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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批判一眼丁真——讥讽丁真者本质是在讥讽自己的无产阶级属性

思庐哲学 2023-04-0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后现代主义哲学 Author 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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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丁真,批判或崇拜的两种公众态度貌似水火不容,但使二者话语得以发生的背景性秩序根本上又是一致的——

男性对丁真的批判观点普遍可被归为三类,一是丁真不会说汉语,这代表汉文化的中心主义,二是丁真学历不高,这代表对科层等级制权力关系的一致性的承认和默许,三是我比丁真更努力也更优秀,女孩子理应更喜欢我而不是更喜欢丁真,这代表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

女粉丝对丁真的维护叙事普遍也可被分为三点,一是丁真带火了家乡,这代表地方保守主义,二是将对丁真的指责解释为嫉妒和眼红,这代表对科层等级制权力关系的一致性的承认和默许,三是将发送戏谑丁真的歌曲和表情包的主体称为屌丝,并奚落他们越这样越没有女孩子喜欢,这代表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

尽管二者分有了共同的话语生产秩序,但他们在其中所处的权力位置却并不一致,指责丁真的男性在臆想中将自身安置于一个被剥夺者和失败者的位置上,而拥护丁真的女性则在同一套臆想中将丁真安置到了一个剥夺者和成功者的位置上,因此二者并不是完全对立同一的,直到“一眼丁真”和“zood”以夸张的形式横扫了男性主导的网络文化,这个结构才被真正对等了起来——

男性对“一眼丁真”表情包系列的再生产和对“义!乌!”的无条件无意义大复读,实则意味着他们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不满被公共空间接纳的全部可能,对丁真的怨恨已然不再奢望自己能够得到理性的理解和严肃的对待,而是沉沦于这种上不了公共严肃讨论的大雅之堂的按他们自嘲是“阴沟里老鼠”一般的话语里进行永恒的打滚撒泼,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的不满也从来没有被公共空间严肃地正视过;而对女性来说,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取乐子似的对丁真的“黑”,纵使她们在各路群组里奔走相告振臂疾呼,丁真本人的哔站账号评论区里也依然被黑粉们逐渐攻占,更不要说那些“四十五秒速通理塘”的其他视频了,同时,由于对方理性的彻底滑坡,女粉丝们维护丁真的话语也不会在其对立面那里得到任何严肃的对待,她们再怎么好言相劝收到的回复也只有zood的歌词,在这个颠倒的结构里,男性在理性的秩序中被排除,但他们却因此剥夺了女性的享乐,而女性在享乐的维度里被排除,但她们却因此剥夺了男性的理性。

据此而言,戏谑丁真与支持丁真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一体两面的、互相构成的,他们在前反思和前现代的程度上可谓如出一辙——就其实质来说,二者都是被父权制所规训的主体,同时也都是父权制最深刻意义上的受害者。

我们再增补一点,今天围绕丁真所生成的话语其实是一个三元的爹味文化的排除结构——因为就连丁真本人在这个结构里都是被排除的。当然正如男性所指出的那样,丁真抽烟、竖中指、说脏话,但我认为这些才恰恰是丁真“纯真”的表现,这代表他作为一个大山里出来的野孩子,有一种原始而狂野的生存状态,以区别于现代资本主义里一切行动和话语都被营销和公关层层精修的精致到极致的流量明星,但当丁真因“有一种纯真而野性的美”的眼神走红之后,实际上,他从此进入了现代性的权力关系,不得不将自我异化为对他自己走红视频中纯真神姿的无限复演(而让丁真去追求“纯真”恰恰意味着我们在先在条件上共同预设了丁真和“纯真”之间是有距离的),以便于向现代作为审美主体的女性提供性化享乐的快感符号。

此后,丁真被逼着学习、诵读他半通不通的汉语、在直播中手作出抽烟的架势要被骂、说了一句“我草”都要立刻道歉,显然那个真正“原始纯真”的丁真已经被全然地压抑,只剩下都市女青年和父权制法理作为他者(大他者)的要他成为一个虚假的概念性丁真的欲望,笼罩在他全部的身体和行动中无穷空转着,丁真也就真正失去了自我,成了一个只剩下阳光、甜野、天真的纯粹虚拟的符号集合体,如果说真正的纯真丁真就是要竖中指、说脏话和抽烟的,那被禁止了丁真的丁真便只是一个由景观秩序编码和复制出来的外界强加的表层幻象,我甚至不知道在那个直播间里显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他的男性黑粉这里,丁真同样遭到了排除,举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例子来说,17年的时候我因为好的文笔而获得了一份给广告公司写文案的工作,这份工作非常撕裂,你可以免费住在高端小区里,老板每周请你吃一次米其林,但一个月只有两千多块钱的工资,我曾见过一个迷失在这气派小区中的东北老汉,神情紧张地向路人寻求帮助,初来乍到的我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帮他找到他所要去的那个地点,打开房门,里面是一位身材健康的高大女性,用一口鲜明东北的方言大声讲述着耶稣基督死而复生的事迹,下面很多老头老太太则在认真地记着笔记,我就此向我带过来的老汉微笑告别。

出于某种隐晦的、讨好我老板的谄媚目的,我在一次被请喝咖啡的过程中把这个事情像一个笑话一样告诉了他(就像男性通过对丁真的边缘化排除想象自己更靠近中心一样,我也通过对东北人的边缘化排除想象我和我老板是处于同一个“共同体”的),尽管那时尚未接触哲学的前反思的我还算热心肠地帮助了那位老汉,而我老板则是一个基督徒,但我们都不假思索地觉得东北人的教会是好笑的,这好笑有着更广阔的反动意识形态背景,在这座北方的大城的足球队贴吧里,奚落、讥讽东北人没素质的段子总是不断变着花样地创造出自己新的形式,而在那一刻,高端小区里的咖啡厅也变成了一个帝国主义话语得以发生的场所,让我在今天的个人史反思里可以显而易见地发现中心对边缘的暴力——东北人为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居民的生活提供了廉价的劳动力,但他们对没有压迫的天国的想象却因为口音问题而甚至是在基督徒和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这里都被视为一个纯粹的乐子,据此来说,zood的歌词同样也是最典型的那种有待于被后殖民主义所批判的东西——它意味着在帝国主义中心化意识形态所能够鞭及的范畴之内,无论丁真或东北人说了什么,其所发出的都只不过是不需要被认真对待的可笑的噪音。

可以说,女性审美丁真的现代性,男性则讥讽丁真的非现代性,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一对丁真的排除结构——男性排除了丁真的话语,而女性则整个地排除了丁真的生存。

男性对于丁真的攻击是毫无道理的,如果他们将丁真解释为某种地方高于普通人(可能主要是颜值方面),那么丁真在做题家自己默许的资本主义科层体制里的走红就是合理的,如果他们将丁真解释为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就没有道理攻击与我们分有相似生存境况的同样作为普通人的丁真,如果他们将丁真解释为连普通人都不如(主要是因丁真学历低和不会汉语),那么这就当然带有了文化中心主义和学历等级制的双重霸权的反动视角。

换句话来说,丁真身上恐怕没有什么太大的黑点,因为与不断炒作和营销自己的流量明星们不同,丁真的出名本身就是一个不在他自己掌握之中的意外,他后续的包装策略也是由大他者制定和规划的,这个结构里从来就没有过丁真自己主体性选择的权力,那么他就不应该为小镇做题家所感到的不公承担主要责任,小镇做题家理应将更多的批判和不满抛到直接剥削他们的资本家上,或者至少是那种使得丁真成为“丁真”的深层结构性的力量上。

这里,女性对丁真的赞美甚至比男性对丁真的指责更为贫乏,除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丁真颜值中上的复读之外,就只剩下“丁真带火了家乡”这唯一一个可堪叙说的闪光点了,但这个闪光灯本身又是经不起推敲的,因为“带火了家乡”显然预设了一套儒家伦理、地方保守主义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式的以裙带关系为基底的权位等级制意识形态,它默认一个男人成功之后的绝大多数成果都必须先让父母妻儿享用、再往后则是他自己的亲戚、同宗同族、家乡父老,这显然是一种根本上受到前现代宗法制伦理掌控的像涟漪一般层层向外扩展的反动等级之爱,但对唯物主义者来说,大地只是承载我们生活、思想与爱的纯粹平面,它并不受点、线、面、疆界的辖域——唯物主义者不会认可“带火了家乡”的价值与现实意义,因为唯物主义者作为永恒的异乡人只有同志,压根就没有家乡。

可见,无论是男性对丁真的不屑与鄙夷,还是女性对丁真的崇拜与物化,甚至于丁真本人在公共空间的显现,这些事物的存在都同样糟糕,并且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侵凌性中搅和到一起——丁真刚火的时候知乎上无数小镇做题家展示自己的学历并质问为什么女性更喜欢丁真而不是自己,显然在其对丁真的斥责中充斥着对女性极致的物化;而女性称“丁真带火了家乡”的回应则对他们来说是更加刺耳的羞辱,因为小镇做题家所认可的意识形态并非唯物主义而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飞黄腾达万众簇拥中衣锦还乡本身就是他们人生可望而不可即的终极理想,这一他们信奉十几年的成功学秩序将他们抛弃的事实在丁真与理塘的关系里得到了赤裸裸的展示,面对丁真时巨大的挫败感,使得小镇做题家选择狂欢式的嬉皮笑脸地嘲讽,就好像他们本就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似的。

这里真正深刻的结构在于,小镇做题家没有选择谩骂丁真作为精致流量明星的部分,反而将谩骂的矛头指向了丁真作为普通人抽烟、说脏话和竖中指的部分,据此而言,小镇做题家对丁真的攻击不是对上层的攻击,而是对下层的攻击,不是对精致高雅上流的剥削阶级属性的攻击,而是对粗鄙无知下流的被剥削阶级属性的攻击。

就其本质来说,对丁真的攻击就是对他们自己的攻击,是他们对自己不愿意接受但又根本上是内在于自己体内的无产阶级群众身份的攻击,尽管从最广义的立场上来讲,无论是曾经贫困潦倒的丁真,还是寒窗苦读的小镇做题家,他们都值得过更好的生活,但后者的思想仍然算不上什么阶级叙事,这不只是因为其脑内充斥着成功学、文化帝国主义和学历霸权主义等诸多反动透顶的逻辑基底,还因为对他们来说,比以攻击他人的形式来攻击自己更好的是,以同情自己的形式来同情他人,根本上讲左翼不是一种“唯我论”,而是一种“唯你论”,这个“你”既不局限于某个家乡,也不局限于某个民族,既不局限于丁真,也不局限于小镇做题家,这里“唯你论”的“你”是一个面向尚未来到者无限的敞开,因为一个人想要扩大他自己人的队伍,那他就必然不能只站在自己人的立场上说话。

者 王无



笔名阿月,微信公众号后现代主义哲学主编。
本文来自「思庐哲学×百大up主计划」创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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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槐序
排版:初尧
审核:云谲
美工/VI: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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