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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宣邦|国家的显在化与被创造出来的公民

子安宣邦 勿食我黍
2024-08-28



作者|子安宣邦
日本大阪大学名誉教授,思想史和文化理论研究家,历任横滨国立大学,大阪大学与筑波女子大学教授,曾任日本思想史学会会长,是日本1980年代以来具有代表性的批判知识分子,后现代主义思想理论家。




谁来叙述维新”,是面对维新以后确立起来的日本近代国家的政治过程,由谁来重述维新的问题。当然,这应该是发觉被现实政治过程所背叛者的叙述。这种要求再次维新的声音,以昭和维新的形态回响着。然而,作为这再一次的维新,他要谈论什么呢?

维新后建立起来的明治政府,其新政策和制度的实施等布告是通过怎样的形式传达到街村等社会末端的呢?铃木淳在题为《户长们的维新》一文中,详细追述了从地理上重新区划全国而设立的户籍区责任人户长,于明治新政府政策制度的传达与执行上所发挥的作用。由此浮现出来的是通过布告传达者和接受者而显露的维新态势。担任户长的是以往的名君等村中的有势者。铃木的记述称,根据东京青梅市的旧名君吉野家所保存的文书,需要处理的来自上面的事关维新变革的布告件数明显地增多了。维新前佩里来航的1850年前后,来自上面的布告每年平均17件,到了废藩置县的明治四年,其户籍等相关布告有81件,明治五年为153件,明治六年达到375件。明治四年到六年这一时期,乃是新邮政制度启动、户籍法得到实施、学制开始执行、征兵令发布、地租改革条例出台等等,明治政府迅速颁布实施一系列新国家政策制度的时期。这些都经过户长们之手而顺利传达到被传达者的民众那里。进而,这些新制度的实施亦全靠他们这些作为行政末端的户长们。


号称明治维新的政治变革,对于民众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这首先意味着,经由户长们而由上面降临下来的上方布告急剧增多。明治六年,政府命令国与县的政令必须在户长家门前的布告板上公示30天,通过这种方式,维新政府的施政得以直接下达到民众。国家以这些布告为媒介而显现于民众面前。所谓维新,对民众来说也就是国家的显在化。而维新接下来的明治新政府的确立过程,则当是令民众畏惧的国家之显在化过程。因为,令人畏惧的国家和新政府的告示逼迫民众作为履行者均等地执行其政令。作为新的均等之义务履行者,要求民众成为国民。在这个意义上,所谓明治维新的政治革命过程,对于民众来说乃是令人畏惧的国家之显在化过程。明治五年一月,征兵的诏书下达。其告示内容是这样的:

世袭坐食之士,其俸禄减,允其脱却刀剑,渐使四民获得自由之权。此乃上下均等人权一律之道,即农兵合一之基础。由此士人非此前之士人,民亦非此前之民也,均为皇国一般之民而报国之道更其巩固之。

作为士兵均有报国的义务,此乃明治政府的四民平等之恩典要求于民众的。这对民众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恩典,而是必须以身命担负的兵役义务。兵役以四民平等为原则而要求于民众。通过四民平等原则课兵役,使民众成为国民。被告知征兵令,民众称必须以身命担负的兵役为血税,亦属当然。可以说,针对明治维新这一日本近代国家形成的变革,对于民众来说,就是强行要其通过以身命服兵役而成为国民的过程。就这样,维新成了令民众畏惧的国家之显在化。而对于显在化的国家而言,强行要民众成为自己的公民,公民是虽然贫贱但又不能没有的重要构成素材。通过维新,国家的的确确显在化于民众的面前。但是,对国家而言的国民(公民)乃是还没有显现、缺席的,或者说必须创造出来的幻影般的存在。

围绕日本近代政治过程中的明治维新,其叙述乃是以这缺席的幻影般的国民(公民)为前提甚或主题,要求对显在化之国家加以修正,或把真正的国家之实现作为维新课题来要求的叙述。


—End—


本文选编自《日本现代思想批判》,注释从略,题目为编者所拟。特别推荐购买此书阅读。该选文只做推荐作者相关研究的书目参考,不得用于商业用途,版权归原出版机构所有。任何商业运营公众号如转载此篇,请务必向原出版机构申请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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