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律嘉谈 | 也谈自由意志

大律嘉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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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在近期似乎是个热门话题。看了不少关于“自由意志”的“介绍”或者“科普”文章，但遗憾的是，并没有看到任何一篇能与我所理解的“自由意志”略微接近。本着“既然菜不好吃就只能自己做饭”的基本原则，我自不量力地写下本文，希望和读者分享和进一步探讨。

那么，什么是“自由意志”呢？按照最容易的分析法，我们最少可以把这个概念分解为“自由”和“意志”来进行初步解读。

自由

首先，什么叫“自由”呢？新华字典对于“自由”的定义包括“不受约束、自作主张”等。牛津字典对于“free”的解释为：not under the control or in the power of sb. else; able to do what you want…可以说，中英文解释大体相当。

然而，如果读者真的认为“自由”就是字典上的文意解释，“自由”就是随心所欲不受限制，那么读者对所谓的“自由意志”解读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没有良好的开端，已经失败了一半。

为何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则要先从语义学说起。

我们先不谈“自由”这么高度政治化的词语，我们先来谈谈“苹果”，毕竟没有苹果可能没有现代物理学。

读者可以先想一想，什么是“苹果”？请读者用一段话来精确描述“苹果”，以达到说完“苹果”的定义，所有人都能形象地了解什么是苹果，并能精确地描述苹果，同时每个人在描述苹果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在说的是苹果，而不是其他东西。

能做到吗？我想并不能。

毕竟新华字典也只能做到以下水准：

“苹果，双子叶植物，蔷薇科。落叶乔木。花淡红或淡紫红色。大多自花不孕，需异花授粉。果实由子房和花托发育而成。果肉清脆香甜，能帮助消化。”

苹果是什么？多大，多小？多胖，多瘦？是红色？绿色？黄色？或者半红半绿？半黄半绿？或者半红半黄？四分之三红四分之一黄行不行？是甜的？酸的？涩的？不清脆香甜就不是苹果了吗？

如果有人十分有创举地把苹果描述为“苹果是苹果树结出的果子”，那可就太妙了，因为接下来我们就需要描述什么是“苹果树”了。难度不但没有减少，可能反而增加了。

所以什么是“苹果”呢？

我们每个人看到苹果就知道它是苹果。

但，遗憾的是没人能精确描述苹果，让所有的苹果都属于我们的“描述”之中而不存例外。

有人可能会问，如果是这样，“苹果”的定义岂非没有存在的必要？

“苹果”定义当然很有必要，它的第一重必要性，是指定范围。语言和文字的意义在于双向交流，如果不指定对象，无法展开有目的的讨论。

“苹果”定义的另一重重要性是，在指定“谈论范围”的同时，分割了“非谈论范围”。也就是我们知道了“非苹果”之物。梨不是苹果，所以我们没在谈梨；杏不是苹果，所以我们没在谈杏。

所以每一个语义学内的“定义”都存在二元性：首先圈定了范围，其次分割了“范围内”和“范围外”。

而每一个语义学内的“定义”也都存在天然的缺陷：它只能描绘人们对于事物非常粗浅的外在想象，而根本无法触及事物的真正内涵。

比如“苹果”和“梨”的区别究竟是什么？如何精确描述这种不同。实际上，每一个“范围”内的同类物也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没有任何两个苹果完全相同，在绝然不同的苹果A和苹果B之间，人们没有能力直接描绘它们本质的不同。毕竟苹果A和苹果B两者中没有任何一个细胞长得一样，可人们却粗浅地把它们视为同一物，只用“苹果”来称呼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物品。

这些并不是我说的。

2000年前的《瑜伽经》已经对语言的这种缺陷和局限进行了十分详细的描述。

 在我们了解了语言的极其局限性之后，让我们从“苹果”回到“自由”。

“自由”和“苹果”当然是不同的。但是在语义学方面，它们共同的问题没有差异。“苹果”是一个二元局限性描述，“自由”当然也是。没有人能精确描述“苹果”的内涵，当然也没有人能精确描述“自由”。“苹果”以“非苹果”之物得以区分并存在，“自由”当然也以“不自由”为对照相对存在。

所以并没有“不受限制的自由”，因为“不自由”就是“自由”的限制。

比如，人可以自由杀人吗？当然不能。不能自由杀人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不能以伤害别人自由存在的权利来实现自己的自由。再比如，人可以自由飞上天吗？当然也不能。人可以实现的自由也要以自己的能力为前提。

所以自由是一种有各种条件限定的自由，自由是在不自由的条件下能实现的有限自由。

所以怎么会有“不受限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呢？不存在的。

 “自由”的概念是一个圈儿，踏出这个圈外的都是“不自由”。但是一个被圈儿限定了的“自由”其实就已经不是“自由”。自由不是绝对的。不但“自由”不是绝对的自由，万事万物都一样。每一件事物都是一个被限定的“圈儿”，只有有对立面，这件事物才能存在。没有对立面，也就没有事物本身。没有黑的概念，白的存在无意义。这是所有事物的二元性。所以恶是永远不会被消灭的，善恶只是一种内涵可变的相对性。

假如真有什么“绝对自由”，我们的人体也不会存在。要知道我们的每一个细胞可都是“不自由”地生长在我们的身体之内。假说它们要寻求什么不受限制的“自由”，那我们首先就会消失，成为大地间的尘埃——当然我们迟早都会成为的。

所以——任何脱离“限制”所谈的“自由”都是在耍流氓。

没有“不受限”这回事，宇宙也有自己的尽头——限制，何况人类。

 “自由意志”谈的不是“绝对意志”，它本身只是一种受限情况下的“意志”。

意志

下面要谈谈什么叫意志。这次我们就省事一点，不用字典做引导，直抒胸臆就好。

我们常常会觉得“意志”就是我们的一种“决定”，因为根据这个“决定”我们走上了我们希望走上的道路。

但是细究这个“决定”的本质，根据我们刚才对于“苹果”二元属性的讨论，任何“决定”的本质其实都是一种“选择”。“意志”在所有可选的道路之中，选择出了我们最想要的，而放弃了其他不那么想要的和不想要的。所以意志所标志的仍然是一种二元性：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当你标记了“想要的”，就已经自动标记了“不想要的”。在这个意义上，“喜好”和“厌恶”其实是一致的。因为两者自动相互标记。我们之所以痛苦，也是因为我们的“意志”太多，总是不停地去标记“喜好”，从而不得不面对更多的“不喜好”。欲望的道路没有尽头。

所以，“意志”是一种“决定”，“决定”是一种“选择”。而这种“选择”在每一天的每一刻都持续发生，不独适用于大家普遍认为的重大决定。

每天早上，当我们的意识一清醒，就面临选择：我们是现在就睁眼，还是闭着眼再躺会。然后当我们大冬天早上5点一不做二不休、以什么事都干得出的而世间再没朋友的意志力一骨碌爬起来以后，立刻又面临第二个选择：我是现在就把瑜伽垫铺上呢，还是先去喝杯水。

请容我没有耐心把各位（我的）对各种世俗杂事儿的一一思考和决定详细列明以说明为何“意志”就是“选择”。但我相信已经说清楚了。

自由意志

根据刚才的讨论，自由意志其实就是在“受限”的情况下我们作出的“选择”。

自由是受限的，所以我们的自由意志不能太自由。

意志是一种选择，所以be careful of what you really want。毕竟印度神话里黑公主曾经和神一口气说了五次“我想要一个丈夫”，然后神就给了她五个丈夫。无神论者将此叫做“求仁得仁”：凡是认真去追寻的，多半都会有成果。

至于大家相不相信“自由意志”是一种个人可以“自主”进行的“选择”，还是如同Matrix里一样，是神宿命的安排，那就要看各位对世界的理解和价值观了，可能每一种理解都是正确的，但同时每一种理解也都是局限的。

对无神论者来说，自由意志就是个人化的选择。

对有神论者来说，也不必认为人是上帝的棋子，而上帝下一盘很大的棋，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的设计和控制范围之内。

举个例子，对于我的每个细胞来说，我可以类比它们的“神”。我对我的每个细胞都是有大爱的，但是我不会也没有能力为它们作出每个选择。我的白细胞有没有去杀死某个细菌，是它们的自由意志。它们可以根据细胞能力、喜好和便利选择杀细菌A，而放过细菌B。而我只能多喝点水，帮助它们更活跃，前进更迅速。

神可以是一样的。祂的大爱也可以是协助每个人的自由意志，但是却不真正干涉。因为天地万物互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神统领下的宇宙第一定律。

至于有“自由意志”是不是一定就能实现人生目标、过得幸福快乐，那恐怕是另外一个很大的话题。但今天就先到这里。谢谢。

-作者介绍-

赵芳 

汇仲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争议解决领域的斜杠青年。票圈评价她既热爱工作也热爱生活。她养很多猫，常年练习瑜伽，在跳大神的领域例如印度教和星座等方面也有深入爱好。她的理想是专注尽力做每一件事，但同时做一个佛系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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