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专刊|高孝午:艺术的可能性,隐藏在与他者的联系中
“只有深埋在土地里的橡树种子长成橡树时,我们才能发现它的本质。”在这个变幻不定,世界和自我都难以捕捉的时代,我们需要看向那些像植物一样耐心生长的人。本次访谈计划,从艺术、建筑、设计、摄影等领域选择有代表性的创作者,呈现可辨识的创作路径和有深度的创作思考,为这个不确定的时代,贡献可触摸的确定性。
—— 编辑部的话
回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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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孝午
在日本京都龙安寺的岩石花园,无论你站在何处,十五块石头中总有一块无法看见。事物真实的样貌总是隐蔽着的,发现的过程就像循着预言曲折前行。
在年幼时,我们以身体在自然中获取力量,以肌肤之感建构对世界的认识。在丧失了身体的敏锐后,发达的脑力开始带着我们去探索。
18岁离开家乡福建三明——一个有山有水的丘陵地区,到厦门和北京,高孝午说自己从一个自然人迅速变成了社会人。在20余年的艺术创作生涯中,他依然清晰地感知着年幼时获得的野生自然之力,他与真实世界之间的连接从没有断。
△ 高孝午
著名艺术家,1976年生于福建三明,1999年毕业于福建厦门工艺美术学院雕塑系,2004年结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2021年获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ESCAC电影与视听学院电影商业专业硕士学位,现居北京。
高孝午一直秉持“当下即是”的观点,在艺术上实践“凡人艺术”。其作品多以轻松幽默,温和无戾气的方式,透露隐喻的、非极端的理性思考,表达对社会的关注、批判和反思。早期代表作有《标准时代》、《城市梦想》、《我们这一代》、《软暴力》、《出入》等系列,近期作品《再生》、《共境》等系列,着眼“日常”现象,以平等心邀约大众,“用再生唤醒最初的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善巧于心、方便于人,力图发挥艺术作用于社会的有效性。
从2015年创作「再生」系列,到如今的「共境」,他开始用更复杂的“观看”去探索被包裹的“生命体本身”。这是一段从自身出发的旅程,而要获得某种真谛,只是纯粹的模仿大自然是完全不够的。只有不断将自我抛弃,扩大可能性的边界,才可以步入未曾表达的领域,抵达生命本身的广阔。
丰饶的生命力潜藏于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威斯坦·休·奥登称伟大的艺术是“对复杂情感的清晰思考”。高孝午在觉知到自我的渺小、有限性之后,重新开始探索。新的可能性或许就在带着问题的寻解之中,而非答案出现的那一刻。
回响之外 ECHO
艺术家 高孝午
Echo:这次我们新年的专刊主题“从种子出发”,想先聊聊您对种子的理解。
高孝午:这个话题特别好,我对种子的思考是基于一种情感,它给我带来力量。人处于自然之中才是一种完整的状态,你们来之前,我正站在户外呼吸冬天寒冷的空气,这是一种清醒的感觉。尤其北京最近下了雪,从视觉、嗅觉到那种肌肤的触觉,特别提神。
我很喜欢冬天,有一些重要作品的小稿是在冬天清醒状态下构思的。我也喜欢春天看植物刚刚冒出一点点芽的时候,喜欢这种生命从无到有的过程,是有无限可能的,会给我一种能量。
我不太会去买一个特别繁茂的植物,反而会捡拾路边不起眼的小树枝,再拿回家放在有水的玻璃瓶里看着它慢慢变化的状态。尤其是在我们家的厨房里,比如土豆一发芽,开始生根长叶子那种状态我就觉得欣喜。我之前在厦门还做了一个展览《青菜啦》,专门培植厨房种子,“青菜啦”是闽南话口语发音,随意的意思,我把日常的“葱姜蒜”变成“生活雕塑”。
葱姜蒜的力量太强了,它所带给我的生命感是最平凡、最感人,又最容易被忽略,我们应该珍视。它无意间带给我的启发,反而让我觉得要永远保持在一个受恩惠的生活状态里面。
△ “青菜啦!”高孝午摊PARTY艺术行为@厦门 。“青菜啦!”在闽南日常口语中有“随便”或“将就”之意。高孝午摊Party艺术行为,并非随便或将就之意,而是通过“艺术摆摊”的现象,引发他在雕塑观念、艺术行为以及实验上的一 些思考。© 高孝午工作室官网
Echo:看您之前的采访,感受到一种野性的力量,也是一颗野蛮生长的种子。
高孝午:我也回看过我自己的艺术成长历程,这种野蛮生长的力量在我身上是很重要的。我不太标榜某种概念和知识体系下培养出来的东西。我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在某种系统里,我在寻找自身哪种能量是最强大的,我就自然去生发,反过来去追寻自己最本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Echo:您的家乡对您的艺术创作生涯非常重要,能否讲讲?
高孝午:我出生在福建三明,一个自然生态特别美好的地方,虽然说当时很穷,但是在我个人的成长背景里,家乡是很强大的种子力量。那时候我是一个自然人,不是社会人。当你融入到大城市变成社会人角色的时候,其实是很脆弱的。
我永远记得小时候在大自然里感受到的力量,丘陵地带有山有水,我会上山砍柴、摘各种野花野果,最喜欢的是到小河小溪里捞鱼。打了赤脚,在清澈的小溪里,我现在还能非常清楚地记得脚底踩到沙石的感觉,水中小鱼快速闪过的景象,是一种斗智斗勇的欢快。
Echo:从家乡到厦门,后来北漂,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状态的变化。
高孝午:粗俗的讲就是从一个非常土的状态,到非常洋气的状态。土可能是比较淳朴的状态,然后经历了现代化的快速运转模式,感觉每天都在主动与被动学习中。在厦门读书是在鼓浪屿,那4年多的时间跟外界相对隔绝、没有任何杂念,跟现在网络发达时代是不一样的,作为艺术生待在里头,很容易培养文艺情怀。到了北京,正好是我创作高峰期,也是整个中国快速进程、国际化最快的时候。
△福建三明
Echo:刚到北京的状态是什么样?
高孝午:跟绝大多数年轻人其实差不多,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也没有可以交流得特别好的群体。非常渺茫的状态。又要创作又花很多钱,跟在厦门的时候反差非常强烈。后来破釜沉舟,真正的过渡阶段大概是一年左右。
Echo:在这种渺茫的状况下,第一个展览经历了什么?
高孝午:当时没有认识美术馆、画廊,艺术圈里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几乎所有困难都要靠自己找到解决的可能性。来北京之前我正好读过一本介绍SOHO现代城的书,当时我对它全新的都市生活理念产生好奇。后来去北京建外SOHO逛的时候发现很多艺术创作的气息,也有实验性艺术展,比如艺术家把一个杯子改造一下,或者说桌子上面刻个什么样的标记,我觉得这个地方很有意思。而且,当时那里要举办文化周,有知名歌手演唱会,我觉得是一个可以展示艺术的地方,就铁定了心在这边开展。
那时,没有任何社会关系,我是拿着作品照片在现场徘徊中从保安问起的,保安再引路我去物业,物业介绍我去推广部,大约过了快一个月,就汇报到潘石屹那边,展就做起来了。「标准时代」也就是这样成名了。展览活动期间现场来了很多名人大腕,当时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说只要你的理想是坚定的,总能实现,总是能想到办法,总能找到路子。
可能这就是野蛮的种子的生命力,是从小成长形成的认知,一种坚定的力量。
△高孝午作品《城市梦想》系列
Echo:您经历过好几回工作室拆迁,这中间支撑你的是不是还是这种生长的力量?
高孝午:我可能要用更哲学的角度去说,工作室肯定是艺术家的家的家的家,对,比家还家,尤其像我们做雕塑,对工作室的依赖性比较强。第一个工作室被拆迁的时候,我的作品刚翻模完,我是连夜拉着面包车把东西抢出来的。
艺术家肯定首先需要一个好的工作室,甚至终身的追求,但是人碰到任何事情,都要思考怎么去面对它、平衡它?首先,要更客观地看待拆迁的原因,这是发展中国家很难避免的问题,当然我们都希望更好,了解了这些东西,心态自然相对好一些,其实,有时候不得不自我安慰。
拆迁给我的精力消耗确实很大,至少有半年时间,要去找新的工作室去装修,再把状态找回来,但是每搬一个新的工作室都有非常舒服的新鲜感,哪怕很普通的工作室,我都会设想空间跟我的关系,这里是喝茶区,那边做雕塑,基本上每搬一个工作室我会有一个新的作品系列出来,我把它当成一个新的能量来促进我。我们一生都在追求安定,可是也要随时面对变化。
有段时间住在工作室里,一醒过来只想做雕塑,有时候半夜睡不着起来也可以创作,那才是一个艺术家应该有的状态。工作室是培养种子的培养皿,培养皿本身又是艺术家自己创作出来的。
△ 高孝午作品《紫禁城》在被拆迁的水坡工作室废墟中
Echo:作品的尺度是怎么考量的?
高孝午:雕塑专业里大和小的形体讲究是不一样的,现在3D技术有些误导人,不是所有作品都能放大的。我希望我的作品可以与更多人产生互动,它是有公共性的。大小不一样的作品,给人的力量也不一样,需要从雕塑比例、空间、人的关系等综合分析。
「标准时代」的尺寸是认真想过的,作品首先是做给人看的,要跟别人发生关系,所以我把弯腰低头的高度,设定在1米75左右,这是大部分中国男性身高值,人站在那里正好形成一种最合适的对话关系。
Echo:比如说5米、8米、10米这种超大尺度的雕塑,怎么去想象做出来之后对人的感受的影响?
高孝午:在一定的环境里头,一个10米的雕塑可能不算特别大,但雕塑可以聚拢精神的关注点。
一个只是大面积的大广场,可以感觉到气是散乱的状态,如果有一个对的雕塑作品放在那边,广场气质一下子就改变了,人流、人的表情,甚至周围的生态也会随之改变。
△ 高孝午作品《标准时代》系列 2004
Echo:有考虑把作品放在偏自然的空间里吗?
高孝午:我也有作品放在了乡村项目里,放到大自然里跟放在城市里确实感觉上不一样。城市是一种半教育的气息,是让你思考这个东西跟时代的关系,我们要跟作品产生什么样的心理交流,让你反思,它有引导力,这是城市作品应该具备的。如果放到大自然,大部分来说考虑更多的是与自然的融入。也有些看过去很强势的东西,看起来跟大自然没有任何关系,是工业文明或者高科技下的一种植入,可能会激发我们去思考这种反差。
我很乐意把我的作品融入到大自然去,有一种归宿感。尤其是《再生》系列作品,在山沟里就像长出来的一样,但也不是所有作品都具备这样的功能,不能一概而论。
Echo:讲到尺度,其实延伸出来的一个话题就是我们的身体跟手参与创作,但现在电脑制作、AI技术也很超前,您怎么看?
高孝午:我觉得任何时代的到来首先需要坦然接受,也许哪天做泥巴就变成一个很奢侈的东西。我不会受限,我当然对泥塑有情感,但是对我目前来说,我有更感兴趣的东西,不想只是满足在自己的小情怀里。我尽量保持清醒和灵活,我不知道我可以用什么东西,自己会变成什么。
△ 高孝午作品《再生》系列
图1:再生-鹿
图2:再生-鲤鱼
图3:再生-蜜蜂
Echo:现在对于雕塑的理解跟当初的有没有哪些变化以及核心不变的东西?
高孝午:这个话题特别好。我其实还是在学习的过程中,刚才讲到的野蛮生长是我个人一种比较自信的状态。对于艺术界限的拓宽,是永远在变化的,我永远要用新的作品改变我之前的状态,否定之前的价值,或者是用不同的方式给自己一个更好的提升,甚至寻找另外一种可能,也许是超越的,更希望是超越的吧。永远要有这种状态,没有哪个作品不是因为这种心态产生的。
不变的东西是我永远是种子,我需要这样一个朴实的精神,这是我对生命的简单认识,是埋在我意识里头的,它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习惯,成为了我创作的一个参照方向。
Echo:不断返回它?
高孝午:对,透过我的任何的艺术手段去表达它,从艺术上我希望是不断超越我之前的认识的。对当下来讲,比如说生命其实有很多维度,可能每个阶段你感知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或者你想要强调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我还是有社会责任感的。我希望世界更和平一点,我透过我的创作更大的维度去表达这个理解,最后还是回到从生态到生命的高度去想这个问题。「共境」这个系列已经做了三年了,但我觉得刚开始,至少我目前这么认为。
△ 再生-蝴蝶
Echo:聊聊关于「共境」系列的创作思考。
高孝午:我希望透过这个话题呼唤人们看生命的角度发生变化,我传递的是生命之间的相互关系,这个关系如果不从生命本质去思考,简单的说相互关系是不够的。其实是看到一个事物,我们要去看它是怎么发展过来,怎样才有这么一个东西,从当下到未来它会怎样发生变化。我希望借着《共境》作品去拓宽这个话题的探讨。目前有个计划,我想邀约不同行业的人来交流共创,我试着在创作上放下一半的自我,从而突破个人的局限,畅想一种跨越经验的艺术探索旅程。
△ 高孝午作品《共境-天鹅》
Echo:种子其实是一个勇敢者的话题,要有自信,愿意尝试,可以面对所有的不确定性,你才能够把种子的力量放大,因为大多数人还是在寻求一种安全感,或者说被认同感。
您的整个学习其实是西方的雕塑语言,但是用了大量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意象和符号重新演绎。这个过程是如何思考的?
高孝午:我的训练和习惯是系统教育的模式,但我生长的环境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我的奶奶在世时留下了一些剪纸,贴在房间的墙上,特别美,这是我最早有关美的记忆;我们家的床是妈妈陪嫁的嫁妆,有各种大漆描绘的图案。家里大量的木头家具,是很有雕塑感的,到现在图案的色彩依然很鲜艳。以前的木匠是流动的,也曾经来我们家里给我们做水桶或者其他家具之类的。
我小时候只能接触到这些东西,但民间的美感已经在我的心里头了。那时每一年的春节迎板凳龙活动,自家的花灯全都是爸爸自己做的。更有趣的是板凳龙的龙头是谁做的?是村里的理发师。那个理发师,后来成了民间手艺人。如果我没有走艺术这道路,也有可能就变成了理发师。
正规的去学习美术之后,还是喜欢看陶俑佛像类的古代传统雕塑,甚至还喜欢中国服装,这是很奇妙的状态。我觉得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东西,慢慢的变成一种对自己有意义的东西。
所以说,虽然我系统学了西方雕塑艺术教育的训练,但我脱离不开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当然,我们要回到更理性一点来反观,一切都需要转换成更符合当下的形式,需要有一点使命感,于是,自然而然走到了这么一个状态。
我不想描摹现有的东西,艺术是一个创造,要颠覆之前好的东西,创造出属于自己、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要充分地跟时代、人发生关系,真的有效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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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高孝午作品《宠神-狗》
图2:高孝午作品《不倒翁:梦想-狮》
Echo:在过程中您验证了作品跟时代有效的关系吗?
高孝午:我所有的作品表达的都是这个目的。需要跟这个时代和人的需求有关,甚至跟生态有关,高科技的发展可能完全忽略了生命体本身应该自我关怀的东西。这需要我们去呼唤,需要用艺术的形式,想方设法地尝试各种方式表达,来产生作用。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Echo:前面讲到「共境」可能会邀请一些人来对话,期望通过您的发声去产生什么效果?
高孝午:这其实有佛教的智慧对我的启发,让不同人找到与世界相处的更全面链接。唤醒只是一个发心起点,对生命的全新理解让我知道艺术家作为个体的的有限性,不同职业、身份的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要试着用交流的方式连接世界,这一定会带给我和对方更大的能量,不断拓展概念,让更多人发散他们的理解。
△ 高孝午作品《软暴力》
Echo:是感受到了当下有一些比较割裂的现象,或者是大家都从小我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引发的触动吗?
高孝午:艺术家对自我的全面开发当然没错,这跟突破自我没有矛盾,只有真正的超越自我才能达到本质意义的自我。我们不能只是喊口号式的要求自己,都希望学习杜尚的自我否定精神,但是再怎么否定还是要找到自己。我现在走到「共境」这一步,肯定也只是一个实践的阶段。
“自我”这种东西太强大了,哪怕我心态保持的再好,反过头来其实还是要表达自我,炫耀自我,距离真正的超越自我还是有很大距离。
Echo:您的创作理念一直是“当下即是”,这句话与佛教有关,您这几年开始信仰佛教,对于这个理念的认知有发生变化吗?
高孝午:之前更多的是一种自我要求,如何在当下保持一个好的状态,时刻提醒不要迷失自己。现在去理解,“当下”要从内心出发,它其实是一个跟“之前”和“之后”都发生联系的,当下即未来,我们把所有好的当下关系集合起来,会改变原本行动的朝向。任何时刻,你的每一个用心其实都是播下一个种子。
△ 高孝午作品《缘-婴儿》
Echo:关于再生系列,您自己说“状态觉得踩对了”,是哪里踩对了呢?
高孝午:「再生」是拯救我的一个阶段,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把童年的记忆再拿起来,我不太从表面上表达人物关系了。
每次家乡的伙伴来找我,我们会彻夜聊小时候的一些记忆,当然也会理论去分析它,确实让我保持自信,能量满满,我现在的某些气质、价值观判断,都是那时候埋下的。小时候会观察到各种的天气变化,自然界的联动,我们不会觉得条件艰苦,现在更多思考的是那时候原来大自然与我们是正常的一种关系。
我记得在北京的有一天,在出租车上,从三环的农展桥下路过,春天刚来不久,路边的桃花都疯狂盛开了,好像挺刺激,但我觉得怎么会有那么多成团生长的桃花,完全超出了我童年对自然的经验记忆。后来我去公园看,好多也是一样疯狂春天的景象,只是蜜蜂特别少。
我对这个很触动,我觉得需要反思。我们小时候的敏感度是自然产生的,但是现在我体会不到那么多花的美感,以前一朵花开了,一只蜜蜂飞过来,你会觉得自然是清新的,是生发的一种状态。但是现在人为干预的东西太多了。这是创作「再生」系列的缘起。
我懂得小时候经验的宝贵,我觉得找到了一个很新奇的点,有一个更具体的价值参照方向,不想只是看到问题发发牢骚而不行动。
△ 高孝午《不是我画》,系列创作缘于 2014 年元月带家人去印尼民丹岛海边渡假的一次体验与感悟。“也许是杜尚的‘否定’精神提醒了我,也许是禅宗的‘当下’智慧启发了我,当我打着赤脚投入沙滩时,顿时,我和艺术和大自然之间似乎产生了一次无比微妙的自由交流。“
Echo:从「标准时代」到「城市梦想」,然后到「我们这一代」,现在再去看「再生」和「共境」,可以跟我们讲一讲对自我身份的探索。
高孝午:我是个不太像艺术家的艺术家,我不太赞成过于艺术家的生活方式,过于艺术家的状态。我个人觉得“艺术家”是平衡自己在这世界上的一种身份,我不希望被定义在任何东西里面,被过分标签化。我至少可以尽力保持身份自由,哪怕行动看起来非常保守,但是内心一定是自由的。
Echo:这里面的自我认同应该是持续成长的。
高孝午:我倒是觉得如果突然间回想我以前的想法,它跟现在一样,那我就要开始反思了。
Echo:时代也一直在变,每个人都是在不断的回应时代,如果说一直不变的话,说明活在过去的自己里面了。
高孝午:很多人是活在自己的过去中的,比如某个高光时刻,永远靠着高光时刻来面对,但是有没有可能高光时刻本身也是偶然的。
Echo:您这两年在学什么?
高孝午:学自我的抛弃,哈。我会有意把削弱自己当作一种锻炼,其实是尝试考量跟外界的一种关系、能量、可能性,当然尽力跟艺术同步。我现在的创作方向,大致跟我的生命追求是一体的,是共同发力的。我从「再生」开始,到「共境」,我相信生活跟艺术工作本身可以相互滋养,我目前觉得至少还是健康状态。
△ 高孝午:当下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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