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日本主流历史书上的“柳条湖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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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UPENG

作者：李洁

1957年生于青岛

下过乡，做过工，资深报人

也是历史探寻者，非虚构写作者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纪念日。

对于中国人所称的“九·一八事变”，当时的日本官方和历代史学界一直以事变的发生地命名，称之为“柳条湖事件”。

当年的柳条湖，位于奉天（沈阳）城以北7.5公里之处，是南满铁路的经过点，距离东北边防军（简称东北军）北大营只有800多米。

且容笔者把事变的大体经过复述如下。

1931年9月18日晚10时许，突有爆炸声在日军把守的柳条湖铁路处响起，随后即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硝烟散时，日本铁路独立守备队柳条湖分遣队队长河本末守中尉声称，有东北军数百人破坏南满铁路，证据是爆炸现场有三名身穿东北军军装者被日军击毙。随后，南北两路小队日军即悍然向北大营发起了猛烈进攻。因事先已经接到了远在北平养病的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张学良的命令，“对日兵挑衅，不得抵抗”，所以，八千余东北军官兵面对只有三百多日军的猖狂进攻，不得不弃械退出北大营。稍后，日本关东军主力即向奉天城发起进攻，并很快得手。天亮以后，关东军主力迅速占领了奉天、四平、营口、安东等铁路沿线的十八座城镇。

此即令中国人蒙羞的国耻日——“九·一八事变”发生的大体过程。

对“柳条湖事件”，第二天，即1931年9月19日，日本的报纸即根据关东军提供的说法，发布了“奉天急电”，称：昨晚“北大营的正规东北军四百名突然企图破坏南满铁路。我军随即开始战斗，击沉退了敌军”，云云。

从网上搜到的老照片看，日军占领了东北全境以后，曾在柳条湖段的铁路边上建了一座纪念碑，以昭示“东北军袭击在先，日军出兵在后”的所谓事实。自然，这样的纪念物随着1945年8月下旬日军的无条件投降而不复存在。

对日方的一面之词，早在“九·一八事变”之后，无论张学和他的东北当局，还是蒋介石和他的国民政府，都予以坚决否认。但他们所能否认的，只是那三个死者并非东北军，而是日军不知从哪弄来的三个替死鬼，但却无力发布实据以推翻日本人的谎言。

只是到了战后的东京国际审判法庭，人们才终于弄清了事变发生的真相，时任关东军高级参谋的主谋者板垣征四郎因自始至终积极参与了对华战争而成为被判处绞刑的主要罪犯之一。

日本成为世界经济强国以后，打着“提高民族自尊心”的幌子，右翼势力即试图轻描淡写日本在侵略中国和统治韩国期间犯下的累累罪行，并有了对战后历史教科书的质疑，称是“自虐史观”。

1982年，日本文部省公然通过了将“侵略中国”改为“进入中国”的新版历史教科书。日本在历史教科书问题上的倒退，激起中国和韩国政府的强烈反弹，面对邻国的严正交涉和国内史学界主流声音的反对，文部省最终承诺改正有关叙述。但2001年，文部省再次通过了“新历史编纂委员会”撰写的历史教科书。尽管外交与民间风波再起，文部省也提出了具体的改进意见，但最终还是通过了扶桑社、育鹏社的历史教科书。

需要告诉朋友们的是，日本各学校使用哪个出版社的历史教科书，是由所在地的政府的教育委员会委员每四年一次，从文部省审定的名录上选择并决定的。

笔者从网上搜到，2005年，东京教育委员会决定由4所（一说10所）初高中连读的学校和22座盲、聋与智障学校使用“新版历史教科书”。2020年8月，日本第二大城市横滨教育委员会投票决定，该市147所公立中学弃用育鹏版的“新版历史教科书”，改用东京公民社和帝国书院的历史教科书。2022年第4期《历史评论》（中国历史研究院主办）上有署名文章称：“新版历史教科书”“在日本采用率不到10%”。

那么，这些年来，日本主流历史学者和历史教科书是如何记载这一改变了中日关系的“柳条湖事件”呢？

笔者手头有数本日本著名历史学者编纂的近代史图书和官方审定的历史教科书，故翻阅了一遍。

以时间为序，先看两本日本著名历史学者写的单本专著：

ほるぷ出版社于1983年8月15日首发的《写真记录·日本的侵略：中国、朝鲜》，作者黑羽清隆、梶村秀树。看该书简介，可知二位作者是日本研究中国与朝鲜历史的著名专家。该书的首发日居然是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日子，可知出版者对历史的严肃态度。

讲谈社于昭和60年（即1985年）12月10日出版的《近代东亚》，此书为20卷本的《世界历史》丛书中的第17卷，由著名历史学家加藤祐三编纂。

再说两版同时出版的历史教科书：

东京的帝国书院版的《新详·世界史·B》是平成24年（即2012年）3月27日获得日本文部科学省审核，平成27年（即2015年）1月印刷和发行的。该教科书由大阪大学、京都大学、神户大学、早稻田大学、名古屋大学、九州大学、东京大学10位名誉教授、教授、助教和准教授编纂。

山川出版社出版的《详说·世界史·B》也是与上册教科书同时通过政府审核，并同于2015年3月印刷发行的（比前书稍晚两个月）。该书由8位东京大学、早稻田大学、お茶の水大学、东京女子大学、立教大学、东京外国语大学教授编著，2位东京大学教授作“日本史校阅”。

这四本书的权威性自不待言。

对于“柳条湖事件”的记述，其实即便不懂日文，看看笔者翻拍的四页截图上的汉字，想必朋友们也就和我一样，知道了作者要说的意思。

无一例外，这四本书都白纸黑字地写着：日本关东军策动了“柳条湖事件”，其中有两本书还指名道姓地写上了谋划者是当时同为陆军大佐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

这就是笔者读到的日本主流历史学者和教科书对“九·一八事变”的记述。

末了，说句题外的话：近来，不断有网友转发有关“苏联克格勃谋杀了张作霖”的“翻案文章”。还有朋友径直私信过我，问这类新说法是否属实。

据笔者所读到的史料，日本人早就承认了关东军杀害了张作霖的事实，国际社会对此也早已盖棺定论。而且，解密的苏共与共产国际对华档案也从未对此案有过记载。时隔近百年，网上突然有此很吸人眼球的说法，应属为博流量的无稽之谈，不必当真。

ZHOUP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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