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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场上的爱情,那些忠贞不屈的烈士佳侣

dangrenbei 党人碑的熟人茶馆 2021-03-29

油画《刑场上的婚礼》之二《不朽的青春》 陈逸飞 蔡江白 


两名共产党员,23岁的他,24岁的她,相识相恋于革命征途,多次假扮夫妻,进行地下斗争,然而直到牺牲前,他和她才有机会,拍下这张“结婚照”。


没有盛开的鲜花,没有浪漫的礼服,没有醉人的香槟,只有镣铐、屠刀和酷刑。他们邀请前来采访的记者,为他们在铁窗前,拍下人生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影,作为他们的结婚照。


他穿着杂绒西装,右手因受刑而显得有些僵硬;她则戴着一顶俏皮的绒线帽,披着宽幅围巾,双手插在裤袋中,他们神情从容,仿佛要面对的不是黑洞洞的枪口,而是婚姻的圣殿。他们把死刑当做婚礼,把敌人的枪声作为婚礼的礼炮,用鲜血验证爱情的忠贞,以微笑来迎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未来。


周文雍烈士(左)和陈铁军烈士(右)


这一天是1928年2月6日,他叫周文雍,她叫陈铁军,拍完“结婚照”,走上刑场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将埋藏心底的爱情公布于众,然后携手并肩,面对牺牲。


两天后照片见报,他们的战友聂荣臻泪洒衣襟,称之为“刑场上的婚礼”


然而“刑场上的婚礼”,并不只是周文雍、陈铁军烈士独有的浪漫与悲壮。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经过28年艰苦卓绝斗争,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反动统治,建立新中国,开辟中国历史新纪元的漫漫革命征程中,还有无数个他和她,用生命的代价,锤炼钢铁的信念,铸就忠贞的爱情


1927年6月2日,周文雍和陈铁军烈士牺牲半年前,距离广州红花岗刑场八百公里外的福州西门外鸡角弄刑场,23岁的徐琛和20岁的余哲贞,在一棵百年老荔枝树下,举办了另一场刑场上的婚礼。


这也是一对广东籍的革命佳侣,1924年,银匠的女儿余哲贞品学兼优,自强不息,考上了汕头女子师范学校。一脸倔强的她,大胆动员姐妹们,勇敢地向封建礼教挑战,做独立自主的新女性:


“自己的男人,当然要自己找,决不要父母之命,更不要媒妁之言!”


女师的进步教师徐琛步入余哲贞的心扉,他们由此相识相恋,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爱情马拉松,并在1925年12月一起入党。在共同的战斗生活中,徐琛和余哲贞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相同的人生观、价值观,更使他们对爱情有了更高层次的理解。即便是“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前,国民党反动派已经率先在福州开始“四·三清党”的反共大屠杀,他们工作的中共福州地委遭到严重破坏,党员人数从事变前的一百五十多人,锐减到二十出头,仍然没有动摇这对革命佳侣的忠贞信念。


1927年4月13日,徐琛和余哲贞在厦门被捕,共产党员陈剑垣在1964年回忆了当年的严峻形势:


“现在厦门已陷入白色恐怖,我略晓情形后,嘱弟数语,使其回去。我来码头雇一小舟往海澄浮宫,舟行数百桨,见白色武装十余人在码头搜查由福州来厦的游船,将东路军政治部干事朱琛(共产党员,与我在漳州认识)与另一不识面者一同捕去。”


明信片上民国时代的福州


“朱琛”即是“徐琛”的误写,曾任东路军政治部党务科长兼福建省民众动员委员会主席,时任中共福州地委书记,在对敌斗争中的坚定性和在群众中的威望,使反动分子望而生畏,恨之入骨。妻子余哲贞,时任中共福州地委妇女部长,是邓颖超同志培养出来的优秀妇女干部,我党早期妇女运动的杰出代表,都是黑名单上的重要人物。此时却临危受命,要重返虎穴龙潭。


这对革命佳侣被捕后,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坚强不屈,横眉冷对。特别是余哲贞同志,在押解途中,为了保守党的秘密,取出暗藏的小刀,自刺腹部,血染马江,虽然没有自杀成功,却以青年共产党员的革命气节,让敌人为之胆寒绝望。


1927年6月2日,徐琛、余哲贞和厦门市总工会委员长罗扬才(22岁)、副委员长杨世宁(21岁),同时被杀害于福州鸡角弄刑场。最初敌人要先枪毙“首恶”徐琛,倔强的余哲贞跑上去,紧紧抱着自己的爱人,笑对刽子手:


“我同徐琛一起革命,一起入党,死也要死在一起。只可惜我们相爱以来,一直没有举办正式婚礼,今天就让你们的枪声,成为我们婚礼的礼炮吧?!”


福州鸡角弄


枪声响起,他们相拥而倒,血沃荔枝树下。如今老荔枝树犹在,不知每年荔枝红了的时候,福州西洪路上福建医科大学孟超医院附近,当年的鸡角弄刑场,徐琛和余哲贞,这对烈士夫妻倒下的地方,见证历史的老荔枝树,每年还能结出甜蜜的荔枝吗?


年轻时,我最喜欢殷夫烈士(22岁)翻译裴多菲的爱情诗:


“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周文雍和陈铁军,徐琛和余哲贞,这两对革命佳侣,在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同样面对生死抉择,却都不约而同,把反动派的枪声视作他们婚礼的礼炮,这是世界上最美丽浪漫的婚礼。


除了刑场上的婚礼,革命烈士还有“囚车上的婚礼”,男女主角很巧就是同殷夫一起牺牲于龙华的蔡博真与伍仲文,他们也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诠释了爱情的最高境界。


26岁的蔡博真和28岁的伍仲文,被捕牺牲前,前者担任中共上海沪中区委书记,后者是共青团闸北区委书记。这对革命佳侣的人生轨迹多有重合,同为广东人,都是二十出头即投身革命,伍仲文参加过省港大罢工,蔡博真参加过广州起义,后来分别去莫斯科学习,回国后又都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并曾同为闸北区委干部,由此相识相恋。


伍仲文烈士


然而还不等这革命爱情走向花开,1931年1月17日下午,国民党上海公安局根据叛徒提供的情报,会同帝国主义租界巡捕房,先在三马路(今汉口路)东方旅社31号房,抓捕了殷夫等八名共产党员之后,又赶往下一个会场,即天津路中山旅社6号房,抓捕了蔡博真、伍仲文等四名共产党员。


从巡捕房押解到龙华监狱途中,即大名鼎鼎的鬼门关——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看守所,蔡博真和伍仲文这对革命佳侣,同在囚车内,不忘互相勉励:海枯石烂,爱情永恒;天崩地坼,信仰不变!


即便在龙华,随时面临生死大考,伍仲文也非常乐观:


“列宁、斯大林坐过不少次牢,被放逐过,这是一个革命者不平凡的大学历程。”


1931年2月7日晚上,蔡博真、伍仲文等二十四名同志,排成一行,器宇轩昂走向刑场,哗哗的铁镣声打破沉寂的黑夜。敌人在小桥旁摆了一张茶几,放着革命者的照片,每过一个人就和照片对照一下。过了小桥,他们被排成两行,行刑队的士兵躲在屋子里,从窗口伸出来黑洞洞的枪口。


蔡博真和伍仲文,相视一笑,和同志们一起高呼:



反应龙华二十四烈士的油画《走向刑场》王少伦


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革命成功万岁!


排枪次第响起,枪声犹如为烈士送行的鞭炮。据目击者称,伍仲文烈士是最后一个倒地的,她身上被打了十三枪,当打了第十枪时,她还在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


就在这夜牺牲的龙华二十四烈士中,革命佳侣除了蔡博真和伍仲文,还有恽雨棠和李文,这是一对来自江苏武进的年轻人。牺牲时,恽雨棠29岁,李文21岁。李文小名叫“八大”,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却17岁参加革命,大革命失败后仍坚持地下斗争,并加入了党组织。1929年,经几位武进的革命同志撮合,李文和刚从莫斯科回来的恽雨棠结为革命伴侣。


李文烈士


恽雨棠是一位德才兼备的青年共产党员,1922年即加入党组织,陈云就是他在商务印书馆发展入党的。现代全才型作家郑振铎,在主编《小说月报》时,曾与恽雨棠多有接触,当时恽雨棠正在业余时间从事苏俄文学的翻译与评论。在郑振铎看来,恽雨棠和他的姓氏一样,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人,脸部表现久历风霜的颜色。从他那坚定有威的容颜上,便知道他定是一位意志异常的坚定的。在我的许多友人们里,似没有比他更为严肃、坚定的。他的来,常是那样的神秘,有时戴了帽檐压在眉前的打鸟帽,有时戴着眼镜,有时更扮以一位穿短衫的工人般的人物。”


郑振铎不知道,此时的恽雨棠正担任上海人力车夫工会筹备会主席,先是在莫斯科中山大学,遭受王明一伙的残酷打击,回国后又备受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的无理打压。但这并没有撼动恽雨棠,对党对革命事业的信念和决心,他和同样处境的老同学孙冶方说:


“只要自己努力工作,不怕牺牲,是不难取得党的信任的。”


1924年3月,中共上海商务印书馆党小组合影,右上角就是恽雨棠烈士


恽雨棠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高级知识分子,脱掉长衫,摘掉眼镜,换上蓝布短衫,敞开前胸,风里雨里,跟黄包车夫一起拉座儿,一起喝凉水啃大饼,一起唠家常,传播革命真理。


此后,恽雨棠调任南京地下党市委书记,李文留在上海工作,他们离多聚少,1931年1月16日,恽雨棠接到通知回上海开会,前脚刚进家门,由于叛徒出卖,敌人就把他们夫妻抓到英租界的巡捕房,随后移送龙华。此时李文烈士的腹中,还有她与恽雨棠烈士爱情的结晶,然而没有人性的国民党反动派,却连孕妇也不放过,一家三口,同上刑场,壮烈牺牲。


同样带着爱情结晶,一家三口,同上刑场的,还有牺牲在湖南浏阳的田波扬、陈昌甫烈士。他们的爱情,颇有旧式才子佳人的浪漫,陈昌甫自幼随伯祖父陈菊霖读书,深得老人家喜爱,而田波扬则是陈昌甫伯祖父的得意门生,所以他们的结合,可谓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参加革命之后,田波扬、陈昌甫先后入党。1927年,田波扬任共青团湖南省委书记,陈昌甫是团省委的交通员,协助丈夫工作。这对革命夫妻,被大家誉为“生活的亲密伴侣,工作的革命同志,斗争的真挚战友”。


1927年5月21日,国民党反动军官许克祥叛变革命,制造了“马日事变”,湖南陷入白色恐怖中。熟悉这段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湖南新军阀的大屠杀是真的惨绝人寰,反动派在各县对革命群众和共产党人进行了“大检举”和“十家连坐”,各县被杀害者多至六七百,少亦三四百,半月之内,全省被屠杀者就超过了万余人。


陈昌甫烈士(左)和田波扬烈士(右)


为重建被敌人严重摧残,陷于瘫痪的党和工农群众组织,田波扬不顾个人安危,参加完党的“五大”和团的“四大”后,即从武汉返回长沙。


5月30日晚,由于叛徒告密,田波扬、陈昌甫夫妇等八位同志被捕。敌人对田波扬施以酷刑,用竹签扎进他的十指,用木杠压断他的双腿,要他自首和说出党的秘密。长达七天七夜连轴转,死去活来的摧残折磨,都不能让田波扬屈服,他告诉敌人:


“我走的道路是光明正大的,不需要悔悟。头可断,血可流,此志不可移!”


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敌人反过头来对陈昌甫严刑拷打。看陈昌甫也是坚不吐口,遂妄图以夫妻之情和生死离别,来威胁、动摇这对革命夫妻的意志,说你丈夫太不识时务了,这么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你们夫妻恩爱,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不如你代替你丈夫,在自首书上签个字。只要你这么做了,我们就视作你们夫妻共同“悔悟”了,可以借此由头,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就可以平安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可大义凛然的女共产党员陈昌甫,却一口回绝:


“我可以代替他死,但决不代替他叛党,共产党人是杀不绝的,血债一定要血债还!”


恼羞成怒的敌人,大喊着“一同枪毙”,1927年6月6日,这对革命夫妻被枪杀于长沙火车站。牺牲时,田波扬23岁,陈昌甫22岁,且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殷夫烈士手迹


周文雍和陈铁军,徐琛和余哲贞,蔡博真和伍仲文、恽雨棠和李文,田波扬和陈昌甫,他们是无数革命夫妻烈士中的代表,这也包括我们开国领袖毛泽东同志的妹妹毛泽建、妹夫陈芬,还有无数我们不知名,却须铭记的英烈。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用生命为代价,为我们换来了今天的幸福生活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可期目标。


当年福州鸡角弄刑场,如今不少福州本地的朋友,都不知道这座福州的“雨花台”,更不知道从1926年到1949年解放前夕,有名有姓,牺牲在这里的革命历史就有180多位。他们多数和我们一样,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甚至没有经历过爱情,没有后代,却为了未来每一个中国人今天的幸福,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其中就包括和徐琛、余哲贞两位烈士一同牺牲的罗扬才烈士,后者是鲁迅先生在厦门大学的学生,牺牲时只有22岁,却是厦门总工会的委员长,也是厦门第一位革命烈士,厦门第一位共产党员,厦门第一任中共党支部书记、厦门总工会第一任负责人。


鲁迅先生曾经勉励罗扬才和他的同学们:


“你们不但要有推翻吃人宴席的魄力,还要有赶走世间妖魔,起造地上乐园的志气和勇气。”


另:写好这篇,配好图,已经是除夕之夜,我在考虑,什么时候发出来合适呢?有朋友也说,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合适吧?尤其是情人节要到了!


不过几位朋友回答得更好:没有这些人,你还不知道在哪过年呢?大过年的,更应心怀感恩,不是吗?不然你还有机会在这里玩手机?


是啊,春节是中国人民的传统节日,更是阖家团圆的幸福时刻,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些革命英烈也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应该缅怀和纪念他们,就像缅怀和纪念我们逝去的亲人。


注: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

本文系「党人碑」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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