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噩梦后，她被家长安排去做了电疗｜Tran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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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人石榴。图片由本人提供
文丨Levin
受访人丨石榴
2021年4月某日，大二的石榴上完课，正打算回到自己在校外租住的房子。
石榴是一名跨性别女性，同时也是一位无性恋者。
她将自己的情感寄托于毛绒熊身上，即使她很清楚小熊只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但她乐意自己是抱着小熊的小女孩，或是带着小熊的熊妈妈。
2019年8月底，石榴突然想把自己房间的墙壁刷成粉红色，却被母亲当作玩笑不了了之。
但是真正的自我是无法压抑的。偶然间，通过网络上一个关于性别重置手术的视频，她在9月3日第一次接触到了「跨性别者」这一概念。
次日，石榴望着宿舍的阳台竟有种冲动。她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向辅导员请假休息一日。
石榴的家和学校在同一所城市，当晚便她回了家，把自己的想法对母亲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母亲觉得她只是压力太大了，让她早点休息，没有太当回事。石榴感到心中存在无法纾解的郁结，无人懂自己，无人愿意倾听。
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的石榴在一年后终于回到了校园。学校为了保护她，允许她走读——在校外租房子住。
新的同学们不知道她的过去，赶上同学们的学习进度，生活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一切都在好起来。
Photo by Nguyen Khanh Ly on Unsplash
石榴的住处与学校仅仅隔着一条十字路口。那天晚课刚结束，公交车迟迟不来，石榴就想着只是一条路而已，走一下很快的。
校外的风景与两年前刚入学的时候一样，是一望无际的荒地，偶尔能看见一间民工居住的板房，附近的地段刚刚开发，很难想象国内最发达的都市中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天色还没有全部暗下来，路面上空荡荡的。尤其是到了晚上，经过的车子都变得特别少。这个时候即使是闯红灯也没关系吧？她想，但她也知道自己是不会这么做的。
一位民工驮着疲惫的身躯从她身前走过，石榴下意识地为民工让路，可民工却找上她来，她以为是民工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帮助。
石榴被强暴了。
次日。「情况我们了解了，你可以走了。」工作人员对石榴的倾述充耳不闻。
虽然没有亲耳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任何诋毁或侮辱，但石榴从对方的眼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屑和漠然。
「那你们能调一下监控吗？」
然而，不论石榴怎样哀求，工作人员都拒绝配合：「没有这项规定。」
对于体zhi内部分人员对跨性别者权益的漠视，石榴早有耳闻，不过切身体会，这还是她的第一次。
后来，石榴在朋友圈中晒自拍的次数频繁了起来，而且每张都带有灿烂无比的笑容。与之对应的，在石榴的淘宝购物车里，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防狼喷雾。
Photo by Clarissa Watson on Unsplash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后，石榴相当清楚，这件事靠自己是不可能承受住的，她还是希望和家里谈一下。
没曾想，这个理所应当的行为令她自掘坟墓。
石榴生于普通的工薪家庭，她的父亲由于无法忍受母亲火爆的脾气，在她上小学后便把重心转向事业，成功地在事业上有了一番小成就。平日里石榴接触不到父亲，于是只好和母亲诉说。
周末，石榴回了一趟家，她突然把她母亲拦下来，支支吾吾地诉说着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母亲本就对石榴“男扮女装”颇有微词，泼辣的她敏锐地捉住了石榴的软肋，事后诸葛亮地指责石榴。
母亲的原话石榴不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得，大意是：「你看看你，叫你不要搞跨性别。人家看你从学校出来肯定以为是女大学生，学校周围又都是荒地，天又晚了，就起了心。你呀，当初不当女人不就没事了吗？」
母亲的苛责带给了石榴巨大的冲击，她心如死灰地在日记中倾述：
「妈妈很反感我『搞跨性别』，而且总是吓唬我。
「这次还被她说中，真的出了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自认倒霉。作为受害者，她依然嘲讽我、讽刺我，这直接导致了我后来的自杀。
「我能抵抗外来的流言蜚语，但无法抵御来自最亲的人的责怪谩骂。比起肉体上的痛苦，最亲的人对我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Photo by Soragrit Wongsa on Unsplash
担心一年多前确诊的抑郁复发，精神恍惚的石榴主动提出寻求专业精神科医生的帮助。她的母亲也看出了她情绪低落，同意了。
就诊时，石榴刻意隐瞒了被性侵的过程，只是强调自己情绪低落。医生初步诊断其为重度抑郁发作，建议住院治疗。石榴同意了，她的母亲也同意了。
从隔离病区转到病区后，护士们为了缓解石榴的病情，特地把她的座位安排在女病人的区域。病房依然在男病房，但是也换成了小间，不得不说还是挺人性化的。
好景不长，有一天护士忽然收走了石榴的水杯，让她准备接受物理治疗。
石榴十分困惑，什么物理治疗？不会是MECT（电休克疗法）吧？虽说MECT相对正规，也不会产生痛苦，但自己明明没有同意，为什么突然要接受治疗？
「你家里人同意了。」
「不要，我不做。我只答应了乖乖吃药，没同意做这个。」
「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只能把你约束起来。」
「……好吧，我去。」
也许是害怕被约束，又也许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打气，石榴用护士说过的话反复告诉自己MECT不可怕、反正会麻醉、没有痛苦、一会儿就好等等。
物理治疗室门前，不少人穿着病号服在排队。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石榴鼓起勇气和旁边的同龄人打招呼，可对方只是呆呆的望着前面，一旁的男护士提醒不要说话。
受访人凹酱（此为上期受访人，系失误，特此致歉）
电击治疗并没有在石榴的预期当中。她原本只是希望吃一段时间药，调理一下便能好起来，却没想到家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签了字。
石榴向其他病友打探做物理治疗的原因。他们中有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也有头发半白的老人。大部分人都是家人签字，也有少部分自愿，而原因无一例外——医生推荐。
医院是正规的三甲医院，治疗也是规范治疗，但医生都会推荐家属先住院再做物理治疗。通常家属都希望病人快点好起来，所以会听取医生的建议而签字。
家属签字后，病人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治疗室的一系列操作都符合医疗规范，电击前也打了麻药。护士告诉石榴不会感到任何痛苦，让她安心接受治疗。
石榴恍惚地坐上台子。既然这么多人都做了，那我也应该会没事吧？她想。
之后石榴又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物理治疗，可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想越不对劲，加深了对父母的指责。
「我只是想吃点药调理一下，怎么就做了电休克？一定是家里人在捣鬼。」
治疗结束后，石榴感觉自己完全变了。
之前的自己是一个相当柔弱，宁愿被人伤害也不会伤害别人的受气包。被电击之后，石榴觉得自己黑化成了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也是世界上唯一正常的人。
任何人妄图伤害她都会被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包括曾经的父母。
医生对此的看法是石榴患有双相情感障碍，这是她的轻躁狂症状。
未完待续
因国庆放假，石榴故事的下篇
将在10月11日（周一）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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