪人”形象也随着特写镜头的关照而不断瓦解。
此外,片中的长镜头也在创造和延长时间,这种延长有时体现在细节的丰满,比如观众哪怕真正身处在某一场景,也不会比长镜头的摄取挖掘更多。
但有些镜头又可以描述失神的状态,比如这支喷头,随着镜头的缓慢推进,似乎模糊了时间的进程,我们无法确定玛莎已经在浴池里停留了多久。
不过《女人的碎片》的结尾还是稍显笨拙。
苹果和种子对于生命的比喻也有些许剧作痕迹。
而另一个令人遗憾的地方则是本·萨弗迪的出演——因为他实在没有被安排什么出彩的戏份。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瑕疵还是被柯比的演技撑起来了。
归根结底《女人的碎片》仍是一部故事情节导向的影片,它谈论母亲身份,讲述了女性该如何生存,无论对于玛莎、伊丽莎白,还是婚姻本身。
《那不勒斯四部曲》作者埃莱娜·费兰特曾在《碎片》一书中说过,女性的活力特别像植物所具有的活力,它会像藤蔓植物一样扩张生命。
她还提及一个怀孕的女人对于自己的身体和孩子的“监控”,并把这种体验描述为“身体能感到一种光环,一种波浪在传递,没有一种感官不是激活的、清醒的”。
而女性这种全新的“自我监控形式”,就是要关注自己的特性,她将这种监控诠释为“用自己的所有力量进行扩张”。
而这理应是女性电影和女性能量的最佳定义,也正是我们从玛莎身上看到的希望。
/THE END
帮你挑好了,1月看这些:
新冠下的奥斯卡:冠军已经被谁「内定」?
把电影拍成了广告
2021年,我想和你一起去戛纳
看完这电影节的片单,我对2021又有希望了
今年最好的美国电影,上映了
等它等到睡不着,年度爱情片,终于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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