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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像流放太空,死寂、无可凭依 || 渡过

渡过作者 渡过 2022-08-09

文 / 晓翼(19岁)  图 / 张进


你体验过被流放到太空吗?没有声音,没有重力,没有牵引绳。我只有在太空漫步,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飞船。


说人话:我真抑郁了。


一  


这次太空流放之旅,始于本学期之初;但故事的铺垫,可能要追溯到上个学期,甚至十年前。


那是在2012年,传说中“世界末日”将要来临的那一年(不知时隔多年后有多少人还记得这茬,反正我不会忘),历法的终结还没到日子,我正常生活的末日却已来临——那个春天,我的父亲就突然离开了我。从此我的天塌了,当时,我还在上小学。我开始用网络麻痹自己,稍有风吹草动,我的心态就一落千丈,哪怕发生的是与我毫不相关的事情。从此,我开始堕入深渊。


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虽然成绩不错,甚至被保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初中,但我没有一点欣喜。逐渐地,班主任看出来了我的不对劲,建议我去医院,这是我第一次就医。


医生认为我的症状是“孤独症”,具体的诊断我已记不太清,只记得病历本上写着“印象:ASD(高功能)”的字样。“高功能”,意思是我还能够比较正常地完成日常学习生活,姑且这么想,但我依然不太相信我病了,这明显是一个误诊。可是,这时学校已经知道诊断结果了。好吧,我肯定是是一个怪孩子,所以才得到学校的特殊“照顾”。


第一次的就医经历并没有使我的状态有什么改观。在小升初的暑假,恶魔对我展开了最猛烈的一波攻击,当时的我乐趣全无,只是机械地完成着初中布置的学前作业。在这期间,妈妈挤出时间陪我去了北戴河旅游。但这不仅没有让我高兴起来,我回家后还大哭不止,“总觉得我再也没有机会出去旅游了”。万分的痛苦在我心里淤积着,终于快要爆发了。


我开始奋笔疾书,要赶在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前做完眼前的所有事情,然后逃离这个世界。也就是在这几天之内,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待不下去了……”我满含悲苦地说。


不知怎么,我当时坚持住了,没有做傻事,而且在初中三年都看上去正常得很,不仅成绩位居前列,甚至参加了学科竞赛,最后成功保送到了重点高中。


本以为我已经好了,可是升高中后,骤然加重的学习、人际关系压力再次如恶魔利爪般刺进了我的头颅。雪上加霜的是,由于我当时对精神健康知识缺少了解,我因为药物副作用(有一次在课上打瞌睡)擅自停药,再加上又一次遭遇家庭变故,整个高中,我从没有感觉自己正常过,一度不做作业,见题就晕,上课、考试全都在混。


不过幸运的是,大概因为之前知识底子还算好,高中混了三年,我依然成功考上了大学。可抑郁的恶魔,却没有放过我。


二  


尽管身边很多的人说“上大学轻松”,我却没有这种感觉。他们说的“轻松”,是“60分万岁”,可我自己却有点完美主义,总是不肯学得“半生不熟”,将就着“蒙混过关”。这样好吗?应该是好的,但是……我懒。


其实,与其说我“懒”,不如说我“心不在焉”,太“性情”:面对我感兴趣的事物,我可以终日沉浸于其中而乐此不疲。但是大学的专业课哪有能让人都感兴趣的呢?于是,我的抵触心理就出现了。


期中考试前不久,我所在的小区出现疫情被封控,我没能到校完成期中考试,转过眼,期末考试又要来了。我担心考不好,状态越来越差,头脑整天发昏。我曾找过老师、导员谈心,全都没有奏效。


在一个周四的下午,没有课,我本该在这个时候写作业,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遂请假。到考四级的那一周,那种无力感更是把我彻底架空了,我觉得自己成了个提线木偶,上课时身子去了,脑子却丢了。


不过放寒假后,放松了一段时间,我又恢复了正常,因而我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寒假结束,下学期开学才一周,由于课程量和内容难度的增加,我就吃不消了。我又给导员发了一条信息,我说我心情不太好,因为学业压力大,堆积的作业太多了。


“先完成这个,然后看看你的每个作业的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你按这个自己整理一下啊。”


看到这条回复,我顿住了。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不是不想完成,我只是希望她能理解我啊。


我想请个假,又觉得校肯定不会因为这点理由就批假的,也因为我爱妥协的性格,这一周看似“无事发生”地过去了,只是自己跟自己在心里较起了劲,就这样熬过了第二周。


到了第三周,情况依旧,于是我给导员发了个消息,以自己“精力不足”为由(确实)提出请假。


“xx,按照学校的规定,请病假的话,需要医院证明你现在不适合上课…”


这个回复,我能理解,但接受起来有些难度。我不想上课,但我更不想变成病人!我犹豫了,我妥协了。这一拖又拖了一个月。这段时间,我的内耗愈发严重,我曾无数次想到请假,却又不肯去看病。


我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我不想变成病人!


虽然,事实上我也知道,我上课就如向马背上加稻草,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会被彻底压倒。


就这样我在纠结中度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光,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周三,本来这一天是安排有考试的,但我早上一起来,就感觉心脏揪的慌。


不妙啊,这样考试肯定考不了。而且就算没有考试,以我的状态,恐怕正常听课都做不到。我意识到了,我需要看病、休息,甚至休学。


我终于鼓足勇气,请下了两周的假。


两周后(学校的病假最多两周),导员来找我和我的家长,商讨我是否正式休学。我说,我“不能”上课;家长也支持我。我以为这下问题总算解决了,我只要安心治病就行了。


直到导员给我发了一条长语音:“休学对你来讲也不是特别好,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还是希望你坚持一下,尽可能参加期末考试,到暑假再休整…”


我很清楚,两周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我缓过来。可是,我还是听了导员。倒不是因为害怕这次休学会成为进一步踏向深渊的起点,我根本感觉不到恐惧,只是凭借多年来作为学生的本能。结果我很快就又后悔了,我依然听不下课,上网课点下鼠标签个到,就再也没有耐心听讲,有时干脆直接退出开小差。


我那越来越恶化的“病”、现在被一群ddl压着的窘境,以即将到来的,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期末考试,都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犹豫所招致的!我自作自受啊!


三  


好吧,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自己的主心骨,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纯粹被学生的“天职”拖拽着走,不知道还要在这样的生活里生活不知多久。


抑郁,是痛苦的,但折磨人的不是痛苦。最折磨人的是麻木,感受不到情绪,又兴趣全无,找不到一个与现实世界联系的抓手,就像自己被流放到了太空,没有声音,没有重力,没有牵引绳,和真实的世界仿佛隔着银河。


而且,不同于大学前骚扰我的小恶魔,这一次我内心的痛苦程度无以复加,药在吃,休学也一直在打算,可是一切努力都仿佛是空转,只能一遍遍哀怨,自己有多无助。


我能好起来吗?我给自己打气说“能”,但我不希望这只是一厢情愿。此时此刻,我希望有人理解我,跨越星河来触摸我,带我走进返回舱;但我更想找到一艘飞船,自己开回地球去。


太空归来,其路漫漫,星河虽广,终可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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