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弱小可怜又无助？被它们灭绝的物种可不这么想
在互联网上，没有任何东西比猫咪更受欢迎。
尤其在冬日里，谁不想要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暖宝宝呢？
但是慢着，从外表上看，这种可爱的动物似乎人畜无害，然而这话只有一半对。对人类而言，猫咪们是萌宠，但是，对许多小型哺乳动物和鸟类来说，它们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只流浪猫，和一群海鸟
先来听一个故事。
2016年，西澳大利亚的曼杜拉市迎来了一群珍稀的客人：一种名为眼斑燕鸥的海鸟。
〓 眼斑燕鸥是一种列入国际自然保护名录的易危鸟类，对栖息地非常挑剔。
为了保护这种珍贵的鸟，当地政府和社会组织合作，筹集了一笔保护基金，并将这片筑巢地划为保护区。人们的呵护收到了回报。到2018年11月，这片筑巢地已经有了超过100个巢穴：眼斑燕鸥在这里安家了。
尽管这里距离人类社区很近，但人们尽到最大努力保证了它不受打扰——直到11月18日，当地人在保护区发现了一只流浪猫。
〓 肇事者画像
随着流浪猫的到来，紧跟着出现的就是雏鸟的失踪。然后，连成鸟也遭了殃。人们开始在保护区陆续发现被开膛破肚的眼斑燕鸥尸体，它们都是这只白猫的杰作。仅仅几周时间，就有6只成鸟和几十只雏鸟命丧猫爪之下。
生物学家和居民们轮番守夜，也并没有留住眼斑燕鸥。这群“惊猫之鸟”最终放弃了经营已久的筑巢地，成鸟离开后，巢中的幼鸟全部宣告死亡。
12月中旬，人们终于抓住了这只肇事的白猫。检查表明，这只猫已经经过绝育，很可能是一只被弃养的流浪猫。寻找主人未果后，当地政府对其执行了安乐死。
猫咪不仅可以摧毁一个种群，甚至可以单枪匹马灭绝一个物种。
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真实的历史故事。
有一座名为史蒂文斯岛的小岛，地处新西兰南岛以北的峡湾中。这里森林密布、地形崎岖，周边海域狂风盛行。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这座小岛长期无人定居。但也正是由于与世隔绝，岛上反而成了动物天堂。尤其是一种名为史蒂文斯岛鹪鹩的小型鸟类，只出产于这座岛屿。
长期的岛屿生活，使得它们的翅膀退化，丧失了飞行的能力。在这座没有掠食动物的岛屿上，飞行是一种不必要的技能。和新西兰的国鸟几维鸟一样，史蒂文斯岛鹪鹩是一种“走地鸟”。
19世纪末，为了改善附近海域的通航情况，新西兰政府开始着手在史蒂文斯岛修建灯塔。1894年1月，第一批定居者登上了史蒂文斯岛，他们是这里的灯塔守护员。
〓 今天史蒂文斯岛上的灯塔
在第一批岛民里，有一位博物学爱好者大卫·莱尔，正是他第一次发现了史蒂文斯岛鹪鹩这种麻雀大小的独特物种。准确地说，他是第一个发现这种鸟的人类，因为他带来的猫提伯斯才是第一个见到史蒂文斯岛鹪鹩的外来者。
作为岛上唯一的猫，也是有史以来第一只掠食性动物，提伯斯在史蒂文斯岛如鱼得水。大卫莱尔见到的第一只史蒂文斯岛鹪鹩，就是它带回来的尸体。
凭借自己的博物学知识，莱尔发现这可能是一种全新的鸟类，于是开始将提伯斯带来的尸体制成标本。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一共制作了15个标本，寄给了鸟类学家。
这些标本，就是今天史蒂文斯岛鹪鹩留下的唯一痕迹。因为就在人类登岛一年多以后，这种美丽的小鸟就已经彻底灭绝，灭绝它们的，就是跟随莱尔一起到来的母猫提伯斯，和它肚子里的小猫（提伯斯登岛时已经怀孕了）。
过去几百年来，随着家猫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扩散，许多物种都经历了同史蒂文斯岛鹪鹩一样的遭遇。
〓 是萌宠，也是野生动物杀手
根据不完全统计，这种位列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100种最具破坏力的入侵物种”名单之中的动物直接或部分导致了全球238种爬行动物、鸟类和哺乳动物中33个物种的灭绝。
是萌宠，也是高效的杀戮机器
人类对猫的驯化从未彻底完成，直到今天，它们依然是高效的杀戮机器。
更要命的是，流浪猫不仅会因为捕食而捕猎。即使能从人类那里得到足量的投喂，它们还是会捕杀鸟类以及小型哺乳动物。
根据一项来自美国的统计，每只流浪猫或野化家猫平均每年杀死1.9到4.7只两栖动物、4.2到12.4只爬行动物、30到47.6只鸟，以及177.3到299.5只哺乳动物。
按照这样的捕食效率，美国境内每年命丧猫爪的小型动物将以百亿计。
在中国，同样有学者估算出了相近的数字：散养猫和流浪猫每年捕食的鸟类数量大概在26到55亿只，捕食的小型的兽类大概在36到98亿只。
〓 杀戮，是写在基因里的本能
在自然环境中，掠食动物与猎物之间可以构成稳定的食物链，捕猎本身不会导致物种灭绝，幼崽成活率等因素，也限制了掠食动物的扩张速度。
但是流浪猫不是自然生态中的捕食者。人类不仅投喂、照料流浪猫，还不断地制造着新的流浪猫，对于鸟类和小型哺乳动物来说，与猫的对抗是一场“无限战争”。
雌性幼猫仅六七个月就可以性成熟，一年四季都可以发情。来自于田纳西州立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的几位学者的计算数据表明，一对成年的且没有绝育的“猫夫妇”及其后代在七年的时间里理论上可以制造超过40万只猫。
如何抑制流浪猫的无序增长，是全世界都需要面对的问题。当下最流行的措施，就是“TNR”（Trap-Neuter-Return），即诱捕-绝育-放归。
理想情况下，通过TNR，可以减少流浪宠物的繁殖速度，使其种群数量逐渐得到控制，同时又避免了大量捕杀，各方都能够接受，看起来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TNR想发挥作用，至少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流浪猫种群中绝育比例足够高，二是种群成员稳定，没有外来者。无法满足这两个条件，控制流浪猫口增长，只能是一句空谈。
此外，绝育的猫咪在放归后，仍然会继续攻击、捕杀活动范围内的小型哺乳动物和鸟类。就像开头写过的，以一猫之力摧毁了眼斑燕鸥栖息地的始作俑者，也是一只已经被绝育的白色流浪猫。
因此，有时候人们不得不采取最严苛、最不近猫情的措施。
2015年，澳大利亚政府公布了一项计划，在2020年之前消灭200万只野猫，以保护本土的野生动物。
这样的举措引起了爱猫人士剧烈的反对，法国女演员碧姬·芭铎认为这是对动物残忍荒唐的大屠杀，英国歌手莫里西也激烈地批评澳大利亚政府是一个“绵羊农场主协会”，“对动物福利和动物尊严没有丝毫关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猫登陆澳大利亚以来，已经有20多种动物因为猫的影响而灭绝，如今，数量庞大的野化家猫依然是澳大利亚本土哺乳动物面临的头号威胁。
藏獒泡沫，变成一场生态危机
家猫是今天地球上最繁盛的掠食性哺乳动物（人类除外）之一，与之相比，野生的猫科动物则处境堪忧。在中国境内的十二种野生猫科动物中，仅有四种处于“无危”状态。
但是，就连目前生存质量最好的猫科动物，雪豹，也面临越来越多的威胁。它们最大的威胁之一，就来自于那就是人类的好朋友：狗。
这种新的威胁是从2012年开始大规模出现的。正是在这一年，青藏高原曾经兴盛一时的藏獒产业宣告崩溃，曾经价值上千万的名贵犬种变得一文不值，繁育中心和牧民家中卖不出去的藏獒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由于藏传佛教信仰，藏民不愿杀生，宁愿放生这些藏獒，任它们成为流浪狗。在藏民和僧侣的周济下，青藏高原上的流浪狗种群迅速扩张。人口仅17万的青海果洛州，就有上万条流浪狗。
相比起习惯独来独往的高原动物，这些流浪狗拥有极强的社会性，成群结队的流浪狗，甚至有能力从雪豹、棕熊口中夺食：
〓 藏獒围攻雪豹，图片来自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如今，在青海省，流浪狗已经成为了雪豹生存的最大威胁之一：
〓 图源：《2018中国雪豹调查与保护报告》
作为顶级掠食者，雪豹面临獒群尚有一战之力。其他中小体型的肉食动物，只能让出生态位。
比如藏狐。
这种长着憨厚方脸的网红狐狸对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有着重要意义。它们是口味专一的专性捕食者，食物来源中95%都是高原鼠兔。而高原鼠兔主要以牧草为食物，藏狐的存在，控制了高原鼠兔的数量，维持着青藏高原脆弱的生态。
然而，在成群结队的入侵藏獒面前，体型、数量都处于劣势的藏狐只能让位。除了食物被藏獒抢走之外，藏狐有时也会成为对方的猎物。
〓 鼠兔，英文名pika
抢占了藏狐生态位的藏獒，却不能承担消灭鼠兔的任务。
与流浪猫一样，藏獒能横行青藏高原，同样依靠了来自人类的津贴效应。
据估算，地球上所有哺乳动物生物量中，96%是家畜和人类（分别占60%和36%），野生哺乳动物只占4%。
从广袤的南太平洋，到巍峨的喜马拉雅山脉，再到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社区，流浪宠物的入侵，正在改变着地球上的每个角落。它引起的复杂效应，如同蝴蝶扇动翅膀，后果非我们所能预料。
那些被人类制造出的流浪宠物，除了给环境中的野生动物和人类造成伤害之外，自己也往往面临着路杀、疾病、饥寒……
从这个角度来说，入侵者，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受害者罢了。
PS.如果你读完了这篇文章，恭喜你！我们有礼物相送，惊喜总是属于坚持到最后的人。
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吸猫”则是互联网上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本文的观点无疑会带来很多争议，我们也想看看大家对于流浪宠物的看法。
关注世界知识局并在评论区留言互动，点赞数前三位的读者，我们将送出《流浪猫战争：萌宠杀手的生态影响》一本——这也是本文主要的参考书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