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书|程志敏《缪斯之灵——荷马史诗导读》
缪斯之灵
程志敏 著
290页,69.00元,2021年7月
内容简介
INTRODUCTION
《缪斯之灵——荷马史诗导读》以独到的见解,细致地解读、梳理了荷马本人的思想形象及其史诗的历史,分析了荷马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内容结构、文本主体和隐喻的古典政治哲学思想。这本《缪斯之灵——荷马史诗导读》是作者深耕荷马史诗研究,倾注多年苦心,以浅显的语言为莘莘学子写成的一部导论性质的书,以一本书的篇幅讲清了荷马史诗的思想肖像。作者曾在高校开设荷马史诗研究课程,将本书作为教材使用。即便从今天来看,本书的使命依然历久弥新,荷马史诗依然期待着它的年轻一代读者。
正如作者所坦言,本书仍保留着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所有伟大的梦想,都要落到实处,都要立足细微的工作。说得更直白一点,笔者的雄心就在于吸引更多年轻人进入古典思想,共襄盛举,集腋成裘,不仅可以让大家(首先让自己)涵泳自修,说不定还能稍微改变时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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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伊利亚特》的场景(郑漫译)二 荷马史诗学术资源综览三 荷马史诗大事年表四 荷马时代的《英雄诗系》五 主要参考文献
前言
PROLOGUE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说,“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极大的变化,以往几千年中的任何巨大变化都无法与之相比。我们时代的精神状况包含着巨大的危险,也包含着巨大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不能胜任我们所面临的任务,那么,这种精神状况就预示着人类的失败。”在这场“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机遇与危险共存,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承担起自己的任务,因为那是我们的使命。
荷马
在这个极其贫乏的时代,有人说“古希腊人死了”(Arnold语),“荷马死了”,这当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我们要看到,正是荷马之死导致了时代的贫乏。我们或许是丢弃了这份宝贵的财富,物竞新奇,追求新鲜,尤其国朝学界盲目跟风,追在别人后面瞎起哄。殊不知,国朝学界“仅仅铺陈晚近以来西方学院内的细琐争论,造成‘最新的争论就是最前沿的问题’之假象,实际却恰恰缺乏历史视野,看不出当代的许多争论其实只不过是用新术语争论老问题而已”(甘阳、刘小枫:〈政治哲学文库总序〉)。与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读点古书,这不是为了附庸风雅搞什么古典主义,而是寻找更为根本的思想资源,看看是否能够借以回答现代的问题。就算实在找不到什么高深的理论来为我所用,也不会有害处。更何况,尼采、海德格尔等人在古希腊的思想发掘中已经大有收获了。荷马史诗轻松、易读而且养人,具有温中益气、培正扶本、清心润脾之功效。人不分贵贱、地无分东西、时不论古今,荷马史诗真可谓老少咸宜。这块老字号招牌亦算得历久弥新、驻颜有方,至今仍金灿灿、明亮亮,颇有市场号召力。只不过荷马史诗研究在我国还非常薄弱,这与我们的综合国力和文明程度极不相称。再加上当今思想局面的混乱和浮躁,读点经典似乎尤其成为今朝士人一件很紧迫的事情。读中国的《诗经》当然是分内之事,不过偶尔涉猎一下洋人的“诗经”,倒也不会失了我大国文教的风雅与崇高,或许还能显出点天朝的气度来:洋人不读我们的《诗经》也就罢了,我们却不能如此井蛙。或曰:偷窥邻家花园,见到姹紫嫣红,不亦乐乎;居然对之心无憎恶,反倒欢喜赞叹,则万法平等,不亦君子乎。
毕竟,曾几何时,有人“言必称希腊”。如今想来,那个时代的这种倾心“皈依”必定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正如布克哈特在其《希腊文化史》的序言末尾写道:“我们在过创造力和才能方面永远赞叹古希腊人,而在认识世界方面则永远感谢古希腊人。对我们来说,他们既在近旁,又在远方;既熟悉,又陌生;既普通,又伟大。”所以,“言必称希腊”的时候至少比妄自尊大、卑微自雄、自以为是而最终莫衷一是的某些时代要幸福得多。有人会从“哲学”的高度批判“言必称希腊”,说它是缺乏批判性的愚忠,殊不知这种满脑子“批判精神”的人,其实才是理性的奴隶。《伊利亚特》:阿喀琉斯的愤怒
我们不是不需要批判,因为如果“没有急需的批判家,没有敬虔的好古家,没有伟大者能力的伟大事物的认识者,这些都是长成为杂草、背离其自然的产地、因而蜕化了的植物。”但“批判”,有其自身的限度,也有它适用的范围,在尼采看来,就是仅当当前有急迫的需要对我们产生了强大的压迫,必须摆脱这种负担,我们才能前进,这时才需要批判、审判或判决——这种说法无疑上承马丁·路德,下启海德格尔以及后现代主义者的“解构”策略。无论“批判思维”自我标榜多么有建设性,归根结底它仍然以“破”为主,而所谓的“立”则要曲折婉转得多。哲学家从来不缺乏“批判”精神,甚至可以说,批判就是现代哲学的生命:它以批判发家,又以批判行世,如果没有批判,哲学就失去了生命。但古代哲学或有不同的地方,它教导的不是彻底而决绝的思考和言说,而是教导谨慎和节制。且不像叔本华对康德的“批判”所作的苛刻“批判”,即康德的批判实为削足适履,“近乎儿戏”(Spielerei),甚至“公然对真理施暴”(der Wahrheit offenbare Gewalt anzuthun),但至少我们可以像尼采那样更加中肯地评价:
未来的思想不仅仅只有“批判”,甚至为了“建设”,还很可能暂时“悬搁”这个被人们过度崇拜以至于变得畸肿的东西,这种东西或者就是肿瘤,毕竟癌症都是健康机理过分膨胀而致。如果以为思想(比如哲学)就只是“批判”,这的确是对思想极大的侮辱。批判最多只是哲学家的“工具”,不是哲学的全部,被现代视为珍宝的“批判”离真正的哲学和思想还差得远呢!更何况时代精神业已溃散无依,谈批判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不用说我们并不比古希腊人高明,谁给我们那么大的自信去批判古希腊人呢?海德格尔的话或者可以作为参照:
很多伟大的思想家都认识到了,尽管我们在文明器物方面比古人发达得多,但我们丝毫不比古人“高明”。海德格尔在其他地方也说:“自柏拉图以来,哲学在其枢要问题上未尝取得任何进步;归根结底,哲学最内在的向往与其说是进步(这就是离开自身),不如说是走向、达到自身。”
那位被尼采讽刺为“哥尼斯堡的伟大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大谈特谈“批判”?叔本华猜测,大概是因为康德“完全缺乏那种古代的、壮阔的简洁,完全缺乏质朴、率真、坦率[的气质]。”时过境迁,康德没有像后来继承他又最终“叛教而出”也就是反过来批判康德以及整个理性主义哲学的谢林那样意识到,“在希腊人的最古老的艺术作品那里,我们也会发现一种寂静的伟大,一种崇高的宁静,这些作品仿佛是在冲突爆发的前夜直接产生出来的,因此还带着那个更宁静的世界时代的力量的最后余晖。……最古老的时代的全部学说都一致认为,那个先行于当前状态的状态是一个无限封闭的状态,是一个不可探究的、寂静的、遮蔽着的状态。”这在日益强大的东方人听来,实在不舒服,凭什么说他们就是地球上天才代表?就算我们自己也是天才,但众所周知,东方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西方化了——这个“公开的秘密”更应该让人不舒服。不过,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这个世界既然已经越来越一体化,那么,任何精神上的闭关锁国和文化上的“拥兵自重”都只能是山大王行为,我们不能靠文明上时有时无的打家劫舍过日子。一方面,我们要谦和地学习西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另一方面,我们要“自重”或“自爱”。据说,海德格尔毕生苦苦求索的那个“存在”最终是不可捉摸的和神秘的,所以他才转向东方思想,施特劳斯如此总结海德格尔的立场:
这个“可”(but)字让我们尴尬,也让我们难受,但它同时也应该是一种警醒。在这种情况下,奢谈东西方的交融,似乎还太早了,因为两边都还乱糟糟不成样子。施特劳斯说,
正如西方人已经认识到的,东西方的交汇需要西方人首先沉潜到西方自身的至深根源,盘点自己的存货,清理自己的垃圾,同样,东方人也应该“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毛泽东语)。
《奥德赛》:奥德修斯的归来
东西方相互学习和相互借鉴(包括相互批评),本身就是各自的份内之责。实际上,西方人也有不少人意识到了自身的问题,才会直面各种“危机”现象(如胡塞尔),才会批判西方中心论,也才明白黑格尔“欧洲见识的狭隘”,甚至“在这方面他已经达到极其天真的程度”。而中国思想家对此则更有清醒的认识:如果我们现在还不是学贯中西、融通古今的时候,也就是如施特劳斯所说的,我们绝对不能让这种兼综融贯的伟大事业在“最浅薄时期的最吵嚷、最轻率、最浅薄的代表者”之间发生,那么,认真做好一些细微琐碎的工作反倒不失为真正的伟大。所以,“倘若习得扎实的古典学功夫,与其吃力不讨好地去打通古代与现代的隔阂,不如踏踏实实做古典文本校释——通过古典文本笺释,让今人在现代—后现代语境中得以重新阅读古典文本,才是切实的贡献。”与此相比,当今各路英雄都号称要做“不古不今”和“不中不西”之学,美则美矣,何其远哉。
我们更应该从扎实而基本的地方出发,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工作。罗念生、王焕生等前辈学人就是我们的楷模。本书所引《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如无特别说明,均采用罗念生、王焕生的译本,感谢他们为汉语世界所提供的准确、可信和严谨的译文。笔者愿以此为基础,陆续从法律、政治和哲学的角度更加深入地研究这部西方文明的“诗经”——目前已注疏完成《英雄诗系笺释》(与崔嵬合作,华夏出版社2011年),出版《古典法律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另有《政治哲学的原初面相》(暂名)以及一些译著将陆续问世。本书初稿以“缪斯之灵”为教材,给全校学生开设过公选课,交给出版社之后,责任编辑为了发行的效率而改名为《荷马史诗导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现有所修订,再换上原来的书名。掌管文艺的缪斯女神
本书虽只是一种浅显的导论,写给莘莘学子看的,但也倾注了笔者多年的苦心,也自认还保留着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所有伟大的梦想,都要落到实处,都要立足细微的工作。说得更直白一点,笔者的雄心就在于吸引更多年轻人进入古典思想,共襄盛举,集腋成裘,不仅可以让大家(首先让自己)涵泳自修,说不定还能稍微改变时代精神,毕竟尼采教导我们,“有一百个这样的非现代地教育出来的,以及变得成熟了的、熟悉了英雄事迹的人,现在就可以让这个时代整个喧嚣的假教养永远销声匿迹。”这样的“假教养”如今太普遍了,我们已经对之麻木不“仁”,这也是我们现代必须面对的状况。为了让昔日伟大的东西重新发光,照亮未来沉沉暗路,首先就要求我们沉入经典文本中,团结更多的人,重拾信心,完成自己的使命,正如尼采所说:
对过去的纪念式沉思,研究更早世代的经典的东西和罕见的东西,是通过什么对当代人有用的呢?他由此获知,曾经存在过的伟大的东西,无论如何曾经是可能的,因而也会再次成为可能的;他更勇气十足地走着自己的道路,因为现在,在较为软弱的时刻侵袭他的那种怀疑,即他是否也许想要做不可能的事情,已被驱逐出境。如果假定有人相信,只需要一百个有创造性的、在一种新精神中受教育和活动的人,就可以搞垮正好如今在德国变得时髦的教养,那么,觉察到文艺复兴的文化正是在这样一个百人团队的肩膀上形成的,这必然使他更加信心百倍。
2018年 中秋
于海南大学社科中心
[1] 雅斯贝斯,《时代的精神状况》,王德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第24页。[2] 转引自洛维特《雅各布·布克哈特》,楚人译,商务印书馆,2013,第181页。[3] 尼采,《不合时宜的沉思》,李秋零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159页。[4]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石冲白译,杨一之校,商务印书馆,1982,第585页。[5] 尼采,《善恶的彼岸》210节,赵千帆译,孙周兴校,商务印书馆,2015,第182页。[6] 海德格尔,《柏拉图的〈智者〉》,熊林译,商务印书馆,2016,第305页。[7] 海德格尔,《现象学之基本问题》,丁耘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页385。另参维柯,《大学开学典礼演讲集》,张小勇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第117页。[8]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同前,第585页。注意,叔本华虽然对康德颇多批评,但总体上还是非常尊重这位近代哲学大师,叔本华总体上视康德为自己的精神导师。[9] 谢林,《世界时代》,先刚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第30页。[10] 布克哈特,《希腊人和希腊文明》,王大庆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第56页。[11] 施特劳斯,《海德格尔式存在主义导言》,丁耘译,见《古典政治理性主义的重生》,华夏出版社,2011,第90页。[12] 同上。[13] 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王炳文译,商务印书馆,印书馆2001,各处。雅斯贝斯,《大哲学家》,李雪涛译,社科文献出版社,2010,第33页。刘小枫编,《舍勒选集》,上海三联书店,1999,第1090页,另参第1051页。[14] 张志扬,《偶在论谱系》,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第51-52页。另参张志扬,《西学中的夜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第133页。另参张志扬,《取法乎上:大化无极,允执厥中》,见《海南大学学报》,2014年第5期“主持人导语”。[15] 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钱春绮译,三联书店,2007,第85页。[16] 尼采,《论我们教育机构的未来》,即《1870-1873年遗稿》,见《尼采全集》第1卷,杨恒达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第501页。[17] 刘小枫,《古典学与古今之争》,华夏出版社,2016,第224页。[18] 同上,第187页。[19] 尼采,《不合时宜的沉思》,李秋零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195页。[20] 同上,第153-154页。作者简介
# 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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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若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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