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工程呼之欲出，谁是辐射东南亚的“第一门户”？

两大省会再打响“流量争夺战”

作者 | 葛佳明

编辑 | 赖镇桃

最近，一条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广西平陆运河集团注册成立，牵动着五千多万广西百姓的心。

这条当地官民期待已久、堪称“千年工程”的大运河，动工在即。

而它一旦开通后，将打通、“拉直”首府南宁到北部湾的入海口，极大提升南宁、广西在全国乃至整个东南亚区域的战略价值。

这也是继京杭大运河之后，我国时隔千年又斥巨资修建的人工运河，也被民间视为广西发展史上千年难遇的“改命”的重要契机。

今年三月，北部湾城市群“十四五”实施方案获国务院批复，北部湾城市群晋升为“国家级”、且是我国西部唯一的沿海城市群，如今，平陆运河即将动工，2022年可以说是广西的战略机遇年。

北部湾城市群开放通道示意图

说到站到新风口的南宁和广西，人们不免将视线转向它身边的邻居——昆明和云南省，并将两者予以比较。

广西、云南，同处中国西南，经济总量伯仲之间，增长速度你追我赶，两省份又都是中国“一带一路”上的重要区域，是我国辐射东南亚的“桥头堡”。

而两省的省会（首府），南宁和昆明，为争夺东南亚“第一门户”的地位，暗自较劲了近20年。

那么，放眼未来，究竟谁才有可能成为中国辐射东南亚的名副其实的“一哥”呢？江南智造总局（ID：changsj001）为您一一梳理。

一条“改命”广西的大运河

一条运河，何以如此重要，被民间视为可以帮广西“逆天改命”?

众所周知，广西具有沿边、沿海的区位优势，但外界不解，为何在发展经济上却显得不愠不火，这固然有诸多原因，但也与它的地理方位有直接关系。

尽管广西是“沿海省份”，但更是一个典型的岭南山区，境内诸多崇山峻岭，把广西的土地切割得支离破碎，形成了相对封闭的经济环境，造成了泾渭分明的“内陆广西”和“沿海广西”两个部分。

受云贵高原的影响，整个广西的地势呈西高东低的态势，因此，广西的诸多河流都是东西向的，形成了西江黄金水道，广西境内的大宗物资大多最终都是通过广州附近的珠江入海。因此，哪怕广西有北部湾的沿海地区，但与南宁并无太大太多的联系。

但平陆运河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南宁日报”是如此介绍平陆运河的：它是我国自京杭大运河后一千多年来的第一条运河，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条运河，“是广西各族人民期盼了100多年的运河”，将为广西及西南地区、中南部分地区开辟距离最短的、更经济便捷的出海水运“新通道”。

平陆运河的“平”指的是广西首府南宁的横州市西津库区平塘江口，“陆”指的是广西钦州市灵山县的陆尾镇。

平陆运河开通后，相当于南宁多了一个直达的“入海口”。今后，从南宁出发，人或者货物，不必再绕道广东的珠江口出海，而是可借助平陆运河，通过钦州的北部湾即可入海，将大大缩短出海的航线距离。据测算，南宁经平陆运河出海距离仅291公里，比南宁从珠江口出海要缩短560公里，节约了约10天的时间。

长远来看，平陆运河还能通过左江、右江、黔江、红水河、柳江、都柳江等多条支流连通贵州、云南，成为辐射整个西南、中南地区的海陆运输大通道。我国西部的重要中心城市如成都、重庆、贵阳等，可以借助“西部陆海新通道”直抵北部湾出海。因此，将大大降低相关物流成本，促进西南地区与东盟的经济交往和经贸活跃度。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平陆运河的开建、开通，将为南宁和广西的发展添上一双飞翔的翅膀。

那么，广西（南宁）、云南（昆明）在未来竞争中，各自胜算几何呢？

对外贸易的较量

让我们把时间推到2000年，那时，中央刚提出建立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构想，很快，2002年正式启动该自贸区的建设。

随着中国与东盟间更加紧密的合作，也为两省发展带来了更多的机遇。滇桂都想利用与东南亚接壤的先天优势，打造成面向东南亚开放的龙头。

2003年，昆明和南宁两个对于中国-东盟博览会承办权的争夺，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这次博览会由中国和东盟10国共同主办，是中国与东盟开放合作的重要平台。最终，南宁获得了东盟博览会的永久承办权，并利用这一平台迅速推进与东盟的经贸合作。

十年之后，2013年，昆明也获得了举办中国-南亚博览会的永久承办权。这次由昆明主办的博览会的大部分参展商，同样来自东南亚地区。

换言之，对接东南亚的国际会议，南宁有了，昆明也不能少。

为了向上争取政策、赢得更多的竞争优势，在这二十年间，两个城市仍在不断角力。

2011年，国务院出台的《关于支持云南省加快建设面向西南开放重要桥头堡的意见》，将云南定位为中国向西南开放的重要门户，为昆明与东南亚各国的经济交流创造机会。

国务院关于支持云南省加快建设面向西南开放重要桥头堡的意见概述图

2017年，国家批复的《北部湾城市群发展规划》也对南宁的地位作出首肯：区域性国际城市、北部湾城市群的核心、“一带一路”有机衔接的门户枢纽。

北部湾城市群空间框架示意图

两个省会（首府）城市，都要做面向东南亚的的门户，那么谁才是“一哥”？

从疫情之后与东南亚国家之间的进出口贸易额上来看。根据南宁海关的数据统计，2021年广西全年进出口5930.6亿元人民币，同比2020年增长21.8%。其中，对东盟进出口额约为2821.2亿元，增长18.8%，约占全年进出口额的一半。

昆明海关的数据显示，2021年，云南外贸进出口3143.8亿元，同比增长16.8%。而对东盟进出口额为1242.9亿元，同比增长1%，约占全年进出口额的40%。

从2021的数据上不难看出，无论是进出口额还是占比，相较于云南而言，广西与东盟之间的贸易往来都显得更为密切。

但值得关注的是，放眼全国，在2020年和2021年与东盟的经贸关系中，广西分别排在第七位和第八位，虽比云南略胜一筹，但离与东盟合作的中心地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Source from：海关总署（江南智造总局整理）

Source from：海关总署（江南智造总局整理）

此外，尽管从两省的数据上我们发现，广西省与东盟的贸易往来更加紧密，但这种“紧密”并没有体现在南宁的进出口额上。

2022年第一季度南宁的进出口额达到259.6亿元、同比增长62.4%，而昆明在第一季度进出口额达333.63亿元，下降4.6%，在进出口额同比下降的情况下，昆明依然高于南宁79亿元。

原因之一在于，在交通方面的国际影响力以及面向东盟的交通运输能力，南宁并不及昆明。2022年一季度，南宁吴圩国际机场国际货邮吞吐量完成1.39万吨。而据昆明市政府的信息显示，昆明机场完成国际货邮吞吐量2.1万吨。

从航空枢纽和交通方面来看，昆明长水国际机场成为中国面向东南亚、南亚和连接亚欧的国际航空枢纽，也成为了中国西部地区唯一的国家门户枢纽机场，其航站楼单体建筑面积内地第一，总建筑面积居全国第四，世界第五。

昆明长水国际机场

并且，伴随着，渝昆高铁动工建设，沪昆、桂昆、昆玉等高铁建成运营，也让昆明正式步入高铁时代，更加凸显了昆明作为物流集散中心和文化交流中心的区位优势。

南宁也有昆明难以企及的优势——唯一的“西部一片海”。

不过，交通网络的完善还是南宁亟待解决的问题。从南宁吴圩机场改扩建工程，到推动南宁与其他城市交通的互联互通，打造南宁国际铁路港，建成“零距离”公铁水立体联运体系，都需要“南宁智慧”。

北部湾城市群综合交通规划图

“强省会”号角吹响后

为了更好的判断省会城市的强弱，我们普遍把省会城市GDP占全省GDP比重，也就是省会城市的经济首位度作为判断标准，这一定程度上代表城市发展要素的集中程度。

中国区域经济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陈耀表示，“当一座省会城市的经济首位度超过30%，大体可以认为它的能级较强。”

根据今年一季度公布的经济数据来看，昆明的经济首位度为29%，尽管同比下降0.57%，但依旧接近30%，可以体现出昆明在云南省中较强的地位。反观南宁，在同样下降了0.57%的情况下，经济首位度仅为21.1%，在所有省会城市的经济首位度中排名倒数第六。

因此，要想将南宁建设成为有较强影响力和辐射能力的特大城市，仍然需要时间。

此外，人口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一个城市的吸引力与发展情况。

从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来看，直到2020年，南宁的人口突破800万大关，在过去十年里增加了200万的人口，约占广西人口增量的一半。但在千万人口已成为中心城市必要条件的今天，南宁作为核心城市还有些薄弱。

2010-2020年全国常住人口增量分布图（万人）

（注：西安人口增量为官方公布数据，未剔除区域调整因素；数据来源：各省市第七次人口普查公报）

与南宁相比 ，昆明的人口数也超过了800万，仅少于南宁28万，常住人口增加了202.8万人，而同时期全省新增人口为124.3万人，接近全省增量的两倍，昆明在省内的影响力和集聚效应强于南宁。

这也就不得不提桂滇两省的不同城市结构。

在广西，除了南宁外，柳州、桂林等城市都有比较强的影响力。论知名度，南宁不及桂林；论工业实力，南宁也不及柳州；而在云南，昆明占据比较明显的“独大”地位。

只是，这个云南省内的老大却面临着“中年危机”。从2021年的生产总值来看，昆明实现地区生产总值7222.5亿元，其GDP 3.7%的增幅在27个省会城市中垫底，更比全国平均（8.1%）少了4.4%，一时间引发全网热议。

昆明到底怎么了？

昆明第一产业增加值333.12亿元，增长6.9%；第二产业增加值2287.71亿元，下降0.3%；第三产业增加值4601.67亿元，增长5.4%，三次产业结构为4.6：31.7：63.7。

从数据中不难看出，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速“-0.3%”成了昆明2021年成绩单的失分点。

占经济比重三成左右的第二产业负增长，占比超过六成的第三产业又增长缓慢，这也就成为昆明2021年经济失速的直接原因。

从投资、消费、和外贸“三驾马车”来看，昆明2021年的增速分别为-7.8%、10.3%、53.6%。而在拉动固定资产投资增长方面，昆明的工业支撑作用明显不够。

昆明市市长刘佳晨在作政府工作报告时指出，2021年昆明主要经济指标增速低于全国全省平均水平，没有实现预期目标，反映出许多不足。其中包括“经济结构不合理、工业经济支撑不足”，“投资结构严重失衡，工业投资占比持续下滑”等。

而对于南宁而言，2021年GDP突破了5000亿关口，占广西全省GDP的20%，比昆明少约2200万，名义增速为8.3%和全国平均水平基本持平。

南宁三次产业比例为11.9：23.4：64.7，和昆明一样也是第三产业占比较高的城市，但制造业的占比还不及昆明。

而且，从这五年的数据来看，两个省会的差距还有不断拉大的趋势。

2017年南宁与昆明的GDP分别为4118.83亿元和4857.64亿元，相差738.81亿元。而到了2021年，南宁和昆明的GDP分别为5120.94亿元和7222.5亿元，差距扩大到了2100亿，南宁被昆明甩得越来越远。

尽管短期来看，南宁想要追赶上与昆明相差的2100亿可能性看似不大，但随着各种政策加码和北部湾城市群发展的推动，如果昆明不加快产业转型，吸引更多的投资机会，南宁与昆明之间的差距是否会逐渐缩小，南宁是否会快速赶超昆明也未可知。

北部湾城市群主体功能区规划拼图

新变量：来自东南亚的挑战

疫情影响下，各地第三产业都将面临较长的恢复期和不确定性。因此，现阶段如何发展工业，成为了两个城市的重中之重。

南宁将“兴工业”和“强首府”紧密关联，今年一季度的工业投资就同比增长六成多。

2022年昆明市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未来五年将加快产业转型升级步伐，到2026年，新兴产业占工业增加值比重达30%以上，工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30%以上。

同时，昆明也锁定万亿之城的目标。根据去年7月发布的《中共云南省委、云南省人民政府关于支持昆明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明确“到2025年，昆明市经济总量达到1万亿元以上，常住人口达到1000万左右”。

只是2021年经济数据发布后，昆明还是选择了更为保守的策略。根据最新的昆明市政府工作报告，这一目标的实现时间推迟到了2026年。对于昆明来说，能否扎实搭建起强有力的产业支撑，打好“翻身仗”，是其早日迈过“万亿”门槛的关键一步。

昆明

紧邻的东南亚，既是良友，也是劲敌。

因此，面对越南以及其他东南亚国家快速发展带来的压力，如何留住企业，也成了两个城市需要思考的问题。

自从贸易战以来，为避免可能对自身造成的影响，一些中国的企业逐步转移到越南。并且，随着最近苹果的产业链向越南的转移，不少国内的生产厂商也跟随着苹果的脚步到了东南亚。2018年在越南设立有工厂的苹果供应商有15家，到了2020年就增加到了21家，其中三分之一是从大陆搬离的企业。

未来国内制造成本的上升，也可能让越来越多的工厂考虑投资越南及东南亚国家的可能性。越南对于这些产业的吸纳使很多人不免有些担忧，越南是否有逐步超越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并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呢？

这种可能性基本微乎其微，正如施展在《溢出：中国制造未来史》中提到的观点：制造业向越南的转移实际上是中国供应链的溢出，在可预见的未来，这一点不会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从他对于越南和珠三角的调研中可以发现，从中国向越南转移的并不是整个产业，而是该产业生产流程中的某一特定环节，主要是对供应链需求较低，人工成本占比较高的环节，通常为最后的组装环节，其他环节很难转移出去，仍然留在中国的供应链网络中。

产生的结果就是，生产过程中的某些特定环节向越南转移的多，对中国的需求就越大，促使中国和以越南为代表的东南亚形成了深度的嵌合关系，这样的转移称为“溢出”更合适。

在贸易战打响之后，有许多人注意到，中美之间的进出口贸易额极速减少，而越南对于美国的进出口贸易额极速上涨，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中国对于越南进出口额的大幅增长。

这就意味着在越南进行组装的产品，许多原部件都来自于中国，消费者市场又很大一部分在中国，使得在越南组装好的产品又会卖回到中国，因此，越南和中国的经济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单纯的竞争关系或者“替代”的关系可以概括的。

但越南的快速发展是不争的事实，这些产业链的转移的确不会对于中国东部较为发达的地区造成影响，但对于广西和云南呢？

随着东部地区，特别是珠三角地区的产业逐步向高净值产业的转移，许多中低端产业都选择去东南亚投资，而并非中国的中西部地区，这会不会使越南成为广西、云南等地区的直接竞争者？越南和东南亚地区可能在未来对中西部地区的发展造成的压力，南宁和昆明又应该怎么应对？

其实，从两个城市发布的发展规划来看，对于昆明，现阶段亟需的是推动传统产业向数字产业的转型，加快产业升级。

对于南宁，反复强调的重点在于发挥其作为枢纽和交通中转站的作用，且未来平陆运河的开通，北部湾城市群、乃至西南地区与东盟国家间，就有了更便捷的贸易、投资往来通道。

这一次被外界称为千年一遇的机会到来，南宁能抓住吗？

作者为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特约撰稿人

排版 | Dani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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