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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中国特斯拉

蓝字 蓝字计划 2021-06-23


这一年,新能源车行业充满了血泪。

 

浪潮退去之际,上百家车企上演了集体葬礼,无数次感觉看到了行业末日。

 

用补贴养起来的中国新能源造车,短短几年内冒出来的几百家造车企业,只活下四十来个。

 

这些幸存者,曾在产业空白的荒地上,解决3万个零件以及背后产业链,终于可以量产。

 

离成功一步之遥,却也命悬一线。

 

它们背后,是七年新能源造车梦的跌宕起伏。跨不过这道生死关口,所有的梦想与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最终,它们惊险地活了下来。

 

将中国互联网造车新势力扶上马再送一程的势力,将在在世界汽车工业历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中国造车的弯道超车

 

2015年6月,江苏省吉姆西客车,这家刚成立不久的小客车企业,质检人员证陆续上传他们生产汽车的合格证。3个月下来,数量25个。

 

由于数量不多,质检人员轻松自如。不过,在即将到来的下半年,他将面临自己的职业危机。

 

从7月开始,吉姆西公司上传的车辆合格证超过100个。到那年12月,数量突然达到2905个。突然增多的车辆合格证,对质检人员的要求,并不只是在专业水平上。因为很多操作,并不是质检专业所能做到的。

 

有多少车辆合格证,就意味着生产出了多少的车辆。一个成立两年的小厂,9个月时间化身新能源大巴新势力,堪称奇迹,补贴出来的奇迹。


吉姆西的新能源车

 

这家2013年成立的小客车企业,借着政策的东风,2015年3月开始投产电动客车,产品全部是6至8米的纯电动商用客货电动车,刚好符合补贴政策标准。

 

按照当时的政策,一辆纯电动客车,光中央补贴就有30-50万,省级补贴又有20万,市级补贴又有近20万。中央到地方层层补贴,这意味着,一辆新能源大巴,光补贴就能拿到60-100万的补贴。

 

也就是说,仅仅是那年12月,按最低60万的单车补贴,吉姆西公司这些车辆涉及的补贴金额也有近20个亿。

 

央视记者慕名而来。不过,镜头之下,只看到一排排简陋的厂房,工人手工在铁架子上装配零件,数遍整个厂区,也就100来辆车,并不像是月产数千台工厂应有的景象。

 

这名央视记者很较真,他打电话给吉姆西的客户核实车辆的销售情况,却发现没几个客户真的有纯电动大巴,更别说和吉姆西提供的销售数量对上了。

 

由于没有事先演练应对方法,层层追问下,吉姆西的客户之一高融实业终于摊牌:他们名义上采购的50多辆车,以及递交的50辆车的申请材料,都只不过是为了和吉姆西一起骗补。这一笔,就是4000多万。

 

这不过是新能源骗补大潮中一个极小的缩影。

 

有专家估算,2015年到2020年,中国对新能源汽车的补贴可能会超过4000亿。其中,落入骗补企业的不在少数。

 

为什么政府要做这冤大头,给新能源车砸下海量补贴?

 

在讨论新能源汽车这个问题之前,绕不开一个宏大的历史事项——中国汽车工业弯道超车。


发动机流水线

 

工业领域的一个铁律是,没有掌握核心技术,就会在国际市场上被强国卡脖子。

 

这个道理,奇瑞董事长尹同跃老早就摸清了。

 

他走了一条和主流造车商截然不同的路子——先从干发动机开始。

 

1999年12月,奇瑞的第一台轿车“风云”正式下线,一经推出便震撼全国市场,不仅外观造型比捷达、桑塔纳都要更加漂亮圆润,价格更是降低了1/3,迅速成为全国爆款。

 

奇瑞“风云”的价格石破天惊般投入中国汽车市场,人们才明白,过去数年里,跨国公司用“老三样”那种过时产品,从中国市场攫取了多么高额的利润。

 

没得选,议价权就掌握在卖方手里。

 

第二年,万钢就曾上书国务院,建议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实现国产造车行业的弯道超车。

 

万钢上书之后不久,国家科技部发布新能源汽车的战略规划,还在"十五"期间的国家"863" 计划中,特别设立电动汽车重大专项。几年后由科技部和财政部、发改委、工业和信息化部等四部委联合发布的"十城千辆"计划,正是从国家层面出钱推广新能源的一次试水。

 

长期以来,国内的汽车行业都奉行用市场换技术的政策指导,非但没有为国产车换来足够的优势,反而使外资品牌以合资方式长驱直入,拿走大片市场份额和利润,国产车却始终无法在传统的三大件(发动机,变速箱,底盘)与国外厂商相比。

 

以发动机为例,上汽、东风、长安等车企旗下产品发动机即使99%以上属于自己逆向研发或创新研发,但决定其命运的1%核心部件仍掌握在德国博世、日本三菱、美国通用等公司手里。

 

而发展新能源车,则给出一个理论上可以扬长避短、弯道超车的机会:用电机,电控,电池替代三大件中的发动机和变速箱,发挥中国供电量富足的优势,利用起风电和光伏也常年出现的10%以上“弃风”和“弃光”,还能解决石油对外依存度高的问题。

 

弯道超车在政府层面的解读,也可以说是在整个汽车行业即将跨入新能源时代时,迅速掉头,放弃追赶此前内燃机时代的差距,另起炉灶,让国内自主汽车品牌和国际品牌从同一个起跑线出发。

 

行业性的转折,势在必行。

 


堂吉诃德式的造车新势力

 

转折发生在2013年,这年,国内汽车业年销量已超过2000万辆,甩开老牌汽车大国美国,市场体量足够庞大,也能带动足够多的上游产业,被当成拉动经济的新引擎。

 

也是在2013年,中国经济提出“新常态”理论提出,必须有个接过房地产的接力棒,汽车产业被给予厚望。

 

汽车业是集成度最高、关联产业最广、工业化最彻底、技术需求最高、产业规模市场规模最庞大的代表领域,是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平高低的体现。

 

如果不能通过发展新能源汽车工业摆脱被人扼住咽喉的困境,未来汽车行业产业链的话语权、产品定价权、行业标准定义权,依然掌握在西方发达国家手中。 

 

隔三岔五肯定还会传出类似 “南北大众由于芯片短缺停产”这样的惊悚新闻。

 

也是在2013年,中国经济提出“新常态”理论提出,必须有个接过房地产的接力棒,汽车产业被给予厚望。

 

新能源汽车发展战略,成为国家战略的政治选择,财政部与科技部联合发布新能源汽车推广方案,释放空前规模的补贴。

 

新的政策风向,把马斯克吸引了过来。2014年4月21日,一结束Space X火箭发射,马斯克就乘着他的私人飞机前往北京,会见万钢和工信部部长苗圩。



离开科技部的第二天,马斯克出现在中国首批特斯拉用户的交车仪式上,现场一共来了8位乘客,提走9辆大红的model S。

 

其中一位叫李想的用户,经过7000多公里的驾驶体验后,给出“我都TM的快疯了”的评价,随后成立车和家,启动自己的造车计划。

 

同样被特斯拉刺激过的,还有何小鹏和李斌。

 

在国外体验到特斯拉真车以后,察觉到智能汽车的可能性,才以互联网史上最高并购价格卖完UC的何小鹏,决定再次创业。

 

他找当时还在阿里巴巴的黄荣海,两个人边吃真功夫边聊汽车,黄荣海看着对面的何小鹏“眼里带着光”,兴奋得像个传销讲师。耐着性子听完对方天马行空的想法以后,黄荣海入了伙。

 

后来马斯克宣布公司采用开源模式,对外开放所有专利,何小鹏觉得时机到了,在阿里内部建议做车,发现不能如愿推进,他干脆拉上李学凌等数十位互联网人,自己创办小鹏汽车。

 

同一时间,李斌站在阳台上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雾霾,说自己“看到了电动智能车的发展方向”,转过头就创办蔚来汽车,定位国际化智能汽车公司,对标特斯拉。

 

当然,还有那个绕不开的贾跃亭。

 

2013年的贾跃亭,看着窗外的雾霾,坚定而乐观地说:“造车是足够伟大的一件事,汽车业务即使把我们拖垮了,我们也要做。”



后来乐视确实彻底垮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兴奋时候,吹牛可以,但不要动不动就发毒誓。

 

一年比一年严重的雾霾、多个部门联合发布新能源汽车推广方案、层层加码的补贴政策,陆续跟进的地方政府补贴政策,让不少汽车制造商和资本握住了风向,蠢蠢欲动。

 

补贴政策,市场对它既爱又恨。

 

即便设备和操作都像是石器时代,但吉姆西好歹造出来了车,而2013年底,新能源造车补贴政策颁布以后,那一夜之间成立的300多个互联网造车团队里,有不少压根没有生产线,车都停留在PPT里。

 

一堆企业蜂拥而上,精力用于生产汽车骗补,导致研发投入不足。这种政策红利,反而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技术创新。要从这波浪潮里闯出来,真正去造车的,少之又少。由于这一行产业基础空白,投入其中需要巨大的成本。哪些没有生产线的企业去造车,也只能给自己安上一个名头,“互联网造车”。

 

 李书福直接用骗子称呼这些新同行,“互联网公司造车,就是一天到晚在瞎忽悠老百姓”。当然,被忽悠的还有政府。这话还没落地,车和家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李想,就和另外十二家互联网车企联起手,针尖对麦芒地回应老前辈:

 

“我们没做错什么,做的非常好。”

 

不过,他们自己也承认“造车太难了”,蔚来李斌说,“没有 200 亿别想造汽车。”

 

李书福不是第一次和这些互联网新造车势力过不去了,五年前,他说互联网造车需要降温,互联网汽车公司就是汽车圈的野蛮人,“有些企业有了一些概念,就以为自己是苹果公司了,马上找富士康,‘给我造车吧’,这样的企业还不少”。

 

四年前,他又说有些企业不懂汽车,也没有很多钱,之所以“造车”,就是想在资本市场上圈钱。

 

李书福那么排斥新能源汽车,有他的理由:新能源技术,没有个三五年,没有几十亿投入,没有大量人力投入,是不可能成功的。



换句话说,这行生来就要烧钱。

 

特斯拉2010年到2019年仅在研发上就支出共计468亿元,初期每年研发支出为15亿元左右,2014年起研发支出大幅提升,近3年每年研发支出金额达90亿~100亿元。而国内的造车新势力们也不能免俗,蔚来2019年研发支出为44亿元,小鹏为20.7亿元,理想为12亿元。

 

这些研发费用,主要都集中在新能源车的电池、电机、电控,以及操作系统上。在这些新的领域,产业配套几近空白,并没有具体的生产线与规格可以对标。并且,越到后期产品线越复杂成本越高,所以特斯拉成本有明显增加的过程。

 

不止研发费用高昂,生产成本同样不低。比如一辆补贴后售价25.99万的比亚迪唐EV600,单车成本为24.27万元,其中电池包成本为7.4万元,占比30.49%,电机、电驱动成本为5.4万元,占比为22.25%,几种核心零部件加起来已占电动车成本一半以上。

 

更要命的是,他们在成本高昂,勒紧裤腰带的同时,还需要和时间赛跑。国际行业惯例,一款新车从概念到产品一般是60个月的周期,这个时间在国内一压再压,消费者和投资人们恨不得产家30个月就要出货。

 

但他们似乎忘了,牵连数十条上下产业链的造车,本来就是一个就算疯狂烧钱,也很难马上看到成效的行业。一定程度上,产业基础空白的企业去做汽车,就像做公益一样。

 

没办法去考虑短期利益,除了需要不可计数的钱,还要有超越普通企业家的勇气和魄力。毕竟,在这个行业,谁败了,“骗子”的标签就一辈子撕不下来。

 

正因为它足够烧钱,代价足够大,所带来的损失也分外惨痛。新能源汽车,怎么看都是一个天然就骗子横生的产业。

 

PPT造车、骗补贴、“第二个贾跃亭”、骗局等质疑自贾跃亭跌下神坛后,一直笼罩着这些新能源汽车行业。批评新能源汽车企业,似乎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到了2017、2018年,蔚来、威马、小鹏等品牌的第一辆车开始落地出货,行业内外对这些互联网新造车势力依旧冷眼睥睨。

 

再加上这几年不少纯电动车企业骗补爆雷,外界几乎都定义他们为“又是一个骗补的”。

 

在公众误解嘲笑中,在行业供应链的忽视中,造车新势力熬过了艰难的两年,然后,迎来了生死攸关。

 


新能源车的集体葬礼

 

几年过去,“中国特斯拉”一直没出现,但“中国马斯克”这种外号就有意无意地被冠在中国互联网造车新势力的创始人头上。

 

蔚来汽车的李斌就是其中一个。

 

在扩张速度上,蔚来颇有特斯拉的风范。公司成立不久后就引来资本大量进场,共计五轮,融资过百亿,比起当年的特斯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是否骗子,资本市场对此有唯一的判断标准——能否量产。量产,是互联网造车新势力证实自己不是PPT造车的唯一途径。

 

规模生产一批车,需要解决3万个零件以及背后产业链、工厂生产的协调问题。互联网企业需要解决的只有代码,而新能源汽车大到三电系统的稳定性、安全性,小到油漆、轮胎、空调、座椅……每一个零部件后面都牵扯到一整条供应链。

 

跟电脑代码相比,汽车规模生产的复杂性是指数级别的。远不是这些从互联网跨行业过来的白领金领们能够驾驭的。

 

新能源汽车已经进入以量产定胜负的下半场,即使是上市融资,二级市场的投资者也需要看到概念车变成量产车销售出去,才让二级市场投资者信任,才能在证券市场立足。

 

冲锋的号角吹响,但问题也摆在眼前——规模化工业,必须实现量产,才有可能真正实现汽车工业的弯道超车。

 

蔚来上市以后,李斌和何小鹏打了个赌,赌约的内容是蔚来能不能在2018年底交出10000台车。



这个数量,是何小鹏估计出来的极限,他认为整个国内的新能源汽车行业都不可能有人做到,但李斌做到了。截至赌约到期那天,蔚来汽车累计交付数量超过11348辆,远远把前途、威马、小鹏等造车新势力抛在后面。

 

获胜的喜悦没持续多久,情况急转直下。

 

2017年9月,工信部等五部委共同发布《乘用车企业平均燃料消耗量与新能源汽车积分并行管理办法》,决定自2018年4月1日起实行,其中新能源汽车从2019年度开始设定新能源汽车积分比例要求。

 

补贴退潮已成定局。

 

到2019年6月25日,新能源汽车补贴退坡前的最后一天,蔚来汽车、小鹏汽车等造车新势力打出保价牌,宣布绝不涨价。

 

那时,他们面前几乎没有选择:涨,则注定销量不振;不涨,就只能割让利润保住市场。

 

研发与生产者两块硬性支出卡在那,造车新势力们只能压缩营销费用。李想的理想汽车,就有50%的资金投入在研发上,30%左右的资金投入在工厂上,只有不到20%的资金投入在人员和营销上。

 

不难看出,如果没有补贴,这些造车新势力们很难获得盈利。

 

但现实是,即便是不涨价,市场也未必能保得住。

 

2019年1月、2月,蔚来仅向用户交付了1805和811台蔚来ES8,一季度的销售预期调整至3500台-3800台。与2018年四季度的7980台相比,下降了50%以上。


蔚来ES8


蔚来等初创车企,采用的是“按需生产”直营模式,订单充足的情况下,前期交付量主要受制于产能,不太容易受到当期市场波动的影响。而2018年最后两个月,ES8的产能已经爬坡到3000台以上。

 

实际交付量低于产能规模,意味着,蔚来ES8可能没那么多订单了。工厂放慢了生产速度,以适应需求增长放缓。

 

2019年3月6日,蔚来股价以-18.6%开盘,随后低开低走,以下跌21.16%报收,此后146个交易日,蔚来累计跌幅高达87.01%。

 

补贴滑坡的阴影,罩向中国新能源汽车行业。

 

2019年底,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兰州知豆电动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兰州知豆”)的100%股权进行拍卖,起拍价为1.38亿元。

 

难以想象,中国电动车行业曾经的中流砥柱竟然会落魄至此。

 

2015年知豆刚成立,就一举成为当年电动车的销冠,估值高达10亿。

 

到了2018年,知豆销量却呈现断崖式下滑,跌至1.8万辆。更匪夷所思的是,2019年1月,知豆的销量竟然是0。而整个2019年上半年,知豆也仅卖出了千余辆。

 

快速衰败原因就在于,知豆是个以补贴为盈利模式的投机品牌。

 

政策尚未收紧之前,知豆每卖出一辆车,平均可以拿到6万元国家补贴。截止2017年底,知豆共卖出10万辆车,也就是说,光补贴,它就可以拿到60亿。

 

这些车,都卖给了谁呢?

 

2015年,一家品牌为“小灵狗”的公司,购买了知豆1128辆车,这笔订单总计8341万元,政府会在交易后的下一年度,补贴4124万元。

 

但当时“小灵狗”没钱,借了8500万,借款方,是知豆。

 

卖家借钱给买家?仔细一查,原来知豆和“小灵狗”的股东重叠,互为关联方。

 

靠着导演一出出自买自卖的好戏,知豆赚得钵满盆满,自然也懒得打磨产品品质。

 

由于过度削减成本,知豆汽车的质量问题频发。从用户的投诉反馈来看,知豆汽车在使用过程中频繁出现了电机烧毁、电池电路故障、电池续航严重衰减等问题。

 

知豆汽车产品


从2018年开始,有关部门下狠手治理车企的新能源车“骗补”行为,不少企业受收到了巨额罚款。此后,补贴逐步退坡,地补取消,提高续航里程门槛等一系列措施的出台,令续航里程短、靠低价格低成本的电动微车陷入了困境。此时的知豆,已经掉队。

 

左手倒右手的招数不灵了,产品无法获得市场认可,想转型速度又跟不上,资金链断裂自然也是分分钟的事。

 

补贴退潮,裸泳的企业大势已去,而死磕技术和服务的蔚来日子也不好过。

 

“蔚来状况比想象的要糟糕许多,公司每天运营成本上千万,截止到(2019年)第二季度最后一天,手头现金真的只够按天算了。”李斌透露。

 

这意味着,蔚来的命,也随时可以按天为单位来倒计。

 

整个2019年一季度,李斌不断拜见各路投资人,地方政府和国有汽车企业都成了目标融资对象。到5月底,蔚来几乎敲定了来自北京亦庄国投的100亿元融资,消息爆出之后,舆论一片哗然。

 

然而纽交所的投资人们对于这次融资几乎没有任何反馈,美国时间2019年5月28日,蔚来股价绵软无力地下跌9.75%,第二天继续下挫10.35%,随后几天 -5.86%、 -2.95%、 -6.91%、 -6.36%。

 

那段时间,“蔚来黑”和“蔚来吹”之间的分裂达到极致,有人用八个字来预言蔚来活不长,“最快今年,最晚明年”。

 

题为《蔚来李斌凭什么做2019年最惨的人?》一文写道,“李斌和贾跃亭都逐利的商人。满足了需求,你就赚钱,满足不了需求,你就亏钱,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装什么苦大仇深?更不要把蔚来电动车和民族工业、国产骄傲绑定,就蔚来的水平,不配。”

 

同样被人们开启死亡倒计时的,还有小鹏与理想汽车。

 

2019年开年前三个月,特斯拉临港工厂动工、全线调价推出廉价Model 3,提前发布Model Y,“SEXY”产品线大功告成。一套组合拳下来,压得国产新能车企几乎全线败退。

 

除了因为股价腰斩,只能放弃在上海建厂计划勒紧裤腰带过冬的李斌,李想和何小鹏的日子也不好过。

 

首款量产车G3上市以后,小鹏汽车风波不断,交付过慢、充电问题、虚假宣传、老车主不满降价维权,以及被苹果和特斯拉先后起诉。何小鹏每天都在忙着灭火,曾经信奉“慢就是快”的他,不得不快起来。

 

信任危机让融资更加艰难,而一旦不能及时获得资金注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小鹏汽车,很可能就此完结。

 

理想汽车好不容易用四年零五个月实现量产以后,同样出现质量问题,中信银行还突然中止合作,导致理想车主不得不临时修改借贷方案,理想汽车被质疑是否存在债务风险。这一头,一堆问题还没解决,那一头,又传出有17个股东退出。

 

一向强硬,在发布会上敢大爆粗口的李想,这次显得很疲惫,感慨说“我们还很弱小”。

 

即使弱小,他面临的状况也比李斌要好。重重打击之后,李斌的蔚来债台高筑,真正意义上的命悬一线。

 

整个行业凄风苦雨,何小鹏为自己和同行打气,说,“只有死过一次,才能明白”。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但这一年,确确实实就是整个国产新能源汽车的生死之年。


何小鹏、李斌、李想的合照

 

汽车消费市场连续两三年的低迷,加上新冠疫情的沉重打击,让新能源汽车在2019年底到2020年初这半年里,来了一场“集体葬礼”——互联网新造车势力迎来倒闭潮。

 

拜腾汽车、博郡汽车、赛麟汽车这些造车新势力纷纷因资金链断裂陷入破产境地。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数据,2020 年中国造车新势力企业数量仅 40 家左右。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而这剩下的40家新造车势力,不是每一家都有能力活过新能源汽车的下半场,这其中只有9家具有量产能力,而其他的或许只是在苟延残喘。

 

PPT造车风波、骗补贴、政策退坡、特斯拉上海建厂“敌人打到家门口”、传统车企“围攻”这一切一切,都让新造车势力活下来相当不容易。

 

在全球的新能源汽车工业的赛场上,跟特斯拉相比,这些中国新能源汽车下半场的参赛者们都还太弱。

 

不时发生的电动车自燃事故、降价维权风波、威马汽车因为抄袭吉利而搞得自己一地鸡毛、理想汽车唯一一款量产车“理想ONE”使用的是增程式电动,也就是用燃油转变成电能再驱动汽车,非油非电,被网友嘲笑是“脱裤子放屁”......

 

但至少,他们站上国际新能源汽车工业的舞台,是有资格参与下半场比拼的。

 

然而到了这个关口,缺乏资金支持的新能源车企岌岌可危。这7年来新能源汽车所有的努力都随时将化为泡影。

 

“2019年将是造车新势力的倒闭年,新能源汽车和智慧驾驶是汽车领域无可争议的方向,然而在中国并没有任何一家新能源造车企业值得投资”。基石资本董事长张维说出的话,代表着传统资本的态度,他们盯紧的是短时间里的投入产出。

 

很残酷,也很真实。

 


中国人拯救中国的“特斯拉”

 

北京车展,吉利控股董事长李书福,似乎过得很糟心。

 

这场车企盛宴上,超过十家造车新势力企业参展,展台前的热闹程度远超以往。尤其蔚来、威马这些造车新势力的展台,受到的关注不低于豪车展台。

 

曾经说他们是“骗子”的李书福又抬高了新能源造车的门槛,从“没有几十亿、几百亿的投入,很难形成可持续发展能力”,直接拉到“没有几百亿、几千亿的投入,要在汽车领域有所作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话倒也不错,由于汽车工业复杂的技术要求,研发、生产都需要巨量的资金支持,这个烧钱的行业注定试错成本巨大。

 

这些年的新能源车补贴政策,说到底,就是为了给企业创新的底气,让这些新能源车企业有更稳固的生存基础。

 

押注新能源汽车,特别是押注互联网造车势力,看起来很像一场赌博。


与传统资本态度不一样,王兴认为李想的理想汽车值得投资,中国电动车被低估了。


中国最大的赌城在哪儿?

 

有人说,不是澳门,而是合肥。

 

大洋彼岸的拉斯维加斯吸引来的是血脉贲张的赌徒,而合肥吸引来的,却是一门新产业。

 

坊间传闻,合肥市常年驻派两三百支招商小分队在外,一支小队每年10万经费。这些招商人员自己拜访客户维持关系,有的全年200多天在外出差。这些招商人员,被资本市场戏称为“比我们还专业的投资人”。

 

九死一生的日子里,李斌、李想与何小鹏,三个人各自卯足了劲寻找融资,重心都是互联网公司。

 

正所谓英雄识英雄,互联网老前辈更懂这些新造车势力需要什么。蔚来、小鹏、理想三家新势力的创始人都来自互联网,他们的历次融资过程中,投资最积极的也是互联网资本,造车新势力与互联网公司投资之间,有着深厚的交集。

 

美团王兴一把抱住理想汽车,前后掏了8亿美元“帮朋友一把”,不仅出钱,还出力,亲自下场为理想汽车带货,甚至还带上自家老爹在饭否里打广告:

 

爸爸到北京看望家人,体验了自己的理想ONE之后,主动说等回到龙岩后要把自己的奔驰S换成理想ONE

 

阿里则向前员工何小鹏伸出橄榄枝。实际上,早在小鹏汽车的A轮、B轮投资就出现过阿里的身影,而在危机之中,阿里又为小鹏注入3亿美元融资,几乎是扶着这家造车新势力一路往前。

 

至于接住最危险的蔚来的,是腾讯和合肥市政府。

 

2019年9月5日,蔚来与腾讯、李斌签订了一份可转换债券认购协议。根据协议,蔚来将以非公开发行的方式,向腾讯公司和李斌本人发售2亿美元的可转换债券。腾讯的紧急输血,给了蔚来辗转腾挪的空间。

 

腾讯入局后不久,合肥政府的火速出手,直接把蔚来救活了。


今年3月,腾讯增持成为第二大股东,正是蔚来危险时候。

 

2020年2月25日,蔚来汽车宣布与合肥市签署合作框架协议,蔚来中国总部将落户合肥,在合肥市划给2020年重大产业项目的1020亿元里,蔚来获得了超过100亿的投资。

 

经过这次牵手,合肥政府表态要在5年内将蔚来打造为千亿市值的龙头企业,带动合肥乃至安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平地惊雷,让蔚来的股价和江淮汽车的股价一飞冲天。当日,蔚来股价逆市上涨13.4%,报收4.4美元,盘前一度涨超30%,江淮汽车则连续两个交易日涨停。


命悬一线的蔚来,终于得救了。中国总部项目签约仪式上,以冷静著称的李斌难掩兴奋,笑得合不拢嘴。

 

合肥政府伸出援手之前,蔚来债台高筑,又遭遇了电池召回、补贴退坡、高管离职等重重打击,成为2020年第一家延迟发放工资的车企。

 

可偏偏,合肥在蔚来身上看到了未来。

 

为请来资产负债率150%的蔚来,合肥政府拿出70亿买了蔚来中国24%的股份,其他配套更是不惜工本。为拉老乡一把,安徽还把给蔚来代工的江淮和国轩高科的股份卖给大众,20亿欧元还没捂热,转身就塞进李斌怀里。

 

合肥那么笃定押注蔚来,自然经历过审慎考察。


合肥在蔚来最困难时,和蔚来达成了共识。 


早在2016年,蔚来汽车就与安徽企业江淮汽车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并斥资超20亿元、耗时14个月在江淮工厂建立全新的江淮蔚来工厂,年产能5万辆。让蔚来冲上2019年造车新势力销量榜榜首的ES8和ES6,正是在这里“诞生”。

 

合肥工业底子薄,但后劲猛,前前后后承接了56家工业企业,激活多个工业门类,最终完成从小县城到新一线的蜕变,经济增速每隔十几年翻十倍。而现在,智能电动汽车作为国家战略新兴产业,也成了安徽正在进行战略布局的重要产业。

 

蔚来约70%的供应链合作伙伴,都在距合肥600公里范围内,而合肥本身则拥有集成电路、显示制造等产业基础,蔚来把制造工厂设在合肥,有利于贯通产业链。

 

反过来,研发能力强劲的蔚来,能带动合肥的就业,使上下游产业链同步发展,提升地方产业的研究和创新水平,抢占价值链高端。

 

合肥入股的蔚来中国项目,如今已经大赚了超过15倍,半年获利超1000亿,被誉为中国最牛“风险投资机构”,要知道,合肥去年全年的财政收入也只有1400亿。

 

押注新能源汽车,特别是押注互联网造车势力,即使是一场豪赌,合肥也赌赢了。


与此同时,腾讯通过增持,给危急的蔚来继续注入资本力量。

 

在国家和各地政府的扶持政策,以及各类风投机构和腾讯等互联网科技公司给的接力抢救之下,李斌又露出笑容,他的蔚来“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了。”。

 

分别获得美团和阿里加持的李想和何小鹏这对难兄难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上岸。

 

2020年7月31日,理想汽车在美上市首日收盘大涨43.13%,报16.46美元,IPO发行价为11.50美元,市值达到139亿美元,接近蔚来。


2020年5月,美团支持的第一万台理想one下线。

 

一个月后,小鹏汽车也成功奔赴纽交所,股价收盘大涨41.47%,报21.22美元,市值达149.6亿美元。


在造车这件事情上,无论政府力量还是民间资本,都在承担着巨大的试错风险。 

 

很多人把互联网公司这种投资行为归结为垄断。判断垄断与否有一个重要的标准,那就是,垄断只靠规模优势,而没有实质的技术革新。垄断经济,本质上是一种存量经济。

 

但是,投资和垄断式收购不同。

 

投资,本质上是支持创新的,这正是美国高科技行业卷席全球的独门武功。收购,是把创新收为己用,这也是Facebook遭到反垄断调查的主要原因。而微软,虽然屡次遭到调查,但投资和收购的本质不同让微软至今安然无恙。

 

中国互联网新造车势力死里逃生,一直离不开三方力量的支持,官方政策支持、资本力量以及创始人自己输血。

 

事实上,是所有力量融合,汇聚成拱起中国新造车势力的前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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