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投资为城市治理难题带来全新解法
如果说城市是最先展现未来生活的地方，那么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很早就进入了未来生活模式。
早在2000年，时任市长恩里克⋅佩尼亚洛萨(Enrique Peñalosa)就推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来促进城市环保，清除了道路上的高碳排公交车，并鼓励人们骑车出行。
TransMilenio就是当时的一个举措，如今已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快速公交系统(BRT)之一。其成功的关键在于采购程序：未来的运营商通过竞标选出，而最初的公交车所有者被列入股东名单。许多之前的公交运营商成立了企业，引入外部投资者，并招募了合格的管理人员。
虽然难免存在问题，波哥大的BRT实验依然取得了成功。在之后超过四位继任市长的支持下，该项目如期收回全部成本。不仅前公交车所有者（作为股东获益）的收入和工作条件得到了改善，而且公交车的运行更加准时，经过电气化转型也更具可持续性。波哥大目前拥有全球除中国外最大的电动公交网络，如果没有采购程序上的创新，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如今，像波哥大进行的这种成功实验仍寥寥无几。然而，城市和居民需要加快行动，应对21世纪的多重挑战——从气候变化到日益深化的不平等，再到网络威胁。市政部门需要摒弃一切照旧的采购模式，探索创新方法。
为此，不妨借鉴风险投资模式，因为在管理风险和激发颠覆性变革方面，其效果有目共睹。
采购是政府部门的一项重要机制，通常处于“自动驾驶”状态。
决策者往往比较保守，只把资金拨给有案可查的供应商。这种方法虽然可靠，但也往往很慢，而且无异于将未来决策禁锢在以往的实践中。更重要的是，这一过程经常由一小撮潜在竞购者主导。这一切削弱了来自新兴公司的真正竞争，而这些公司往往更具创新性。
为加快和扩大城市创新，城市可能需要放弃最佳采购实践所保障的可预测性，接纳更多的活力和风险。对于以行动迟缓著称的大都市行政部门来说，要变得更加灵活，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思维方式。
这种转变在一些城市已经开始。举个例子，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在2017年设立了设计与交付办公室(Office of Design and Delivery)，旨在为居民打造最好的服务。这是一个模块化平台，可以为从无家可归到回收利用的各种问题孵化解决方案。纽约最近也成立了一个类似的服务设计工作室(Service Design Studio)，只为应对以气候变化为首的诸多挑战。
这些实例提供了一个经过检验且可供城市借鉴的模式：风险投资。
这种私营部门的投资模式诞生于20世纪的美国，已展现出驱动创新的非凡能力。一般说来，风险投资公司会对多个高风险的初创公司进行小额投资，然后对那些能够取得成功并最终扩大规模的创意逐渐加大投资。
就像风险投资彻底改变了私营领域的创新一样，为可能再无其他融资渠道的早期企业提供资本，也可以在公共部门主导的项目中发挥类似作用。当然，必须对风险资本能够和应该资助的项目施加限制，建立保障机制来保护公众利益，避免投资失败带来的负面外部效应。然而，风险投资至少有两种方式可以改善城市治理：直接参与和创业激发。
首先，城市可以而且应该通过利用都市初创公司的蓬勃活力，直接参与到风险投资领域。这些公司正在为一些最棘手的社会难题开发具有颠覆性且可扩展的解决方案，包括住房、出行、物流、食品生产、水处理和可再生能源。帕特里克⋅阿德勒(Patrick Adler)和理查德⋅佛罗里达(Richard Florida)等研究人员发现，城市科技领域已成为吸引风险资本的最大热点之一：优步、爱彼迎和Deliveroo Plc.就是例证。所有这些公司都在以大大小小的方式拓展城市功能。
在出行领域的创新方面，新加坡提供了很好的示范。
新加坡经济发展局(EDB)和该国主权财富基金已采取行动，将新兴实验转化为行业机遇。多年来，他们允许新的出行初创公司将城市作为实境实验室。政府还引导其中一些公司获得了高额投资，比如nuTonomy，这是从新加坡与麻省理工学院科研合作项目中分拆出来的一家公司。2017年以4.5亿美元出售该公司的交易给新加坡政府带来了巨大的财务回报。
为加速城市创新的流动，市政领导者可以引导风投资金流向最棘手的问题。这些资源可以通过多种方式配置：直接的财政支持、税收优惠、试点项目和对创新服务的要求。当城市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和债务负担时，风险资本也可以提供急需的补充融资来源。
城市借鉴风险投资模式的第二种方式更为重要。除与获得风投支持的单个项目开展合作外，城市还可以将风险投资的方法应用于范围广泛的各种问题。
事实上，城市生活中最平凡的领域可能是这种方法的最佳应用对象，因为它们往往被视为理所当然。换句话说，许多处理日常问题的现有方法已经到了改弦易辙的时候。
就拿路牙来说，虽然不起眼，却是世界各地城市的一大支柱。然而，正是这个人行道与公路的交汇边缘，突然成为令人兴奋的课题。随着交通网络公司（比如优步）接送乘客增多，城市普遍减少传统停车场所，自行车和滑板车等微出行解决方案席卷城市中心，以及电动汽车充电站的出现，路牙的用途正在发生转变。再加上疫情之后人行道有了很多临时用途（比如露台和社区聚集点），现在有无数种方法重新设想路牙的设计和使用，以推动更智能、环保的解决方案。
近年来的另一个投资领域是城市照明——从街道到建筑物。
2006年，密歇根州的安阿伯成为美国第一个安装低能耗发光二极管(LED)路灯的城市。如今，许多公司都在城市用LED灯替换旧照明设施的竞标中胜出，这是既能为城市降低成本又能为企业增加客户的双赢。据估计，这些节能替代品可将照明相关成本降低约70%，这是一个重大贡献，因为照明占全球电力消耗的20%，也在温室气体排放中占相当大的比重。
城市最初可以在一个社区测试解决方案，总结成功和失败的经验，然后逐步推广到新的社区。快速迭代的方法可以帮助城市进行更频繁的转变，而不是把“整栋房子”押在基于20年前的经验制定的10年总体规划上。例如，2021年，科索沃首府普里什蒂纳以即将举办的艺术双年展“宣言”(Manifesta)为契机，推出一系列措施，重新收回了经历20年疯狂私有化的公共空间。就像在风投领域一样，许多创意都经受了检验——最受市民欢迎的创意会带来永久性的改变。
市政府也可以通过组织“登月”比赛来解决重大问题。2019年，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组织了一场国际范围的“能源挑战赛”，目标是为这个世界上第二靠北的首都城市重新构想区域供暖系统。赫尔辛基目前仍依赖燃煤电厂，尽管已经制定了在203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这场挑战赛的获胜方案之一是建造能够存储热能的漂浮群岛，目前处于试行阶段。根据首次实施的情况，这个概念可能会推广到该地区的其他城市，包括阿姆斯特丹和斯德哥尔摩。
风险投资甚至可以成为一种有用的范例，来应对最棘手的城市难题——民主。许多人通常不愿看到自己的生活和生计发生重大变化。出于对引发选民反感的担忧，大多数从政者甚至不愿讨论应对最严峻挑战的激进方案。就像在风险投资领域一样，试错的方法可以帮助重大创意逐渐获得信任。不过，正是因为靠近居民，城市在与人合作方面可以更具创新性和冒险性，包括通过“创业公民”的形式——这一过程包括提供启动资金，孵化并投资那些能促进公民参与和民主参与的有前景的设想。
为了生存和繁荣，城市不应该只是最先迎接未来的地方——还必须准备好迎接可能出现的多种形式的未来。为此，地方政府需要改变采购方式。
如果管理者更加注意借鉴风险投资的模式，那么这座城市作为人类历史上最早、最伟大的创业之一，将能够继续投资一个共享的繁荣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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