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事随想录之十：乌克兰为什么能赢？

俄乌战事发展至今，相信没有谁会对乌克兰将取得最后胜利这一趋势抱有怀疑，除非他故意装傻，或者想宣扬某种扭曲的价值观。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极度渴望俄罗斯获胜者仍然在期盼某种奇迹出现。

其实，在人类历史大事件中，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奇迹。之所以有人把一些意料之外的结果当作奇迹，只是因为他们没以有把握规律、作出了错误的判断而已。

上个双休日，我所生活的苏中小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气温也陡降了好几度。因为“近距离2”这个号还关在地下室里反省，我无事可做，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把《至暗时刻》和《敦刻尔克》这两部电影看了第N遍。

电影《至暗时刻》剧照

电影《敦刻尔克》剧照

二战爆发之初，纳粹德国凭借数百万大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欧洲大陆，中西欧几乎所有的国家要么与德国结盟，要么被占领后投降，被困在敦刻尔克海滩的30多万英法联军就是对抗德军的所有家当，而这点可怜的家当也在德军的包围之下。只要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向前一推，这批军队要么被歼灭，要么全部投降被俘。

假如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德国就能赢得战争吗？

当然不可能，毕竟盟国打败德军不是仅靠30多万部队。不同的是，战争将会拖得更久，但结局仍然一样。

因为无论德国多强大，都不可能控制整个世界。

事实上，欧洲大陆的反德武装一直都在，战斗从未停止过，因为总有人爱自由胜过爱生命，不甘于被奴役的地位。

但这样的结果，当时有多少人能够看清？

丘吉尔就是能够看清历史轨迹的人之一。我在读《丘吉尔传》时，经常感慨地说：我怀疑丘吉尔是知道二战结果的现代人穿越过去的。

当然，这是玩笑话。

但即便他是穿越回去的，也面临着一个艰巨的问题：说服议会同意他坚持战斗，而不是与德国媾和。

事实上，如果英国提出和谈，希特勒一定是会同意的。

丘吉尔成功地领导英国走上了艰难的抗战之路，而且他相信，一定能够战胜德国。

丘吉尔的信心，当然不是来自于那30多万军队，而是来自于对世界政治形势及历史规律的把握——事实上，他还有一个身份：历史学家。

我每次看完《至暗时刻》，都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因为无论我们处在什么样的困难之中，都不可能比1940年刚当上英国首相的丘吉尔更困难；无论我们的生活怎么晦暗，都不可能比当时的世界更晦暗。

只要不向恶势力屈服，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这一次的俄乌战争中的乌克兰，战争爆发之初的处境绝不会比当时的英国更好。至少英国有个英吉利海峡，而乌克兰东部却是广阔的平原，俄军的坦克装甲车可以横冲直撞。

然而，乌克兰人顶住了。他们度过了2、3月份的“至暗时刻”——甚至连总统泽连斯基都险些被暗杀——取得了基辅保卫战的胜利。

但这时候的乌军还是非常虚弱的，以至于和撤离基辅的俄军达成协议，留下“绿色通道”让俄军撤往乌东顿巴斯地区。

4、5、6三个月，是乌克兰的第二个“至暗时刻”。这三个月里，俄军以绝对优势的火力对尚在乌军控制下的乌东城市发起猛攻，以达到全面控制顿巴斯地区的目的。

11月12日乌军渡过第聂伯河

这段时间，乌军每天战斗在俄军的炮火之下。数据显示，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俄军每天向乌军控制的面积不足3平方公里的小城利西昌斯克市里发射5万发炮弹。

如此密集的炮火，为一战以来前所未有。乌军的伤亡，主要就是发生在这段时间。

乌军不得已撤离北顿涅茨克和利西昌斯克之后，双方进入相持阶段。7、8两个月，乌军在海马斯的加持下渐渐取得优势。

9、10两个月主要是乌军反攻，先后取得哈尔科夫和赫尔松大捷。有确切消息显示：乌军现已越过第聂伯河并占领了河左岸第一个城市——奥列什卡。

有人仍然相信俄方在下一盘大棋，但无论是否下大棋，丢掉第聂伯河都是重大失败，乌方的胜利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乌克兰为什么能够打赢这场最初没有人认为能赢的战争？

首先，是不畏牺牲的韧性。

在战争爆发之前和之初，美欧国家普遍认为乌克兰失败是必然的结果，他们多次动员泽连斯基将政府搬迁到靠近波兰边界的利沃夫，甚至一步到位搬到波兰成立流亡政府，以至于泽连斯怀疑美欧的用心是出卖乌克兰与俄方勾兑，允许俄方在乌克兰扶植傀儡政府。

11月11日泽连斯基突访赫尔松

2月23日晚——也就是战争爆发前一天——泽连斯基告别来访的波兰总统杜达时，说了一句让杜达掉下眼泪的话：也许你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我！

他不仅自己没走，也没有安排自己的妻儿离开。

总统不畏死，军人岂能不死战！

正是泽连斯基本人和他的团队全部置生死于度外，才赢得了乌克兰人民的信任，乌克兰人才勇于战斗、敢于牺牲。

其次，是因为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子孙后代的使命感。

许多人说，乌克兰腐败严重，以致于西方国家把武器运送过去还要定位跟踪，以防这些武器被卖掉；民众生活穷困，有“欧洲子宫”之称。

如果真是如此，他值得乌克兰民众为之牺牲吗？

是的，这些差不多都曾经是事实。很多人并不知道的是，为他国代孕率最高的，恰恰就是俄罗斯自己，远高于乌克兰几倍。

乌克兰的腐败，是历史遗留问题，而不是他们准备靠近欧洲之后。事实上，从他们决心融入欧洲开始，腐败问题正在逐步好转。而且，在欧洲公认为腐败的国家里，乌克兰排名第三，前两名是俄罗斯和阿塞拜疆。

当乌克兰人掉转船头以后，他们已经看到了明天的美好。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我们看到了很多乌克兰农村的视频，其生活水准明显高于某些自认为远比乌克兰富裕的国家的农村。我曾经详细计算过乌克兰的GDP，根据居民收入占GDP比测算，乌克兰人的平均生活水准远比我们想像的要高。

乌克兰如果放弃抵抗纳入俄罗斯，远不是被谁管理这么简单。俄罗斯普总统曾经发表过一篇署名文章《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性》，他不仅否认乌克兰这个国家，还否认乌克兰这个民族。根据俄防长绍伊古的文章《论西伯利亚新城》，他们会将乌克兰人打散遣送到西伯利亚，然后由俄罗斯族人到乌克兰土地上殖民。

如果乌克兰人畏惧牺牲放弃抵抗，他们将全部沦陷，子孙后代将会像俄罗斯联邦内部的少数民族那样生存。

乌克兰人知道，俄罗斯人也知道。所以，当英国防长华莱士在战前到俄罗斯劝说绍伊古时，绍伊古说：“我的母亲就是乌克兰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战斗。”

再者，乌克兰人充分利用了现行国际规则。

自二战结束以后，世界公认的规则之一是禁止一国以武力侵占他国领土。

可以说，开战以后，泽连斯基所有的外交活动都是建立在这个原则之上，成功地让美欧国家无怨无悔地提供经济、军事援助。这些援助内容我在过往的文章里都有，这里不再重复。

对美欧来说，如果任由俄罗斯占领乌克兰，实则就是让已经维持了数十年的这条国际规则沦为废纸。如果一条规则沦为废纸，其他规则凭什么还要人遵守？

其结果就是，世界再无规则，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为所欲为。

世界一旦进入无序状态，损失最大的就是重商国家，实际上，所有的国家都有损失，因为大家都必须拿出大量的资金用于研发、购买武器以保护自己的国家不受侵略。军备开支越大，民众福利就越少，这个帐并不难算。

所以，乌克兰人有理由声称，他们既是为自己而战，也是在为欧洲而战，为世界而战。

拜登有一句话把帐说得非常清楚：现在支持乌克兰代价很大，但不支持代价更大。

当近50个国家无偿提供援助、不允许乌克兰失败时，乌克兰人只要坚持战斗，就一定能赢得这场战争。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

很多人每天盯着战况和形势图，以期分析出战争结果。其实无论战况和形势如何，结果都不可能改变。正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当日本轰炸珍珠港把美国卷战争时，丘吉尔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赢了！

1941年，德日正如日中天、战无不胜时，他们本国内有谁知道仅仅3、4年后，他们就彻底失败了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的话，他就是山本五十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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