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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拜峰会后俄美关系的发展(上)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欧亚新观察 Author R.politik


俄罗斯总统普京与美国总统拜登在日内瓦举行的峰会引起外界广泛关注,普拜峰会后俄美关系走向更加值得研究。俄罗斯独立智库R.politik 2021年第12期简报对此做了全面分析,现将主要内容摘译如下,供参考,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东北亚研究工作室立场。



2021年6月16日,普京和拜登在日内瓦会晤,这是自2018年普京和特朗普在赫尔辛基会晤以来美俄首次高层会晤。会谈分三个阶段进行:第一个阶段包括两位总统与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和俄罗斯外长谢尔盖·拉夫罗夫。普京称,他们促膝长谈了大约两个小时。经短暂休息后,参加第二和第三轮会谈的人数增加了:除拉夫罗夫外,俄罗斯方面增加了普京的外交顾问尤里·乌沙科夫、拉夫罗夫的副手谢尔盖·里亚布科夫、普京的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驻美大使阿纳托利·安东诺夫、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将军和普京的两名助手负责乌克兰事务的副参谋长德米特里·科扎克和叙利亚问题特使亚历山大·拉夫伦提耶夫。


普京在峰会前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采访时表示,他希望缓和措辞,打造一场更专业、更理性的对话。与此同时,他利用这次采访划定红线,尽量减少峰会期间的负面影响,并提前防范可能受到的攻击。


尽管各方对取得突破的期望非常有限,但俄方比4月份时更加乐观。从拜登提议举行会晤的4月中旬到5月底,在新制裁和拜登的“杀手”言论之后美方成功地缓和了气氛,让俄方产生更大的希望。俄罗斯领导层对拜登政府发出的信号表示赞赏。首先,对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前景平衡态度;其次,取消对“北溪-2”的制裁;第三,尽管北约拒绝俄方提出的暂停部署陆基中短程导弹的建议,但在最后的声明中北约决定不再提及欧洲的陆基核导弹。北约声明被认为是一个重要的姿态,确认美国准备考虑俄罗斯的关切。所有这些迹象都被视为美国真正尝试更务实地与俄罗斯打交道,也证明拜登是普京相宜的对手,不像他的前任那么冲动。


许多人指出,尽管尼古拉·帕特鲁舍夫为这次会议做了准备工作但没有参加这次峰会,这似乎是技术性问题:美国代表团有6名成员,俄罗斯方面有8名。俄罗斯高层决定选择简单阵容,如格拉西莫夫、科扎克和拉夫伦特耶夫,而不是多面手帕特鲁舍夫,但帕特鲁舍夫仍是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的主要对手。



微妙的私人关系与实用主义


谈到普京时,微妙的私人关系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普京是操纵谈判的专家。有时候,他会让对方看起来很软弱,可以回想一下2018年与特朗普会面的情形,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首先,普京对待拜登的方式与对待特朗普不同。对于被普京视为非建制派的特朗普来说,“个人因素”被视为打破传统外交的工具而格外重要。而拜登则恰恰相反,普京认为现任美国领导人是美国政治阶层愿意接受俄美关系正常化努力的全权代表,这也为普京提供了希望,希望个人接触能够为推动对话向前发展发挥积极作用。这次会议本身似乎非常艰难,但氛围却很亲切。因此,特朗普最初被普京视为一个盟友,他可以改变俄美糟糕关系并帮助构建完全不同的关系;而拜登被视为克里姆林宫和美国政治阶层之间的调解人。


其次,拜登作为调解人将帮助俄罗斯与他的团队成员建立更有效的沟通渠道。这意味着俄方更加看重与拜登政府进行更实质的接触,特别是与他的国家安全顾问、国务卿和中央情报局局长,这在特朗普执政时期没有实现。在这种背景下,拜登被视为这些渠道将发挥作用的担保人。


第三,尽管俄罗斯方面并不指望双方关系取得突破,但指望峰会后双方接触的延续,这解释了为什么会晤比预期的要短。拜登与特朗普不同,他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是美国政治阶层的一个渠道,俄方希望他为对话提供工具,而不是解决具体问题。


第四,在拜登试图代表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威慑政策的过程中,普京并不认为他是“西方集体”的纯粹代表,而是一个能够平衡意识形态强硬派并更加务实的人。例如,拜登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言论与西方鹰派迥然不同,更趋冷静和现实。拜登并不害怕在乌克兰问题上采取更关键的立场而仅仅因为乌克兰可能被视为亲俄国家。另一个例子是他试图说服北约盟国考虑一些可以缓解俄罗斯愤怒情绪的决定。从美国和拜登的角度来看,普京想要的是“地缘政治上的尊重”,被当作苏联领导人对待,没有说教或傲慢。


最后,普京多年来首次对一位西方领导人表现出真正的个人温情。普京常常将西方政治家与那些没有战略头脑、只在选举周期中思考的人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拜登似乎更成熟,更有能力,能够与普京在同一水平上互动,这是一种罕见的品质。在这方面,他可以与安吉拉·默克尔相提并论,她与普京享有特殊关系。不出所料,普京批评了俄罗斯媒体描述拜登作为美国总统多么精神无能的论断。普京认为自己与许多世界领导人相比更强大、更尖锐、更有能力,他认为拜登也是拥有同等能量的人。


所有这些都将拜登置于一个特殊位置,一方面,他仍然必须向俄罗斯加大压力,保持强硬和对抗。美国在向普京提供会晤机会的同时对俄罗斯实施新制裁,这并不令人意外。但另一方面,他有机会在与俄罗斯可能的互动中表现得更灵活,而不显得软弱。


此外,普京对制裁的态度似乎也有所不同。在俄方看来,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主要有三种类型:第一种是针对国内民众强调民主价值观,被视为“反俄”,这一方面涉及对侵犯人权、搞威权主义和打击反对派的批评,克里姆林宫无视这些指责,认为它们虚伪和傲慢;第二种是指责俄罗斯在帮助大型企业,最引人注目的例子是美国对北溪-2号的制裁,俄方认为美国企业可以借助制裁在欧洲液化天然气市场上获得更多空间;第三种是拜登对网络攻击的警告,而俄方认为这是促进国家利益更合法的方式。普拜峰会前,一位美国高官对《华尔街日报》表示,拜登准备让俄罗斯为不可接受的行动付出代价。在峰会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拜登公开威胁俄罗斯,如果对美国关键基础设施发动网络攻击,“我们拥有强大的网络能力……如果他们实际上违反了这些基本准则,我们将以网络战回击。”而普京冷静的反应表明,他理解并尊重这一点。这是关系可能改善的一个好迹象。


普京对拜登的态度表明,如果制裁是为获得一个更务实和向前发展的机会而付出的代价,对俄罗斯来说制裁是可接受的。无论如何,俄罗斯领导人多年来一直准备在制裁下生活,并且非常清楚解除制裁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对于那些建议与西方领导人讨论解除制裁的人,普京的态度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我们不交易我们的主权”。这意味着进一步对话不会因为任何新的制裁而受到太大阻碍,因为制裁将被视为例行公事,不会破坏脆弱的成果。



最低限度


俄美为共同利益而努力的意愿已经产生成果,双方都准备推动两国关系正常化。这包括三个主要步骤:


1. 俄罗斯和美国大使阿纳托利·安东诺夫和约翰·沙利文将分别返回华盛顿和莫斯科。安东诺夫于6月20日回到华盛顿。


2. 俄罗斯和美国承认有交换“囚犯”的可能性。对俄罗斯来说,首要任务是让维克托·布特(Viktor Bout)和康斯坦丁·亚罗申科(Konstantin Yaroshenko)回国,但还有大约20名俄罗斯人因为不同罪名,主要是网络犯罪而被判刑。对美国来说,要求保罗·惠兰(Paul Whelan)、特雷弗·里德(Trevor Reed)回国,以及撤销对投资者迈克·卡尔维(Michael Calvey)的指控。普京在峰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可能存在妥协的理由”,两国外交部将就此进行努力。据消息来源称,这些谈判正在进行中,可能很快就会有结果,尽管双方都希望保持低调。对美方来说,这类会谈更令人尴尬,因为它被视为“普京随意利用人质作为外交政策手段”的合法化。克里姆林宫还指责华盛顿“绑架”俄罗斯人,希望安全部门能解决这类问题。


3.外交使团来往正常化谈判的开始。佩斯科夫称,这个问题在峰会上被提出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这是工作层面接触的一个主题”。与此同时,自2016年12月以来美方阻止进入纽约和马里兰两处俄罗斯人所有院落的问题仍未得到解决。作为回应,俄罗斯减少了美国驻俄罗斯外交官的人数,并限制美国大使馆人员进入莫斯科南部的仓库和矿水城使馆区。


这些会谈的发展方式可能是两国关系总体将如何向前发展的一个指标。



战略讨论


承认美俄之间的战略分歧危及国际安全的事实,是两国寻求与对方打交道的主要原因。普京和拜登决定让拉夫罗夫和布林肯致力于建立定期接触的机制。据普京说,这些决定是初步的,还需要确定谁参加、多久一次和在哪里进行。一份例行的联合声明包括一项承诺,即“在不久的将来,双方将共同展开经过深思熟虑的、强有力的双边战略稳定对话……通过这次对话,我们寻求为未来的军备控制和减少风险措施奠定基础。”


俄罗斯副外长谢尔盖·里亚布科夫对《生意人报》表示,俄罗斯非常感谢美国准备在书面上承认核战争不可能有赢家。这对俄罗斯领导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俄罗斯已经开始认真考虑如何应对美国在“全球快速打击”概念框架内先发制人打击的威胁,美国可能使用高精度的非核武器对俄罗斯的核设施进行打击。专家说, 15 ~ 20年后将存在这样一个选项。反过来,俄罗斯2014年的军事原则为相互矛盾的解释提供理由,但也可能为俄罗斯在面临生存风险时首先使用核武器留下空间。然而,普京在2018年表示:“在我们使用核武器的概念中,不存在先发制人的打击。”无论如何,两国相互指责对方降低了核攻击的门槛,增加了任何武装冲突升级为核冲突的可能性。这份联合声明被俄罗斯领导人视为一个信号,表明美国同意核战争没有赢家的论点,这意味着无论谁发起第一击都毫无意义。


俄罗斯准备在战略谈判中包括它的新武器系统,如波塞冬核动力鱼雷和试验性的布瑞维斯尼克核动力巡航导弹。作为交换,俄罗斯坚持将反弹道导弹防御纳入议程。自2002年美国退出1972年签署的《反弹道导弹条约》以来,反弹道导弹防御就一直让俄罗斯领导人感到担忧。换句话说,普京传达的信息是明确的:我们希望将反导防御系统摆上谈判桌,否则将使用新一代核武器。这个问题在军备控制专家中提出质疑,但至少双方都承认有必要替换将在五年内到期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


罗斯·戈特莫勒(Rose Gottemoeller)曾担任2016~2019年北约副秘书长, 现在是为拜登处理俄罗斯事务提供政策建议的专家之一。他提出一项建议是“替换《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需要专注于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但也要顾及战略进攻部队和导弹防御能力之间的关系。”梅德韦杰夫在2010年未能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中确保这一联系,成为他与普京关系恶化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尽管戈特莫勒为峰会提出的建议都没有得到实施,但他的观点证实,在俄罗斯领导层看来,美国领导层比2010年更重视俄罗斯的关切。


战略武器谈判是普京将美国推向谈判桌的主要理由,也是推动更广泛议程的工具。在6月3日与国际新闻机构负责人的会晤中,普京说:“我们不想用我们的新武器系统吓到任何人。是的,我们正在发展,我们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和成功。但所有主要大国和主要军事力量都在这样做,我们只是领先一步……因此,我认为我们最好是提前就如何在变化的世界中共同生活达成协议。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华盛顿观察家报》(The Washington Examiner),战略讨论不仅涉及战术核武器,“还涉及短程武器。比如中程核力量等级中的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这是我们希望看到俄罗斯在新政权中希望引起兴趣的大量武器。”然而,这位消息人士对俄罗斯和美国是否能签署正式条约表示怀疑。他说:“谈判也可能会走上一条不那么正式的道路,也就是你可能会达成获得不同种类武器的自愿协议,这不是正式条约,不需要参议院的确认……这种权衡可能很难达成正式条约,即使我们和他们最终能达成一项协议,离立法部门批准已经达成的协议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然而,考虑到低水平的双边信任,俄罗斯似乎不太可能同意任何形式的非正式协议,普京经常抱怨西方不履行非正式承诺。


不久后预计将在外交和国防部层面就战略问题展开不同的会谈,细节问题留给拉夫罗夫和布林肯。据里亚布科夫说,第一次会议的时间是几周,而不是几个月。重要的是,普京和拜登同意将决定未来形式的最重要问题委托给其他人,而不是亲自去做。


(未完,待续)


编译 :王小白
转自欧亚新观察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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