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军人家庭的TA，因对民俗学的热爱找到了自我｜性别梦
受访人Albert的近照。图片由本人提供（下同）
文｜Levin
（本文根据受访人Albert的经历而写作）
Albert（音译「阿尔伯特」）出生在一个军人背景的家庭，从小就受到严格的性别教育。
TA被教育必须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能哭，不能撒娇，更不能示弱。这种家庭背景和教育方式，对Albert的性别认知和自我表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父母对Albert的期望是传宗接代，即按照传统的家庭价值观念，将家族血脉延续下去。
这种期望让Albert感到沉重，因为它将性别相关的社会规范和期望强加于其，完全不考虑个人的兴趣和身份认同。
在父母面前，Albert不得不按照传统的男性角色来生活和表现；但在Albert心中，自己的躯壳总是和灵魂不符。
刚进入小学的时候，因为有人说自己坐姿像女生，Albert便回击了对方一脚。
如今回想起来，或许因为在那时的自己心中，如果再不这么做，就无法证明自己「真正的性别」。
作为家中的独生子，家长和亲戚的眼光一直注视着其成长，但重点不在于其想要什么，而是其应该要什么。
Albert很小就学会了看场合说话。
家长不喜欢其用粉色系的装饰，Albert就说自己喜欢深色系；家长让其生病时坚持一下，Albert就尽量不表现出来。
无论是什么场合，只能帮到家里的事业，Albert都愿意用笑脸去满足他们的期待。
但这不是TA想要的。
Albert喜欢粉色，喜欢留长头发，喜欢一个人抱着抱枕想事情。
不过这些在家里都是没法实现的。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其必须「负担起责任」。
在家中，Albert的一切都受到严格监视。
所有的书、衣服，甚至包里的东西，都会被家人在某个时间，以「我就是看看」的名义翻来翻去。
家人也会根据自己的审美强行替Albert选择衣服。
Albert只好努力读书，努力维持着好成绩，期望世俗的成功能为自己争取一些空间。
可惜，家人的要求只增不减。
Albert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但其不可能和家人说。
家人只会每天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根本不考虑其内心的感受，有没有时间，最近在做什么。
当然，每次都少不了督促其剪头发。
Albert穿着从朋友处借来的衣服
Albert转向了二次元，希望能从虚拟世界中获取一些慰藉。
Albert羡慕那些中性的角色，羡慕其能够尽情地去追求那份纯粹的可爱。对其身边的人来说，性别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那并不影响你喜欢一个人。
比起性别的定义，Albert更喜欢一个角色本身的特质，而这一特质表达在不同时间也可以是多样的。
这在Albert心中埋下了种子：一个人无论生来是何种姿态，都不影响其做自己。
Albert慢慢接触到了cosplay（角色扮演），开始第一次穿上裙子，去cos自己喜欢的角色。
那种感觉真的很棒！自己可以不加掩饰地去笑，去害羞，去撒娇，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自己并不需要一个精确的「性别」。自己就是奇怪的，就是不同的。
但这就是Albert。
可惜后来，父母还是发现了被藏起来的cos服，然后狠狠骂了Albert一顿。
所有不合父母心意的衣服都被扔掉了，但比起这个，更让Albert无法接受的是父母竟对自己报以怜悯却又嘲讽的眼神。
Albert明白，自己又一次让父母失望了。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这一定是「邪门的癖好」，是自己「不正常」。
他们说，你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性取向「不正常」。
大概，自己是潜意识里想变成女生？所以自己喜欢男的？Albert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小时候，Albert看了《库克船长》这个儿童故事。
在故事的末尾，船长踏上了一片未开化的岛屿，而岛上的原住民将外来的船长一行人视作神明，并为其表演部落特有的祭祀舞蹈。
这一情节点燃了Albert对民俗学的兴趣。从那时起，Albert开始查阅有关民俗的纪录片和书籍，深入了解各种不同文化中的传统和仪式。
这一热爱无意间带给了Albert关于性别的答案。
Albert的cosplay照
高中那年，Albert了解到了居住在西伯利亚的尤卡吉尔人。
这是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主要分布在印迪吉尔卡河和科雷马河流域，而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区域中气候最严酷的地区之一。
尤卡吉尔人饱受贫困、侵袭和别的群体引进疾病的困扰，经济极度依赖狩猎麋鹿和野生驯鹿。
尤卡吉尔人会在这些野兽渡水时于独木舟上进行埋伏，有时则用古法追猎。
这个部落为了保证追猎的成功率，会在开始追捕猎物前举行一个奇特的仪式。
在这个仪式中，其尝试将自己的灵魂变为追捕的猎物的样子，以直观地体验猎物的生活，以获取必要的信息。
在这个过程中，猎手们无关男女，性别被彻底模糊，一切只为狩猎服务。
这让Albert真正开始思考性别的意义：那究竟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束缚？
Albert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恋爱经历。
那几次恋爱都很快结束了，其很难说自己是「喜欢」对方，感觉没有那种长久的互相关照与信任的传统恋爱关系。
Albert更像是表现出别人期待其恋爱的方式，但自己的性冲动又是如此真实，让其感到不知所措。
那时的Albert没有接受性别相关的教育和启蒙，不知道如何扮演好男性角色，这是Albert一直认为自己恋爱失败的原因。
所以，每一次失败过后，Albert都尝试着让自己在下一段关系中更「男性化」一些。
但如果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呢？或许，完全的「男性化」反而会招致伴侣的反感？
Albert开始怀疑，过去的自己是不是在错误的方向上前进？
如果那时自己从家庭的期望中脱出，自己是否会尝试不同的性别表达和交往方式，而最后的结果是否又会不同？
半年之后，Albert最好的一个朋友向其出柜了。
朋友说，自己是一名MtX（被指派为男性的非二元性别者），并第一次向其科普了HRT（激素肯定法[注]）和SRS（性别重置手术）相关的知识。
当时，Albert感到非常震撼，简单地提到了一些「需不需要改变代称」之类的问题，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是Albert第一次在生活中接触性少数群体。
放下电话后，「转变」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Albert的脑海中，TA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也有类似的机会。
注：根据《跨性别议题常见概念汇总表》，我们将跨性别语境下的「激素替代治疗」表述为「激素肯定法」。大家可在本公众号底部菜单找到该汇总表。
Albert最早的变装尝试
Albert尝试去了解，但发现自己年龄已经太大，使用激素早已无法做到完全改变性别，于是又感到了一阵失望。
Albert非常关注HRT，甚至可以说到了一种焦虑的程度——似乎「含糖」才是转变的必备条件，而「无糖」只是一种「准备阶段」。
Albert觉得自己不够「女」，不会化妆，不会扎辫子，外观上更是不够pass（过关）。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经历完全是「男性」的。
哪怕性别转变成功，自己又该如何生活？又该如何面对咄咄逼人的家人？
所幸Albert现在远在英国留学，还有足够的空间思索。
TA开始积极地加入不同的社群，与志同道合的人分享经验和观点，也开始撰写文章，表达自己的思考和见解。
通过这些活动，Albert逐渐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和自我认知。
未来的道路依然模糊不清，但在接受自己的身份和性别认同后，Albert可以更自由地追求自己的激情和兴趣，而不再承担本不该出现的精神压力。
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亲密关系，去表现出真正的自己，生活的价值也就能一点点被找到。
未来，Albert会继续在英国考与人类学和宗教相关的博士，争取留校任教。
同时，Albert还计划继续运营个人公众号，分享自己的见解和经历，希望能帮助有需要的人解决一些困惑。
Albert的旅游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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