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飞腾：从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演讲看美国经济走势及其对亚洲的影响

作者：钟飞腾：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来源：东北亚研究通讯

8月25日，在美国出席杰克逊霍尔全球央行年会的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

2023年8月25日，在美国西部落基山区的怀俄明州举行的全球央行行长会议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指出，美国经济的增长速度快于预期，消费者的支出持续活跃，美国经济仍面临通胀压力。为此，鲍威尔重申了美联储在通胀降至2%目标之前保持基准利率高位的决心，这对美国经济，特别是对亚洲经济将产生持续的影响。

参加此次会议的有学者、投资银行家，但主角是央行行长，如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此外还有日本、韩国、新西兰、哥伦比亚、泰国和以色列等国的央行官员。从各种透露的信息和反馈来看，主要有如下七点趋势性变化。

01

美国市场人士对此次讲话谨慎乐观

在鲍威尔的13分钟演讲后，道琼斯指数上涨了0.3%，标准普尔500指数上涨0.4%，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上涨0.7%。但随后回吐早前涨幅，标准普尔500指数下跌0.1%，纳斯达克指数下跌0.3%。这种幅度的震荡，与鲍威尔去年讲话时相比，要微弱得多。鲍威尔2022年8月26日的演讲结束时，道琼斯指数出现1000点的抛售，回调近15%。

对于未来加息前景，市场人士认为，约有80%的几率，美联储不会在9月加息，但有约一半的人士认为，10月底会议上有可能继续加息。有消息称，美联储政策制定者将在9月19日至20日的会议上发布一份最新经济展望报告，届时将大概率维持5.25%至5.5%的基准政策利率不变。

02

虽然美国国内对通胀目标仍有不同声音，但美联储坚持维持将2%目标

2023年7月总体通胀率3.2%，低于去年6月9.1%的峰值（为40年来最高值），但美联储仍然维持2012年确定的2%通胀率目标。对于这一数值，美国经济学界持有不同声音，哈佛经济学家杰森·弗曼（Jason Furman）认为，是时候重新考虑2%的目标了。他认为，如果美联储从头开始采用通胀目标，它可能会选择高于2%的目标，更高的目标有助于防止出现严重经济衰退。美国民主党议员则建议美联储提高2%的通胀目标，此举将赋予美联储更大的政策灵活性，并可能阻止进一步加息，但鲍威尔也拒绝了这一想法。预计，美联储将在2025年左右审查这一指标值。

03

美联储青睐的个人消费支出指数仍居高位

2022年2月，该指数达到5.4%的峰值，今年7月逐渐下降至4.3%（仍略高于去年7月的数值）。按照美国议程，预计8 月31 日将公开发布7 月份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 ，但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已事先获悉。在今年这次讲话中，为提高美联储决策的可信度，鲍威尔将通胀分解为三个关键指标，即商品、住房服务(如租金成本)和非住房服务。美联储关心的核心通胀指标，并不包括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因食品和能源价格受到全球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仍然不稳定，可能会对通胀前景产生“误导性”。

04

美国经济学家对持续加息背景下的美国经济表现产生了新的困惑

从2022年3月起，美联储连续11次加息，基准政策利率从接近零的水平上调至5.25%至5.5%的区间，目前是2001年以来的最高值。

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的数据显示，自加息开始以来，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稳步增长，2023年第二季度GDP的年化增长率为2.4%，第三季度的增长率预计将达到5.9%。就业也保持强劲，美国劳工部8月24日公布的数据显示，前一周美国首次申请失业救济人数约为23万人，下降幅度大于预期，美国失业率徘徊在上世纪60年代末的低点附近，约3.5%。

这让美国经济学家们感到困惑，他们曾预测基准利率飙升将导致大范围裁员和经济衰退。现在，不少经济学家已推迟或推翻了他们早先对美国经济衰退的预测，认为美联储将实现艰难的“软着陆”——即在不引发严重衰退的情况下，设法将通胀降至目标水平。

但也有经济学家认为，鉴于这是美联储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紧缩措施，这一紧缩措施的滞后效应会更长，需要更长时间才能看清楚负面影响。一些人指出，美国制造业疲软、消费支出放缓和信贷收紧，这些都与严格的货币政策和价格压力降温的影响相一致。此外，金融市场也可能低估了经济更艰难、更推迟着陆的可能性，加息的全面影响可能要到2024年才会更明显。

05

超出预期地维持较长时间高利率仍会拖累美国经济

对于通胀的前景，美联储内部意见也不一致。有的认为，紧缩的货币政策和严格的信贷政策，必然导致经济降温。新冠大流行期间积累的储备花得差不多了，消费者信贷拖欠率已开始上升，尤其是重新偿还学生贷款会拖累服务支出。但鲍威尔在演讲中还表示，通胀可能难以如预期那样下降，因为经济也可能不会放缓。原因在于，目前的迹象表明，美国消费者支出仍然强劲，美国房地产行业也有回暖，这一切缘于美国政府在疫情期间推出的扩张性财政政策，提振了消费者的支出。

鲍威尔在此次讲话中表示：“尽管通货膨胀率已经从峰值回落——这是一个可喜的进展——但仍然过高。”为遏制通胀，美联储仍觉得有必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基准利率高位，由此导致利率可能会在比预期更长的时间内保持在高位（原本预计2024年初降息，现在推迟至2024年夏季降息）。而将利率无限期地维持在高水平可能会削弱经济，从而引发经济衰退，甚至引发银行危机。

06

美国消费者对经济越来越谨慎

美国密歇根大学公布的报告显示，美国8月份消费者信心指数为69.5，较7月份略有下降。美国消费者认为，过去三个月经济的快速改善已经放缓，特别是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对未来的前景持试探态度。一些人强调去年夏天过高的通胀明显改善，另一些人则关注8月经济状况缺乏显著变化。

07

美联储加息政策对亚洲经济的影响仍在持续

鲍威尔去年8月讲话结束后，亚洲股市下跌，日经指数领跌。其中，日经225指数下跌2.7%，韩国综合股价指数下跌2.2%。美日两国货币政策存在分歧，加息提振了美元，日圆对美元汇率持续走弱，引发日圆被大幅度抛售。今年的情况略有好转，在鲍威尔发表讲话之前的8月23日，日经225指数早盘上涨0.3%。鲍威尔讲话结束后，日经225指数下跌2.1%，在亚洲跌幅最大。日本的通胀率低于美国，其中首都东京8月份的核心通胀率为2.8%，比7月低0.4个百分点。

同在美国参会的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表示，虽然日本通胀率高于2%的目标，但其增速仍低于央行的目标，因此日本央行会继续实施当前的超宽松货币政策。这一表态与市场的预期有所不同。因不少市场人士曾认为，鉴于日圆持续走弱推高日本进口成本，特别是进口原油天然气成本，甚至影响到日本政府的支持率，日本央行将被迫调整不加息的政策。也有市场人士认为，日圆兑美元一旦突破150关口，那么日本央行将采取措施，目前还是146日圆兑换1美元，而去年10月曾非常接近150关口。

今年7月，国际货币基金发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全球经济增长率将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第二低增速，不足21世纪以来年均增速的80%。在全球主要地区的经济增长放缓之际，如欧元区今年第二季度年化增长率仅为0.3%，而美国经济增长还在加速，这令其他国家格外关注美国联储加息政策的前景，因美国这一举措可能构成全球风险。去年，世界上不少国家追随美国加息，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美联储加息的风险，但当前各国货币政策出现了较大的分化，不少国家已开始降息刺激经济增长。正如本届年会主题——“全球经济的结构性变化”——显示的那样，美国货币政策仍将进一步影响国际贸易和投资，并且对正在大幅度调整中的全球价值链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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