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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壳│X人档

许正先 工人诗歌 2022-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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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X人档,就是给车间里的各色人等立个“档案”。这些人共同构成了车间的氛围,但我们仍然很容易从独白式的语调里感知,这是作者用自己的眼睛望出去的、全身心感受着的世界,不仅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而且这个世界浸透在自己的心理活动之中。



X人档

作者 | 破壳



无头的苍蝇撞出五百里

丈八北路北 尘土恍惚

印象的泥塑汗如泪下


吴经理没来

吴经理很忙

吴经理再也不接电话

这个新来异城的民工

盯着天色碾盘一样缓慢栽下去

人群里看不见一朵浪花

狗市的狗 随便把后腿抻进树干

人世的灯火诡谲无边


未央区以西

吴经理比划着寸草不生的车间

这里是裁床 这里是车缝

这里是检验 这里是包装

这些都要具体的数字和图纸

他接近沸腾的鱼眼最后吞了我

用脚在一张纸上赶着鸭子上架


北京现代

吴经理掖着一瓶绿茶上来

热啊 渴 这狗日的天

但无论如何也要把机器搬回来

说完仰起脖子一阵猛灌

我坐进一尊石像内心

长安城从此炎凉不止


设备要上楼

人像牲口一样塌下去


四川把头压得低成死刑犯

烂掉的大拇指拱着破凉鞋

从昨天到今下午都没有一餐饭吃

没力气干活 没鞋子穿


吴经理高了三寸喊着才来几天啊你

二百不行最多一百!

四川笑过几天后就不见了


我说吴经理装个风扇吧

我说吴经理装个风扇吧

我说吴经理装个风扇吧

吴经理头上的“毛碎”越竖越像刺猬

我视网膜上有人影大片大片脱落


杨总说那版你什么时候排好啊

不行中午加个班呀

我只看见他穿着七匹狼T恤

至于什么时候能见成品

我真的不知道


芳芳象是第一次碰到男人的器具

胆怯而害羞地启动了马达

那速度穿过她的喉咙冲毁了楼顶


这个骂死都不吭声的妮子

只在捧起饭碗的时候露出牙齿

手机里放着很久以前如果我们不分手会怎样


冬冬顶一头洁白的黑心棉出来

端起比他头还大的钵子碗

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扒面

晚期甲亢症的眼球里

是他还没走多远的老爹 丢下一句话

跟着老板好好干


之后他就热感冒了

怎么摆治都没用

经理面朝虚汗不止的他

你还是回家吧


太阳从来都没停止过阴毒

老洛像鬼一样冒出来

他指着地上的下脚料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那吊相是老板是他爹

那吊相是我很无能很巨滑


转过他棕熊的身躯

望着灯管喃喃现在是白天呐


兵丁没了头衔还在

一米七八的赵主任认识不少狗

就是不知道什么才叫老板的狗

他说你今天干了多少活啊

对不对得起老板那碗面?


敏走了

这个刚被大学批发出来的白菜

三年五万块 拿到一张纸

她不甘心她要去找她的理想

她不愿面对婚姻她要去找她的自由

背影都没给我留一个


目测阿鹃的三围88 86 90

惨白的塑料桶似地空降而来

她一头黄发 她挎一包包

她问老板喊哥 她问经理喊哥

她是踢掉敏而来的大总管

二十岁 阴道里淌着两个男人的资本

口里喷着血液般鲜红的刺


吴经理把头戳在洋灰地上

一场大雨让车间凉快了不少

真的 我有一朵高兴在心里痒痒

人是来一个走一个来一个走一个来一个走一个

杨总再也不说不就是人嘛 一拉一车!


我在一瞬间另眼看过人民币

大盆大盆的景观被请进来对人招手

花儿死了就再来一树更大的

不锈钢栏已从内部开始腐朽

经理的嘴角终于挑起一群妇女

在家找不找蛋事干的瓷器

是这里的新策略新起点

三四十岁的种子

老板决定把她们埋进这里


我爬在新买的卡钟摄相头上

看见我从烟雾里出窍的灵魂

长安城的遍野哀鸿

我心里悄无声息的中国

三五零二厂的借尸还魂地

康霸商贸公司鬼祟的大宅门内

我 只是一根随时会被扔掉的支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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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工人诗歌》3号,2018年

我们的根据地在车间,在工地,在一切需要劳动者的地方……


《工人诗歌》分别于2007、2008和2018年出过三期,共约700页,带有汇编性质,也就是汇集当代工人的以及与此相关的佳作。读者如有需要,可在微信公众号下直接留言,联系编者(第1期基本上已无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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