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经出走后，小敷发现与月经的另一种相处方式｜月经故事计划
受访人小敷（配图由受访人提供，另行注明的除外）
文｜HYR
从2022年12月底开始，到2023年3月结束，小敷在「阳康」后经历了一次长达3个月的月经推迟。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小敷被压力和焦虑裹挟，也让她开始尝试与自己的身体对话。
当小敷被问到如何看待月经时，她答道：「月经是我的伙伴。」
在「不理想」的月经经历发生前
月经是小敷「志同道合的伙伴」
从高中到大学，小敷身边从不缺少被月经或相关生理问题困扰的伙伴。
当回想起朋友的经历，小敷下意识说道：「就是觉得好辛苦，好痛。」
这辛苦里有高中时因为多囊问题开始学校医院两点一线的朋友的身影，更有为痛经的室友准备热水、布洛芬、红糖的寝室生活。
朋友确诊多囊后发现的身体变化
对小敷来说，自己一直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体会这份辛苦。
朋友们的经历、微信聊天框里时不时出现的月经科普，好像忽远忽近。
潜意识中，小敷并没有将自己视为「被困扰的群体」中的一员。
被经期疼痛所引起的短暂注意，对小敷来说也已经是初中时期的事。
而在学业、家庭和疫情的三重压力下，逐渐放大到难以忽视的月经推迟的症状，让小敷感受到背叛。
这背叛正来自于昔日与自己配合完美、步调一致的「伙伴」。
小敷在和朋友的聊天中分享关于多囊卵巢综合征的科普内容
「在你崩溃的时候，和伙伴的关系也破裂了，这是雪上加霜」
作为「伙伴」的月经出走，其背后所掩藏的怀孕可能性，给小敷带来直接的恐惧。
「怀孕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我不可以怀孕」，这成为小敷直觉里无法被忽视的焦虑来源。
短期或长期的、学业上或家庭里的生活节奏潜在改变，让小敷在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生理变化时，便早早地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阳康』后的那一个月我一直很崩溃，觉得精神被摧毁了。」
在伴侣的鼓励下，小敷去医院检查，结果收到了高雄激素和多囊卵巢综合征的诊断结果。
当医生抛出「身体有没有变得多毛」的问题时，小敷发现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光滑小臂，竟然真的毛茸茸了起来。
这一次，她直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连续几个月来频繁冒出痘痘的下颚和额头，口腔中频繁出现的溃疡，以为是饮食习惯导致快速增长的体重，似乎在这一刻都成为故事的一环。
当看到处方单上建议「月经来潮第一天开始服用优思悦（短效避孕药）」时，小敷说道：「可是我吃这个的时候会比较抑郁。」（请大家在专业人士指导下使用药物噢！编者注）
然而，小敷得到的只是医生「没有办法」的回应。
去药房开药时，小敷知道自己已经在身体和情绪的选择中，做出了解决「月经问题」而牺牲情绪的决定。
小敷也知道，这是「伙伴」发出的信号，意识到事情在向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发展着。
小敷的病历单
在这同时，被阴道B超检查结果所排除的怀孕可能性并没有让小敷放松，而是带给她深深的挫败感。
当自身的焦虑情绪成为唯一的病因，小敷掉入自我否定的怪圈中。
「我为什么会焦虑到让自己的身体变得不正常呢？」在一次又一次的自问中，不断放大的「不正常」似乎让焦虑也变得无边无际。
不来月经，就这样变成一个魔咒，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时刻被想起，成为一件悬而未决的事。
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时候，思绪又一次钻进脑中引爆焦躁的情绪。
小敷暗暗指责起月经的不可控，并在这种失控感下频繁地感到急躁。
医生开出的优思悦（漏服有风险，吃药成了一个需要养成的习惯，所以小敷每天吃药前会留意上面的日子，检查是否对应）
「我们的关系在偷偷改变」
这样的情绪被伴侣分享的推文所缓解。点进文章，《得了多囊是一种天赋》的标题赫然在目。
小敷没有仔细阅读，只是突然间发现，好像是环境让自己恐惧和厌恶自己的生理现象。
如果换个角度看事情，好像也没问题？小敷第一次这样想。
与此同时，在一次与父亲的短暂交流中，小敷发现月经作为信号的另一面。
素来平淡的父女关系，让小敷在家中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后并没有期待什么回应；而下一次见面时，父亲的主动提问成为父女间屈指可数的寒暄。
「你吃药了没有？」父亲泡着茶说。
小敷早已忘记自己的回复和接下来父女间的三言两语，只记起自己惊讶的情绪和脑内突然迸发出的想法——
月经不只是身体给自己的信号，也能成为自己给别人的信号。
「月经成为我的一种反抗方式
一种发泄途径」
「我现在已经压力太大了，别再给我压力了。」或父母，或自己，小敷对很多人重复着这句话。
一句句的强调带来了身边人预期的降低，打开了小敷重新梳理与别人关系的窗口，也影响了小敷对自己的期待。
小敷开始在不同的压力、责任和关系中挑选并组合。
很多在生病前就搞不定的学业和生活压力，在身体的警告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父母的关心、伴侣的陪伴却在难熬的日子里感受愈发强烈。
或主动，或被动，小敷就这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重复着和之前一样的看望父母的频率，但小敷却不再有耗费精力的疲惫感，取而代之的是要在有限时间里与父母尽量共处和承担责任的想法。
顺其自然，在小敷的生活中成为比以往更重要的议题。
回想起因学业而在脑力劳动里迷失的自己，在内化各种外界期望后持续地对自我施压，小敷越发觉得「伙伴」是被忽略的身体状况的无声呐喊。
这一刻，小敷意识到自己对「伙伴」的不重视成为与身体合作关系「破裂」的直接原因。
Photo by Natracare on Unsplash
「知道什么更重要，什么做不到」
4月初月经的「正常化」让小敷松了一口气。
在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服用优思悦并没有给小敷带来想象中的情绪波动。
在这同时，她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旅行而忙碌。
当小敷说出自己要排开别的事项和伴侣一起去泰国旅行的决定时，她的语气因为充满期待而变得幸福和轻快。
「因为疫情的关系，毕业季没办法出去旅行，这让我后悔了很久，总觉得生活被白白浪费了，」小敷说道，「但这次终于可以补上了。」
似乎这次特别的月经经历，给予了小敷更多改变的勇气和决心，而疾病本身，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负面。
现如今回看自己和月经的关系，小敷改掉之前失望和自责的语气。
「我觉得我们只是在不经意间进入了新的阶段，正视已经发出信号的问题，才能调整好应对的心态，而非责怪问题突然降临，一切不同以往。」她想了想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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