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兄弟“拆伙”了,他还能拍好吗?
从奥逊· 威尔斯到黑泽明,从波兰斯基再到几年前的贾斯汀·库泽尔,莎士比亚的这出“提到名字就会引来厄运”的苏格兰话剧一直饱受世界各大名导的青睐,被多番搬上银幕——它就是《麦克白》。
可是,至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任何导演能够完全征服这个故事。就连黑泽明都得另辟蹊径,完全地改动故事的时代背景和剔除莎翁原著诗性的话语,才能把这出被排演了几个世纪的经典烙上自己的印记。
/ 黑泽明指导的《蜘蛛巢城》
改编自莎士比亚的《麦克白》
我们仍不知道为什么乔尔·科恩的这部古典和先锋兼备的《麦克白的悲剧》为什么没有去戛纳,也没有去威尼斯,而是来到了纽约电影节做首映。陀螺电影的记者在纽约观看了本片首映后,为大家带回了这部新片的评价。
这部电影是他离开了兄弟伊森之后的一次单飞,虽然科恩兄弟“拆伙儿”,并不代表着这是一次孤立无援的创作。乔尔还是在和一位伟大的天才艺术家共同创作着——那人就是莎士比亚。《麦克白的悲剧》是一部100%的科恩电影,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一部100%的莎士比亚作品。
/ 大量外媒给《麦克白的悲剧》打出好评
《麦克白》讲述了忠诚勇敢的苏格兰将军麦克白在一场胜仗后遇见了三个神秘的女巫。她们寓言麦克白很快就会取代现有的苏格兰国王,自己登上王座。
麦克白不信女巫的话,但是权力的诱惑始终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地盘旋。在妻子的诱导下,麦克白终于觉得实现女巫的寓言,在庆功宴的夜晚刺杀了醉酒的国王,取而代之。
/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当上国王后,麦克白因为女巫的预言变得疑神疑鬼,易怒暴躁。被他杀死的昔日旧友的鬼魂也开始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时日不长,麦克白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暴君,麦克白夫人也因谋杀的阴影陷入癫狂,神智不清。
最后,国王的儿子带着亲信旧部从英格兰借兵杀来,杀死了麦克白,夺回了王位。
这个故事虽然简单,但充满了对人性贪婪丑恶的深入刻画。对于麦克白和其夫人深陷人性黑暗面,走向自我毁灭的精湛描写,让这部话剧成了文学经典,麦克白也成了世界文学史上的一个象征性人物,几百年来被无数名角扮演。
/ 《麦克白的悲剧》
苍凉而邪恶,是科恩电影常见的基调;自毁的悲剧主角,也在科恩作品中屡见不鲜。从《缺席的人》到《老无所依》,甚至到黑色喜剧《冰血暴》,这一个个虚无的谋杀者中都能看出麦克白的影子。
《麦克白的悲剧》不是科恩第一次改编文学经典了。乔尔和伊森之前已经将《奥德赛》改编成了一部颇具自己个人风格的荒诞美国南方神经喜剧(《逃狱三王》)。
可是这一次,科恩放弃了炫耀自己在剧作和台词方面的强项,反而极大程度地保留了莎翁原著的情节和语言。这一次,科恩的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对视听语言的构建上。
/《逃狱三王》海报
科恩的上部电影《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是他第一次尝试从胶片摄影转移到电子摄影,而从最后的成片,观众也能看出视觉效果上的些许生涩——
有些镜头背景的绿幕过于明显,而另外一些镜头调色则显得过于平庸和偏白。
/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剧照
这次,有了莎翁扎实雄厚的文字作为基石,科恩可以全神贯注地调教和掌控电子摄影。
最后呈现的结果,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迷雾中朦胧的憧憧人影;极度特写下如雕塑般深邃,却又有些扭曲的面孔;20年代表现主义式的几何构图;黑白冲突对立明显的光影...如果说从文本上,科恩是站在莎氏的肩膀上的话;视觉上,《麦克白的悲剧》则是对奥逊·威尔斯的一次招魂。
如果有时间和能力细细拉片的话,你甚至可以找出,这个尖锐的高塔是似乎是来自威尔斯的《奥赛罗》;这个倾斜的木屋仿佛是出自《午夜钟声》;投射到人脸上的一道道如锁链般的阴影则让人想起《审判》...
/ 奥逊·威尔斯版《奥赛罗》海报
这并不是说科恩的新作只是单纯对名家的一次模仿。尽管不是自己的文本,导演本人的作者印记在各种细节和对原著的改动中清晰可见。比如,原著中著名的女巫三姐妹,在影片中由同一个演员饰演。
一开场,皱纹深邃面目狰狞的女巫扭曲着自己的身体,蹲坐在沙漠之中。原文三姐妹来回的盘算和谋划从演员一人口中说出,声音忽高忽低,表情风云变幻。
邪恶神秘的三女巫在科恩的镜头下,成了一个喃喃自语的精神分裂患者。对畸形异类和癫狂人物的偏爱一直是科恩的特色,莎士比亚的女巫也被重构成了科恩的小丑。
/ 《麦克白的悲剧》预告截图
表演风格上,科恩也延续着自己一贯的风格。虽然麦克白的别称就是“苏格兰戏剧”,但科恩并没有要求主演们试图模仿苏格兰口音,而是保持自己的原本口音。因此,苏格兰将军(丹泽尔·华盛顿 饰)和其夫人(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 饰)都操着一口现代的美国口音。
不符史实的口音并不会让观众出戏,反而可以产生一种布莱希特式的离间效应,强调了影片本身的舞台性和戏剧性。
当莎翁的文本不再以观众熟悉的英式抑扬顿挫的发音被念出,而是被华盛顿附以流畅而粘稠的美式黑人口音,这种对文本节奏和侧重的重组仿佛也赋予了文本新的内涵和引意。
/ 《麦克白的悲剧》预告截图
在华盛顿的演绎下,麦克白不再是以往的野心勃勃却备受良心拷问,挣扎在道德和欲望之间的反英雄;而是在军旅生涯之间耗尽一生,年迈之时终于下定决心去夺取权利的悲剧人物。
在一场很能彰显科恩风格的戏里,由黑人演员饰演的麦克德夫之子问母亲,自己流亡的父亲是否是个叛徒。这场戏的语言风格在黑人口语和莎士比亚的诗词之间来回切换,在体现了科恩式荒诞的黑色幽默的同时,其语言的现代性和亲切感也迅速拉近了观众和这两个边缘角色的距离,让他们不久之后宿命性的灭亡更加悲壮沉重。
每次莎士比亚被重新改编,创作者都会试图赋予其新的时代性和政治性。比如,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内外百老汇就上演了无数映射特朗普的莎剧改编——特朗普可以是麦克白,也可以是李尔王。
/ 《麦克白的悲剧》预告截图
但是,科恩却没有这么做。他的视角和手法是极度古典的,如果不认识这些演员,你完全可以以为这是一部和奥逊·威尔斯同期的电影,毕竟充斥着全片的表现主义光影和构图比起2021年,更像是1941年的产物(当然,电子摄影偶尔还是会“露怯”,比起胶片的颗粒感显得过于光滑)。
但是正是这种古典,让本片有了一种超越了时代的普世性。《麦克白的悲剧》和莎士比亚的原著一样,尽管有着极其精确的时代背景,却是一部跨越了时代的艺术作品。莎翁的文字至今仍保持着隽永的诗意,科恩的影像也会如此。
/THE END
虽然斯派克·李渐渐柔软,但他们来了!
看得我好紧张
中国第一位入围威尼斯的00后导演,拍了个什么故事?
一个聪明导演,一部悲伤电影
威尼斯|影后被小K提前预定?
威尼斯|我对阿莫多瓦和简康平失望了
谁是「白莲花」,谁又是「寄生虫」?
到底是直男神导的陨落,还是被人误解的十年最佳?我们特意「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