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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八月战事 11：赵勇“压床板”
赵勇心一横，“压床板”了。怨不得我，我也不想这样，迫不得已啊。赵勇翻了个身，用毛巾被蒙住脑袋，屁股朝外拱着，以显得更像“压床板”的样子。外面跑操的呼号声一阵阵传来，“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他甚至从中听出了安志鹏沙哑的口令声，“排面排面！标齐排面！”你们跑得欢呐，“嘚嘚嘚”像一匹匹骡马。活动开了，胃口自然也开了，起码三四个馒头挡不住。尽管我喜欢跑操，一天不跑就难受，可今天恕不奉陪了。起床号响时，他给安志鹏说身子不太舒服，出不了操。哪儿不舒服?安志鹏狐疑地望着他。肚子 …… 胃 …… 腹股沟 ……还有哪儿？臀大肌也不对劲。赵勇说着揉了揉屁股，“噢”地一声作出痛苦状。安志鹏没再说什么。整队集合前，安志鹏跟我说了情况，“龙精虎猛的，怎么突然这儿疼那儿痒了？”他那些部位正常得很，是这儿有点问题。我指了指脑袋。赵勇这小子是我老连队的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人好强，上进，干啥都不想落到后面，就是在菜窖码白菜萝卜，也要码得比别人整齐漂亮。那年国防通信光缆施工，我和他同住一个帐篷，做了两个月“篷友”。他要帮我打水挤牙膏啥的，说尊干爱兵嘛，区区小事小尊一下。我婉拒了，但他这份心意我挺感动。本来定的任务是每人每天挖二十米光缆沟，他嫌不过瘾，往三十米、四十米整。若在平原地区也没啥，可那是高原。有的冻土地带，坚硬如混凝土，十字镐一镐砸下去只起个小白点，体力差些的吭哧半天啃不下一米；有的草甸湿地，挖一锹上去，塌五锹下来，稀不拉叽比硬地还难整。还有蚊虫区，人被成坨成坨的蚊子包围轰炸，戴面罩穿夹衣也叮得大包小包。他硬不信邪，挖掘进度照样冲到前面。一边挖，一边哼唱：“一棵呀小白杨 ……”体力活干出抒情诗味道了。当时连长、指导员宣布，以赵勇为基准，体力强的要达到他的标准，体力弱些的不能低于他的三分之二。有些人就埋怨，赵大头你能不能悠着点，多挖一锹又多吃不到一块肉！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他右耳上有血痂，问咋回事。他这才意识到耳朵破了，但说不清咋破的。找随队军医一看，军医说，你小子睡得真沉啊，老鼠咬你你都没感觉？！赶紧处理。幸好之前已打了鼠疫疫苗。军医建议休息观察一下，他不肯，说我计划这几天破纪录呢，边干边观察吧。这么个人，不说当标兵吧，说是棵好苗子大家应该没啥疑议。我预料他会有思想反应，但没料到他会“压床板”。“压床板”可谓不是传统的传统，当然算不得好传统。遇到特不顺心的事，有人可能就会冷不丁来一把。我也有过这种时候，恨不得压它个天昏地暗，但我没敢压，压了，姜股长准会给好果子吃，非让我把床板压穿不可。昨晚，九连指导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开支委会研究了发展党员的事，这次赵勇先放下了，让我多关注一下他。按理说，这次发展一个，也得是他。但前不久团里收到一封信，说赵勇朝三暮四，不负责任，对象谈得好好的想把人甩了。一调查，这女孩是驻地一家幼儿园老师。当时团里应邀指派赵勇他们班去幼儿园表演军事科目，走队列、升国旗、打军体拳啥的，那女孩见赵勇英武帅气，主动要了联系方式，而后就有了来往。后来赵勇考虑到自己退伍后要回老家，而那女孩是独女，家乡观念又重不愿离家太远，就想到此为止，提出还是做普通朋友。可女孩对他用情很深，哪肯轻易放手，左谈右谈无果，一急之下写了封信，想借组织压力促使赵勇回心转意。节骨眼上出这档子事，也是赶了巧了。尽管事出有因，但毕竟有这么个事，有白纸黑字一封信，有了一定影响，他在驻地谈女朋友又不符合规定，那入党之事只能先放下了。赵老人家龙体欠安呐？我拍了拍赵勇。赵勇听是我，头转了过来。老排长你评评理，边宇星都能入党，为啥我入不了？这个你得端正一下思想，啊，端正一下思想。你也算老兵了，受教育多年了，要正确认识组织，正确认识群众，正确认识自己，任何事情都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老排长你也给我讲大道理，我晓得，他们是揪住我那点事不放。晓得就好。组织上也得考量，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但你心里要有数，在你这个事上对你是爱护的，而且对你依然是有所期望的。我老家的村支书带话，欢迎我退伍后回村里工作，村委班子需要年轻人，但前提是要在部队入党。你说这样一来，这事会不会黄了？古话讲，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讲得多好啊，现在就是在苦你的心志。人哪有不经点事的，别在意一时一事的得失。你看咱们团长，当初是背过处分降过职的人，还不是呼呼拉拉干到今天。以为压床板就能解决什么问题？真能解决，都来压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人看笑话，咱这次没入，有啥子嘛，照样干劲不减。那以后还能入吗？我担心的是一棍子把人打死。不存在，三棍子五棍子也打不死。组织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欢迎每一个优秀分子。别说咱们了，当年朱老总入党还几费周折呢。男子汉大丈夫，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来的自然会来。老排长，我听你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起来去打扫卫生。得了，你给我装一会病号。病号饭来啰！炊事班长郑海波进来了，筷子一上一下挑拨着碗里的面，两片肥厚的嘴唇动个不停，左干事专门交代的，做你家乡的担担面，尝尝我手艺怎么样，我可是把平生所学都使出来了。啧啧，香啊，我都情不自禁想表扬自己了 …… 个仙人板板，动弹一下唦！赵勇一翻身坐起来，抓过面碗呼哧呼哧开整。还有吗？个仙人板板再来一碗！赵勇抹抹嘴，把空碗递给郑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