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马海蛟|在记忆与遗忘之间书写

徐智博 ARTBBS
2024-08-30



近期于Tabula Rasa画廊呈现的马海蛟最新个展“北方”,在多元图像的复合剧目中为观众展开了窥探与联想“回忆”的复数空间。一如在地缘历史与家庭生活的场景切换中,图像的叙事方法贯穿始终,我们也极易察觉到,在此次展览的重重回忆结构里,书写这一跨越图像间隙的清晰动作。



序幕的《不见彼岸》《在寂静处》两组作品,似乎很难以传统意义的摄影来阅读。熟悉的中文(俄语世界中发现的中文词句“风景这边独好”、“出入平安”等)与陌生的俄语字符(艺术家从《中国人在海参崴》一书中摘抄改写的“一个民族能够为我们做的最大的恶事, 莫过于他们一下子全都离开了这里。”)被嵌置于如画的风景,显得格外刺目。文字在此与其说是作为图像的“刺点”,不如说是制造了一个穿透图像平面的纵向空间。景中文字或漂泊或静默的状态,与标题的“不见彼岸”、“在寂静处”遥相互文,地缘政治下的日常叙事与地理图景得以一语双关式的并行展开。


《在寂静处》,单幅尺寸:40×50cm , 整体尺寸:42×170cm, 三连摄影,  2018   ©马海蛟

《不见彼岸》No.6, 40 × 60 cm, 2018  ©马海蛟


《昨天以前》系列作品将明信片实物与摄影图像一一并置,呈现了一出个体记忆结构中文字与图像的悄然对立。数十年前异域陌生人在明信片背面写下的美好寄语被带入展览现场,在今天,它们与艺术家以极力还原的视角所拍摄的风景还存有何种联系?或许正是被艺术家藏匿起来不予展示的明信片风景面提示了这样一种缺席的关联:处在字迹物质性与风景永恒流变之间的,是彼时将美好祝愿寓于景致中的书写踪迹。


左:《昨日以前》No.4, 35 × 50 cm, 2017
右:《昨日以前》No.13, 35 × 50 cm, 2018  

银盐黑白照片,彩色收藏级喷墨打印照片,实寄明信  ©马海蛟


三组系列作品之后,展厅的主体空间展示了马海蛟从2016年开始的以马国权为主人公的“人物影像传记计划”。主人公马国权是马海蛟的叔叔,他因车伤导致的脑干受损及之后的家庭变故在此成为了隐含的叙事起点。白色展墙上的拼贴影像和绘画,以及三个黑房间中的纪录影像构成了一处处“记忆空间”,行走其中,散落于空间中的时间线索,引领观者进入艺术家搭建的跨度不一又彼此交融的时空集合。


“马海蛟:北方” 展览现场   ©Tabula Rasa 画廊


围绕马国权而作的一系列拼贴作品,如同结构精巧的“回忆装置”。泛黄的书页是马国权三十多年前对《社会交际》一书的摘抄,也是现在可寻的他在车伤前的笔迹,内容则是针对不同社交情景的逐条建议,以及诸如“幽默社交术”、“冷漠心理”的说明解释。作为历史档案被撕下的书页往往被当作记忆的确凿证明,而当此间的清晰字迹被置于“昨天-今天”的单向结构中,它们似乎更讽喻地构成了一种对记忆的质疑——隽秀字迹背后的鲜活“个体”如今何在?这段记忆又存于何处?甚至,它是否真实存在?这样的追问必然是无果的。对于此类记忆的追溯与最终悬停,似乎亦展现了我们日常更为熟悉的匿于记忆背后的结构——普遍意义上的遗忘,它在记忆失效的地方涌现自身,又以这样的方式为我们的生活所依赖着。然而与日常中诉诸遗忘的终止相反,在截选的档案之外,又一重画面时空被重新铺展。在这里,艺术家的摄影与马国权的书写相互交织,成为了重新建构“回忆”的现场。


《马国权1989-2016》中,照片记录的私人物件(一条秋裤或者一摞文稿)与其说是艺术家的客观调查,莫不如说是主观的时间载具:若干年后于其上重新誊写的稚拙笔迹,以一种类似古人“题跋”的旨趣,演绎了主人公跨越时空的身份重叠,即使其中无不流露着其人生境况与笔下抄写的《社会交际》警句条目的荒诞对照,这褪去铅华的书写动作,已然擦除了遗忘与记忆的边界。也正是在油墨踪迹的差异中,在原始笔记的再次书写中,记忆得以重新展开。或许,当记忆不再是为了“记起”,也就超越了遗忘本身


《马国权1989-2016》 No.3,  60 × 88 cm, 2016
彩色收藏级喷墨打印照片,马国权笔记本原件,油性笔在照片上书写
©马海蛟

《马国权1989-2022》中,艺术家将摄影的视角从静物转至开敞的生活场景,时间的维度在其中被进一步拓展。艺术家一方面依然敏锐地捕捉着日常生活中时间的细微物质痕迹——如墙上的裂纹、床头靠板留下的印迹等,另一方面也将对主人公的记录悄然融入当下情景的主动建构中——在房间被搬空后的墙上描画昨日时光,或是导演“卜算命运”的扑克漫天飞舞。这种置于现实环境中的虚构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书写”?


《马国权 1989-2022》No.5, 87 × 148 cm, 2022 

彩色收藏级喷墨打印照片,马国权笔记本原件,油性笔 在照片上书写

©马海蛟


《马国权 1989-2022》No.2, 146 × 146 cm, 2022 

彩色收藏级喷墨打印照片,马国权笔记本原件,油性笔 在照片上书写 

©马海蛟


 

在这开放的结构中,观众不仅观照仍在积极生活的马国权,同时也经由背景浮现的时代与地域痕迹,投射出各自的曲折记忆。位于河北的这座县城,代表着这样一种匿名而普遍的经验,它处在地理的宏大叙事之外,又必然地被卷入时代的宏大叙事之中。在“离去又归来”的间离视角下,艺术家对城市记忆的描画就这样汇入马国权的个人记忆书写中。艺术家的镜头在空间上的延伸,动摇了个体记忆与社会记忆本已模糊的分界,而“北方”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以一种旁观,同时裹挟着你我的姿态,浮现于私人与公共的交织地带。如此,当北方淹没于一片片拔地而起的混凝土森林时,当个体幽微的记忆早已交织于现代叙事,经历着反复的迁移与涂抹时,我们又该如何在记忆与遗忘之间书写?


文 / 徐智博





正在展出





设计 |Souky
校对 |Saisai   
咨询 |投稿|art_bbs@hotmail.com  



延展阅读


朴庆根 | 那些被“现代化”屏蔽的杂音,成为了他的作品


奥利弗·拉瑞克:外骨骼 | 现成之物的无限游戏

ARTBBS × 致颖 | 从春光乍现到春光满面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ARTBBS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